第六章 無助


    桂林火車站鬧市區公然槍戰,己方二死一傷還是沒有攔截住目標,李士群居然衝出重圍,下落不明!消息傳來,重慶軍統局本部震動。民國21年李士群就加入了軍統,不僅是行動幹將,還曾涉足過人事、機要、培訓等部門,門生遍布,掌握著大量核心機密。熊站長第一時間發來密電,詳細敘說了事情經過,而後自承辦事不力,請求處分。隨即話題一轉,述說了種種困難。看到密電中報告說李逆士群本可成擒,被同夥劉澤之舍命救走雲雲這一段,毛人鳳驚愕不已,這是怎麽迴事?如果劉澤之真的唱了一出身在曹營心在漢,和李士群沆瀣一氣,早有勾結,那麽事先何必急電李士群叛逃,要求增援攔截?事態緊急,不容多想,毛人鳳當即連下五道命令:馬上查封李士群和劉澤之的公私物品;扣押李士群的屬下展開甄別;通知所有李士群可能了解的內線臥底緊急轉移;馬上停用所有密電碼,啟動備用密碼;懸賞通緝追殺李逆士群和其同夥劉逆澤之。


    淩晨時分,種種應急措施才算布置完畢。一夜未能成眠的毛人鳳毫無睡意,他看著辦公桌上從劉澤之文件櫃裏抄來的幾件物品:兩根金條、、一個翡翠玉牌、一張全家福,若有所思。許久獨自走到涼台上,秋風襲來,寒意陣陣,重慶的秋天雖然步履姍姍但還是來了。一年多以前破格提拔剛剛畢業的劉澤之擔任自己的秘書,一是身邊恰好需要一個懂英文、精力好的年輕人,再者想著劉澤之不惜放棄英國醫學院的學業歸國抗日,應該還是信得過的。還有一個很隱秘的原因,那就是劉澤之的父親是黃埔四期的,雖然陣亡,但是很多父執身居高位,這些關係平日看起來不算什麽,關鍵的時候也許會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搞情報的職業習慣就是比常人多想幾步棋,這是成功的保障,也是保命的法寶之一。一年多來劉澤之知情識趣、敬業恭順,用起來總算得心應手,原來下點功夫栽培調教,沒想到…… 這幾件東西應該是劉澤之最珍貴的私人物品了,如果他真的叛逃,做好了一去不迴的準備,是不會拋棄這些東西不顧的。如此看來,劉澤之還是值得信任的?心中一個本來模模糊糊的念頭突然清晰起來……


    李士群搶奪的這輛吉普是最新式的美製軍用吉普,速度快、越野性能好。桂林軍政各界很難找出能與之媲美的交通工具。他決定放棄火車,乘坐吉普直接強行突圍,到了中越邊境後,自有人接應,換船由水路前往河內。至於在火車上的妻子,軍統全力追捕的是自己一個人,絕不會想到火車上還有需要被追捕的對象。隻要自己放棄乘坐火車,妻子就是安全的。火車抵達河內後,自會有事先安排好的人接應。隨行的隨員之一倪新檢查了一下劉澤之的傷勢,說道:“您放心,沒有傷到要害,就是失血過多,我給他初步處理了一個。邊境線上接應我們的聯絡站恰好是家診所,到了那裏再說吧。”


    劉澤之大部分時間都處在昏迷之中,有限清醒的時候他先是感覺到車輛劇烈的顛簸,而後似乎又在一艘船上,水聲中小船來迴晃悠,他很快又陷入了昏迷。再次醒來,置身於一間不大的病房裏,昏迷中那模糊的雨聲原來是注射點滴的嘀嗒聲。雖然全身劇痛,頭也抬不起來,但是特工的職業習慣讓他艱難的四處打量著。病床對麵的牆上掛著一個日曆,上麵有些陌生的文字,還有世界通用的阿拉伯數字,表明離開桂林已經三天了。他試著動了動受傷的右胸,兩年醫學院的學習讓他知道子彈已經取出來了,這條命算是暫時保住了,他鬆了一口氣。半開的門外不停地有穿著白大褂的醫務人員走過。這些人身材不高,皮膚黝黑,眼窩深陷,好像是東南亞一帶的人種,如果他沒有猜錯這裏應該是越南吧?


    半掩的門開了,李士群走了進來。劉澤之掙紮著想起身,無奈力不從心,這一動又是虛汗淋漓。李士群擺擺手:“起來幹什麽?好好躺著吧。”


    “謝謝李組長的救命之恩……”


    李士群不鹹不淡的一笑:“沒這個必要,你救過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扯平了。千鈞一發之際,沒想到你會出手相救,我很意外。”


    話說至此,劉澤之不得不小心應對,要是讓李士群知道自己奉有毛人鳳的密令,一旦發現異常可以當場擊斃李士群。而李士群借臨時加開的列車要逃往越南的消息是自己密電告知毛人鳳的,即刻就有性命之憂。劉澤之苦笑了一下:“我們是一起出來的,平日裏組長對我不薄,那個時候,我不了解情況……自然不會坐視。”


    “你不會沒有聽說過一些關於我的流言蜚語吧?”


    “當然聽說過,可是也許我太天真……真的以為那些都隻是流言蜚語……”


    “現在你知道了我的確要去南京,參與建設大東亞共榮圈,曲線救國,你很後悔吧?”


    劉澤之又是一聲苦笑:“……也無所謂後悔不後悔,我說過,那些大人物的說法,我聽著似乎都有道理……再說,後悔又能怎麽樣?我這條命也是李組長您從鬼門關上拉迴來的……”


    李士群歎了口氣,說道:“這裏的住院費我交了半個月的,還有……這是你隨身帶著的兩根金條。今天我就要走了,你多保重。”


    劉澤之一愣,沒等他開口,一名從南京來接應的保鏢走了進來:“李先生,這是您要的《中央日報》。”


    李士群翻看了幾下,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你也看看吧。”


    劉澤之接了過來,驚訝的看到報紙第二版頭條的位置兩張照片並排,其中一張居然是自己!他忍住身心雙方麵的劇痛,一字一字看了起來:……李逆士群數典忘祖,民族敗類;劉逆澤之,寡廉鮮恥,助紂為虐!背叛國家,甘為日寇鷹犬……人人得而誅之!現通緝在案,懸賞追殺。擒獲李逆士群者,獎賞金條五十根,擒獲劉逆澤之者,獎賞金條十根……


    報紙上的字跡越來越模糊,漸漸地糊成一片,再也無法辨認……事情怎麽會到了這一步?一陣悸痛襲來,他幾乎不能唿吸,迴國僅僅兩年,難道就這麽背著漢奸敗類的惡名去見九泉下的父母胞姊?隨即一想在軍統這也算是很正常的處理,畢竟熊站長親眼目睹李士群因為自己才逃過一劫?死於國法家法也不算冤!唉,唯一的希望就是逃迴重慶,自辯清白,縱然被疑而死,也算是埋骨故鄉。陰錯陽差,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是這不共戴天的國仇家恨,又該如何?一刹那,電光火石之間,劉澤之突然打定了主意,與其不明不白的死去,何如放手一搏?


    李士群看著劉澤之臉色大變,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想想也有些不忍,畢竟是被自己牽連到了這個地步,起身走到門口,轉身說道:“你不必太擔心,雖然失血過多,很虛弱,但是沒有傷到要害,半個月後應該就沒有大礙,你就可以離開迴去了。”


    劉澤之淒然一笑:“迴去……我還迴得去嗎?孤身一人,重傷在身,又被通緝追殺……李組長……您帶我一起走吧,我隻能跟著您了……”


    李士群毫不猶豫地迴絕道:“不行,我必須馬上動身,你這個樣子……這樣吧,我走之後這裏還留有一個人辦點別的事,大概也需要十天半個月。倪新,進來,澤之傷好了和你們一起來南京。一路上多加小心。那個時候你也考慮成熟,我們再談。”


    劉澤之明白這僅是一句模棱兩可的活話,看來取得李士群的信任絕非易事,“狡如狐,狠如虎”,果然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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