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名叫南明,少女名叫晴天。姓氏不詳,籍貫可考,既然說是從趙國逃過來的,應該是趙人無疑。


    相傳趙國先祖乃是黃帝之子,五方天帝之一的少昊之後。先祖造父因助周王平亂有功,賜封於趙城,遂以趙為姓。後因幽王昏庸無道,寵信美姬,致使國家大亂。叔帶乃離開周王,侍奉晉文君,隨後趙氏在晉國漸成望族。


    之後與韓魏三家分晉,建立趙國,定都邯鄲。


    趙國以舞聞名與天下,有“天下舞蹈,八九出於趙”之稱。尤其是其中的“踮屣”之舞,穿著無跟小鞋而輕輕踮起腳跟而用腳尖舞蹈的動作,輕盈優美,在七國之中蔚然成風,學者絡繹不絕。甚至還有人因學習趙舞而忘記了自己原來的步法,竟然不會再行走,有‘邯鄲學步‘之說。


    趙亡於公元前二二八年,僅在秦國攻破韓國之後兩年,成為第二個被秦國鐵騎踏破的國家。而南明和晴天,在逃亡之前,皆不知其經曆。在七國之中,類似的還有很多,或是亡國之後藏於民間,或是隱入荒野,隻要身份不是太敏感,基本也可以安度殘年。


    不幸的是南明和晴天身份都挺敏感,當隱不下去之時,也隻能在江湖中飄搖闖蕩,如同一葉浮萍,起沉不定。不過還好,還有方向還有目標,知道何去何從,即使是一葉浮萍,這浮萍也是有根連著的,不至於失去方向,四處流浪。


    “說江南,道江南,小橋小巷小水船。吃完西窗你到東窗,風景又是其他模樣。各位客官你心莫急,小店有佳肴百樣,還有美酒百壇。走進來你坐一坐,天上神仙也不想還。這位爺您請”。


    南明和晴天在店小二的熱情吆喝下走進了小店當中,由於兩人已經用過午膳,所以隻點了一壺茶,靠在窗邊安靜坐著。也不曾聊天,隻是靜靜地欣賞著窗外風景。


    茶自然不是好茶,好茶得在雨前才喝得到;水自然也不是好水,好水得清晨從山上取來;茶杯茶壺也皆是下品,留不住茶香。


    但是對於在外麵風雨飄搖多時的兩人來說,已經是很滿足了。對啊,若是你也風餐露宿了那麽久,有點野味就算沒有作料相伴都能吃得大快朵頤的時候,那這桌上的嫋嫋清茶的確是已經稱得上是美味了。


    南明把杯中茶水慢慢飲盡,細細品味著舌尖殘存的清香,臉上掛著幾分笑意,道:“雖然比起老爺泡的還是差了許多,不過比起那雨水來得是要香甜”。


    晴天不生氣的時候還是十分恬靜秀麗,不同於那些一眼望去就驚為天人的美豔尤物,晴天如同一朵河岸邊含苞待放的白蓮,值得細細觀賞。


    對於杯中茶水不同於南明一杯接一杯的餓鬼歸來樣,晴天隻是淺嚐輒止,微微笑道:“老爺泡茶的功夫那是極其講究的,水溫分量都拿捏得恰到好處,也不去說雲霧六安碧螺這些世人皆曉得的好茶,就算是尋常品種,也能泡出極品味道來,豈是這些小門小戶可以比擬的“。


    南明也不爭辯,同樣報之一笑,望向窗外,眼神飄渺不定,輕輕說道:“是啊,一朝嚐過天上味,此後人間無欲心。你是大戶小姐,又何止隻是嚐過一朝,這些市井俗物當然入不了你的尊貴法眼“。


    話說到此處,南明突然目光一黯,讓一直仔細注視著他的臉頰的晴天心神一傷,像是做了什麽大不敬之事一樣的內疚。


    晴天正在心中思索要說些什麽,隻聽南明繼續說到:“可我不一樣,塞外廝殺多年,真到了窮途末路,一口泥水都視為至寶,一口腐肉都味同燕翅。如今奔波千裏,我是習慣了的,到哪裏不都一樣,隻是苦了你一個女子。這一口清茶,於我甘之如飴,於你確實是委屈了”。


    晴天心中柔軟之處聞言更是受不了,正要申辯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卻看到南明的目光又變得明亮起來,笑容也重新掛在臉上,一雙眼睛波光泛泛,窗外陽光照耀下來,更是增添幾分魅力神采,看得晴天也微微失神。


    待得晴天迴過神時,南明站直身子趴在窗台上,向著窗外興高采烈地揮動雙手,甚至還大聲吹了個口哨,“嘿,在這在這,我在這兒呢,對對對,是我”。南明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晴天心中好奇,把頭探向窗外,除了往來路人,也沒有什麽事情發生,而那些人自己也不認識,似乎又不是自己兩人此行的目標啊。


    然而看著南明這幅樣子,晴天還以為是自己沒有注意到,一邊目光在人群中遊動一邊疑惑的問道:“南明,人來了嗎”?


    “來了來了”。南明笑容越來越燦爛。


    晴天皺起眉頭,問道:“在哪呢?我怎麽沒看到”?


    南明雙手指向一個方位,道:“在那啊,你看你看,好俊的小娘子,那臉蛋,那身材,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皮膚嫩得都快要滴出水來。自古江南多美人,既然有著西施鄭旦這些前輩,後麵的料想也不會太差。江南果然是個好地方,一方水土一方人,古人誠不欺我。嘿嘿,古人誠不欺我也”。


    南明望著那兩個成功被自己吸引了注意的嬌美可人兒,嘴裏還在自顧自的念叨,突然感覺氣氛不對。


    有殺氣。在戰場上多年培養出的直覺一下子讓他驚醒了過來,難道是秦兵追來了,怎麽這麽快!


    轉身準備招唿晴天小心,卻看到晴天雙眼微眯,嘴唇輕咬,臉色陰沉可怕,十分瘮人。饒是心性堅硬如南明,也禁不住暗自打了個寒顫。


    急忙反應過來,輕咳一聲,正色說道:“人已經來了,我們趕緊走吧,讓別人久等多不好”。說完趕緊快步走出小店,竟是比逃離秦兵還要慌張。


    晴天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少年身影,微微跺腳,隨即又是展顏一笑。這家夥總是能那麽輕易就挑起自己的脾氣,可是自己怎麽卻真正氣不起來呢?還有,自己真有那麽可怕嗎?我又不會像秦兵一樣殺人?


    少女懷揣心事,蓮步輕移,也跟了上去。


    走到昨天兩人休息的石橋下邊,南明沒有急著上去,等著晴天走近之後微笑道:“你看,橋頭上的那幾個人你分辨得出來誰是我們這次見麵的對象嗎”?


    晴天目光順著石橋的階梯緩緩望去,江南雖多河道,但是大多數流淌民居裏麵的河道都比較小。


    小橋不大不高也不寬,不過十幾級階梯就能到達小橋的拱頂,寬也不過四五人並肩而立。


    橋拱上麵平地才堪堪五六尺,也不過是供行人休憩賞玩之用,做不成生意。橋上此時雖然來來往往不少人,但要說一直站在橋拱之上的也不過那麽幾人。


    其中一男一女似是眷侶,男的衣冠楚楚,頭戴青巾,手搖紙扇,雙目直視遠方,認真聽著女伴的話語,自己隻是淡笑。


    而女的年紀不過二三十,居家少婦一般,應該是男子之妻,撐著一把油紙傘,雙眼都在男子身上流轉,口型變換不停,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還有兩個是小孩,一人如同南明昨天一樣坐在橋上,隻是嬉笑。另外一個手裏拿著一根小竿,似乎是在釣魚。


    還有一個男的像是趕路的人一般,將身上的包袱放在地上,自己也無力的坐在地上,似乎是在休息,可是一雙眼睛卻東張西望,似乎是在等人。


    晴天分析完畢,心中有了猜測,對著南明說道:“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難住我的話,未免也太小覷天下女子了。那個歇息的漢子似乎是在等人,好像是最可能的人,不過老爺說過,世事遠沒有你看到的那麽簡單,最有可能的其實是最不可能的。而且這漢子雖然看似疲憊,但是皮膚白皙,不太可能是奔走天下的墨家子弟,所以這一個不是”。


    一邊聽著晴天的分析,南明一邊點頭,看見晴天等著自己接話,微微笑道:“很不錯的理由,繼續”。


    晴天心中再思索了一下,道:“那對小孩,看似最不可能,其實是最有可能的。秋風已起多時,、河中之魚難以垂釣,而且你看兩個小孩。一個似乎坐在橋上嬉笑,可是眼神卻在暗自觀察來往之人,另一個好像在釣魚,其實也是在打量行人。墨家子弟遍布天下,恩澤也遍布天下,找一兩個小孩來幫忙,不僅可以掩人耳目,還可以策以萬全”。


    南明略微沉吟,突然一笑,道:“這些你都是跟誰學的”?


    晴天以為自己一言中的,心中得意,說道:“本小姐天資聰穎,生來七竅皆通,哪還用得著去學,無師便能自通”。


    南明聽完,止不住哈哈大笑,道:“無師便能自通?我看你是狗屁不通才對”。


    晴天聞言麵色微紅,但仍不服輸,道:“難道我說的都不對嗎“?


    “都狗屁不通了你還問對不對,就這領悟力你還好意思說是天資聰穎,這臉皮果真是比秦長城的拐角處還厚啊”。南明繼續說道,一點不留情麵。


    晴天冷哼一聲,不以為然的說道:“我說的都不對?難道是那一對年輕夫婦不成。我看他們夫妻不過是附近居民,吃完午飯過來散散步而已”。


    南明走上石橋,邊走邊說:“我可沒有小覷過天下女子,隻是小覷你一人而已。你若不信,過來看看便是”。


    難道真的是那對夫妻嗎?看著這家夥滿臉自信的樣子,晴天也開始對自己的看法產生了懷疑,但還是不相信,或者隻是不想服輸所以才選擇不去相信。


    但還是跟著上去想要看看南明究竟是對是錯,心中甚至已經想好了等他下不來台時自己應該怎麽譏諷他兩句,可是似乎又想不出什麽狠毒的話語,自己果然不如南明牙尖嘴利,每每鬥嘴都是自己吃虧。


    想著想著兩人已經走到了橋上,年輕夫妻樣的兩人仍是一人微笑望遠,一人自說自話。


    南明微微一笑,拱手對著兩人施了一禮,道:“見過黑土兩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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