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是孤獨的,從一開始酷拉皮卡就知道。不斷地有人告訴他,你會後悔的,你會失去全部。每每聽到這樣的話,酷拉皮卡想想,自己本來就一無所有,還會害怕什麽,於是就義無反顧地越走越遠,從未迴頭。


    可沒有人告訴他,你會收獲什麽。


    他站在派羅的房門前,緊緊握住他的手腕,虔誠地跪倒在地,低著頭,就像忠實的信徒,顫抖地吻在他的指尖。


    沒人知道的,那種感覺就像是身在地獄永無救贖的人忽然被天使擁抱住。


    酷拉皮卡感覺得救了,少年肩膀處沉重的負擔變得輕不可覺,身背殺戮血債的罪惡一下也消失不見。直到那一刻,少年才知道自己的追求也許改變了,無關友客鑫那些殺戮,無關那些駭人的眼睛,他隻想守護眼前的人。


    隻有活著的才是最重要的,對吧,是這樣吧?酷拉皮卡抬起頭,注視著派羅。逝去的已經無法挽迴,珍惜這世上僅存的陽光才是他此生應該做的,從此都不該再讓他受任何傷痛。


    “派羅。”他唇輕啟,字詞從齒間飄然而落,就像夏日深夜低沉的夢囈。


    “你是……酷拉皮卡嗎?”


    一刹那,熱淚盈眶。


    *


    酷拉皮卡等在手術室外翻看著派羅的記錄,病人個人信息表格的字體規整得就像是打印體,挑不出任何的差錯,太完美以致於不真實,特別是落款的庫洛洛·魯西魯幾個字。進出等候室從冰箱中取藥的小護士打量了他好幾眼,被酷拉皮卡察覺,他抬起頭。


    小護士臉一紅:“你放心,這種手術很安全的。對了上次來的那位庫洛洛先生今天是有事嗎不能陪同?”


    “嗯,他有事。”酷拉皮卡口氣平淡,看不出情緒。


    “噢,看他對病人很關心呢,眼角膜選擇的事情親力親為,而且特意請了我們教授來做,其實花不了太久時間,當時以為他會選擇當場做呢。”小護士避免尷尬自找話題,“不過庫洛洛先生留下的手機號是錯誤的啊,發過幾次短信過去都沒有迴複呢,可能不是本人。”


    那自然不是他本人,是個空號。


    醫院的監控酷拉皮卡已經查過了,但是派羅來的那天視頻有過人為卡殼的痕跡,所以他並沒有見到庫洛洛的麵容。酷拉皮卡內心是複雜的,從最初見到派羅時的激動和珍惜,到現在平靜下來,記憶重新迴到曾經的戰鬥中。


    大概因為他是個獵人,骨髓裏蘊藏著窟盧塔族遠古流傳下來的倔強野性。


    握緊拳頭的那刻,念氣的鎖鏈攢動,發出迴蕩在心間的鐵器撞擊的顫音。


    一方麵按道理講應該對庫洛洛表示感謝,他救下派羅,雖然派羅說過是因為自己曾經救過他,這說明這個人本質上不是小人;繞過派羅一命後他並沒有將其拋下不管而是安頓了住處,並暗地裏雇傭了保鏢偽裝成鄰居大叔住在樓下,仁義盡致。


    但另一方麵酷拉皮卡對他卻無法做到感謝。


    少年心中混亂,他對於旅團現在被告知不應該仇恨,可所做的一切無法挽迴,友客鑫黑幫因他涉及此事死亡的兩千人成了酷拉皮卡的心病,他借助將精力轉移到派羅身上來暫時忘卻,但他並不能忘一輩子。


    酷拉皮卡想到了一個人。


    *


    酷拉皮卡看著凱推開門從半透明辦公室走出,他上身白色襯衣海藍色領帶,鼻尖還架著一副黑色方鏡框,平凡的相貌很容易被獵人協會形形色色的白領淹沒,但那份儒和親近的氣質卻讓人不由自主地靠近。


    隻有真正了解他的酷拉皮卡才知道,他脫了那層皮轉身一變就是另外一個人。


    凱摘掉眼鏡拿著眼鏡布擦平光鏡:“和你的朋友團聚了?我也挺吃驚的,他一直跟魯西魯有聯係。”


    聽到他的稱唿酷拉皮卡抬了下眉。


    酷拉皮卡上身穿短袖淺綠格子的襯衣,下身穿牛仔褲,站立在窗邊看著獵人大樓下的景色,曾經有人說等級越高,所在辦公室樓層越高,最頂層的人是協會會長。現在是八十三層,其實凱也不錯呢。


    他微微轉頭:“謝謝你幫找到派羅。”雖然是以因為他想從自己身上獲取利益。


    “不客氣,找我來什麽事?”凱戴上眼鏡陪酷拉皮卡一起看著窗外。


    “……不需要我嗎?”不是你之前說想要拉攏我嗎?酷拉皮卡盯緊凱的眼睛能從裏麵窺得一些信息但失敗了,對方眼睛平淡無波。


    凱轉過頭來盯著酷拉皮卡:“是的,如果你能來幫我當然更好,我在協會的確需要你這樣聰明的年輕獵人。不過在此之前你沒有想做的事情嗎?我想讓酷拉皮卡幫助我,並不是指斷絕你對未來道路的選擇權,你想做的事情跟與我站在同一陣營是不衝突的。”


    他眼神關切,一瞬間酷拉皮卡幾乎真的為對方的懇切而動容,但他想到了對方在友客鑫時跟蹤自己,借助他手來捉取蜘蛛的行為。這個男人洞察一切卻靜待所有幕劇開演。


    不過,對方也提醒過他不是嗎,他說酷拉皮卡你會後悔,果真讓他預料到了。


    酷拉皮卡對凱唯一堅定的信任是他的身手和實力,所以也才會在最迷茫的時候重新找到他,這個他曾經深信的朋友。隻是不知道對方是否把他當作朋友,特別是之前他說出自己隻有同伴這種話……


    “我還是想……收集火紅眼,當然複仇結束了。”


    “這是好事啊,有堅定而遠大的目標這樣才像個獵人,我會盡力幫你搜集火紅眼資料的,有許多資料你等級還無法查詢。”凱撫著下巴想了想。


    “你不需要我嗎?”酷拉皮卡再次問出這個問題,對方對他做到這個地步自己卻什麽都不做,內心難安。


    少年已經在擔心自己沒有價值了。


    “我們之間就不能沒有友情了嗎?酷拉皮卡為什麽總是想我會從你身上得到什麽呢。”凱有些好笑。


    對麵這種人,無時無刻不會有這種觀念吧,酷拉皮卡皺起眉頭,對方顯然是從不肯吃虧的人,無論如何也要保全自己最大限度爭取利益。


    “……我認為我們之間隻有交易。”交易和交情酷拉皮卡分得清楚,不想混淆。


    “交流才能交心,交心才能交易。”凱露出個笑容,“這麽著急,那……先帶你去見見黑暗吧。”


    *


    凱清涼的手掌壓在酷拉皮卡握緊的拳頭上,他淺藍色的眼睛如一汪徹骨冰冷的深潭,看一眼便覺得寒冷,讓酷拉皮卡迅速從憤慨的狀態迴過神來,全身如潑了一盆涼水,眼中腦中隻剩下他的眼睛。凱灰白色的頭發在紅色光束的反射下帶了些顏色,讓他多了幾分詭譎和肆意,與白日裏那個溫柔親近的人大相徑庭。


    “走神了?覺得那個女孩可憐嗎?這種拍賣會本身就是非法的……”凱的眼睛眯了一下,視線的焦點到了酷拉皮卡的後方,眼角的那一動讓人覺得如坐針氈,酷拉皮卡不知發生了什麽。


    就見他收迴視線,語調重新輕柔:“酷拉皮卡不要迴頭看,當你凝聚焦點時會被他發現,今晚有不速之客,你可能有點危險。”


    “……蜘蛛?”


    “嗯,如果你還不想被他們撕成碎片的話,一、二、三、四……”凱的眼睛明明隻盯著酷拉皮卡卻在陰影裏的觀眾席數出了人數,“我可不想你這麽早犧牲,對上是不明智的,特別是你攪了他們的巢。”


    “我不後悔。”酷拉皮卡咬住嘴唇,“不後悔對上他們,這是很好的一個曆練,族人的確是死於他們之手。隻是……覺得曾經的自己應該計劃更周密一些,不該把不應該的人牽扯進來。”


    “我曾經跟你說過了,岡帶有富力士的姓氏,奇犽有揍敵客,而你什麽都沒有,噢,你有派羅。”凱講了個笑話,然而這幽默讓酷拉皮卡吃不消。


    酷拉皮卡反手握住凱的手:“不要提他。”


    “所以注意安全,我大概想到他們想要拿什麽了。”凱似乎很開心,“窩金關在陷阱塔,俠客身為獵人想要保釋必須積滿功勳點數,想想一隻蜘蛛,a級通緝犯,代價可不小。你知道,雖然協會可以通過法律文件打官司將許多失落的文物尋迴,但總歸很麻煩,暴力一些也未嚐不可,隻要結果是好的,而且中途不經過獵人的手,罪名擔不到協會的頭上,他們隻負責收貨。”


    “如果他們真的做滿功勳,協會會真的把這種惡徒放走?”


    “當然,你覺得這種人在陷阱塔每天花費大量空氣鬆弛劑什麽都不做價值大嗎?還是說讓他們拿功勳來換好?顯然後者可以將窩金的作用最大化。即使窩金被放走,死的那些人命跟文物比是不是也不值一提呢?”凱收迴身體整理了下西服。


    酷拉皮卡深吸了一口氣低著頭不再看舞台。


    “這就是你所說的黑暗嗎?”


    “不完全是,這隻是一部分,當你知道在我這個位子能謀取多大的金融利益就理解為什麽那麽多人對獵人趨之若鶩了,這裏水很深。……他們離開了,大概去了倉庫,現在監控室的人肯定都被解決,當然他們能感受到監控避過,你可以去會場外等我。”凱站起身。


    “你去哪兒?”


    “有事。”模棱兩可的答案。


    凱走進倉庫的時候,身影在巨大的鋼門前有些單薄。派克婼妲敏感地抬頭槍口對準凱,搬箱子的芬克斯唾了一口,小滴迴頭,富蘭克林拆開箱子蓋。


    “為什麽不全部帶走?”庫吡話講到一半停住,轉了話題,“俠客放進人來了?”


    “又見麵了。”凱對著派克鬆了鬆領帶感歎道,派克放下了槍,其他蜘蛛不解。


    “是那晚代替我的人。”派克解釋,眾人醒悟。此時放哨的俠客才鑽了進來,先前他操控著持槍者在門口放哨,本人則在大廳觀察,來了後見眾人未打起來鬆了一口氣。


    “哎呀,糟糕,忘記介紹了,不過考慮到他身上代替派克所受的鎖鏈手契約,避免跟我們接觸為好,當然窩金的事情也多虧於他。”俠客一攤手。


    眾人噢了然道,富蘭克林繼續工作:“之所以不運走是考慮到,如果全部運走或者將所有人都殺掉會不會扣功勳值?而且隻是需要幾樣東西而已,其他不在搜尋名單上沒有功勳值可加。”


    “雖然道理並不是這樣,但結果是一樣的。”凱插話,“俠客作為一名獵人來保釋犯人,你們所搜尋到的東西或者功勞是計算在他獵人證上的,而你們違法做的行為是計算在幻影旅團頭上的,隻會讓通緝等級提高,這樣窩金所需功勳值就會增加。”他神情帶著一抹憂鬱,心情低落,話講了很多,但興致提不起來,也並沒有與人交談的意願。


    芬克斯聽後冷哼一聲繼續找箱子:“這種東西隻講給俠客那種人聽就足夠了,等窩金出來讓他接管以後所有的值勤衛生,簡直浪費了太多時間!”


    正巧這時小滴翻出了一張專輯:“咦?是團長喜歡的那個,需不需要捎迴去?”


    派克:“現在重點不在這裏。”


    “俠客,我找你有事。”凱上前直接握住俠客的手腕,帶動他離開,留下神色各異的團員。


    二人ab兩座樓之間的天橋上,走得距離遠得足夠讓蜘蛛無法聽到,但也暴露在了監控下,凱微微鬆開俠客的手腕背對著他。他今晚在舞台上見到那張簽名專輯,那個心中不能提的名字再次被人提出來。


    他如此吸引人,即使被外界認為退隱也依舊那樣耀眼。


    “啊……”輕輕的長歎仿佛要舒緩一下心間的痛苦,凱撤掉聲音上的偽裝,“俠客我記起一件事情,當時的你就已經同現任團長結盟了吧,我想問你,在對方綁架了……山鬼後要求用飛坦交換我拒絕時,你知道他的計劃了嗎?”凱聲音變輕,特別是在念那個名字時。


    俠客,你知道他要殺死山鬼嗎?


    凱背對著俠客,所以他沒法看清他現在的表情。


    “知道。”


    “你恨我?”所以選擇這樣的方式來報複他。


    凱轉身將俠客推至欄杆處,使他上半身探出欄杆,他深吸了口氣:“我知道這一切過去這樣久再這樣找你對你不公平。”


    “是挺不公平的,特別是另一個人你無法報複的時候。”俠客露出招牌笑容,但這笑意卻傳達不進翠碧色的眼睛中。


    空氣停止了流動,一切變得尷尬起來。


    凱憂鬱的神情未變,他閉上雙眼:“我隻是抱有另一個想法,但我不想打開他的墓查看屍體到底在不在,卻又擔心看到骸骨打擾了他。”他低頭輕輕擱在俠客的肩膀上,“你就告訴我,他還活著嗎?”


    大概是那種憂鬱傳達了俠客,他收起笑。


    “為什麽問我?也許你該換個對象。”


    “過往不咎,我們之間隻有未來沒有過去,打破現有平衡不是個好的選擇,俠客……請你告訴我一個可能好嗎?”他又念了一遍俠客的名字,後者眼神出現一絲迷茫,隨後沒有前奏地攻擊出手。


    兩個快速地來迴二人奮力,俠客扭動了下肩膀:“你對我用蠱惑是沒用的。”他切了一聲,“書藏在哪兒了?口袋裏?”


    “失敗了。”凱收起所有表情包括憂鬱,脫掉了西裝外套,“不過你今天必須告訴我,之前沒有想到這點,現在想到了不會放你走了。”


    愛情能讓人陷入一種執拗,無法迴頭。


    你看感情就是這樣,如果你沒有多麽好,或者說如果那個人能跟你一樣強大,你就不會受它影響那麽多。俠客看著對方的架勢,覺得有時候情願團長和阿天搞在一起也比現在好很多。


    不過這世間哪有那麽多可能,曾經有可能迴到過去的時候俠客也拒絕了,他不需要去考慮那麽多沒有用的東西,事情到了眼前就麵對,就像死亡,他們遲早會死在戰鬥中不是嗎?在它到達之前就去擔憂,會讓結果影響整個過程。


    “你要殺我?”俠客很苦惱。


    “也不至於那樣做,我們還有舊情,你會告訴我的,俠客。”凱一臉認真,他掏出一把匕首,俠客心裏一咯噔。


    “別這樣講,容易讓人誤會。”俠客手撚著天線,“可惜你殺了我我也無可奉告。”背叛這種事做太多了就不會被相信了,他如果告訴對方,就等於背叛了現任團長。


    對方那種母雞護雞仔的架勢,到時候可真是絕對將他幹掉了,因為他威脅到了旅團。


    凱收起刀子:“俠客從來都是這樣聰明,不過那也就說明了另一個問題,如果我恢複身份,俠客同我利益一致,就會告訴我了對嗎?”


    你要迴來嗎?


    你真的要迴來嗎?


    俠客一愣,就在這片刻之間,對方上前捏了下俠客的臉蛋:“如果他真的死了,你會直接斷絕我的希望的吧,如今要考慮是否告訴我也就是說還有隱情。”他眼睛太過熾熱,以致於俠客無法反駁。


    那笑容太過熟悉,即使麵容不同,卻與記憶中的人重合,就像當初他邀請自己加入旅團時的那股自信。


    如果你的眼神這樣是因為旅團,而不是一個男人的話多好,永遠保持清醒,這才是團長。俠客抬起一邊的眉毛,很不滿。不過現任團長想得好,他已經將這點考慮進去了。


    俠客迴了個笑:“期待你的表現。”


    二人的笑意味不同,俠客揉著自己被捏的臉頰,扣緊對方的頭發壓向自己,二人唇間一碰,調忄青似的嬉戲。總不能被占了便宜去,他眼睛裏滿是戲謔:“唉,總是糾纏在你們其中還真是苦惱呢。”


    “身為旅途的腦畢竟要辛苦一些,我去監控室刪錄像。”


    凱推開門不出意外地看見了酷拉皮卡,他略帶驚訝掃了一眼監控了然,剛才在天橋上跟俠客交往被看到了呢。


    “你跟蜘蛛很熟嗎?”對方很糾結,眼中充滿不信任。


    “利益關係。”凱動作迅速刪除了東西,語調輕快明顯心情很好。


    “之前你說利益關係也是建立在感情基礎上。”


    “是啊,俠客算是三年前我第一次出任考試指導時遇見的考生,沒想到是旅團的人,不過的確優秀,比較投緣。”凱帶頭推開門走向頂層機場。


    “上一刻針鋒相對,下一刻……”酷拉皮卡找不出形容詞。


    到了頂層機場,凱開了一家直升機的門有些煩惱:“酷拉皮卡如果你這樣分的話,就更細了……你是在問我與人交往時對人的分類嗎?在我心中,他大概跟伊爾迷是相等的,你之前在揍敵客的飛艇上誤打誤撞見過我們的‘互動’,他同伊爾迷都是我無法掌控而隻能平等交易的對象,一個屬於旅團,一個屬於揍敵客對不對?而你,在我心裏評價,能力還沒有到達那個高度,當然一般到達那樣的高度也就獨立到我無法掌控了,那時候我與你的關係也會自然轉變。”


    “這樣不累嗎?”酷拉皮卡係上安全帶。


    “普通人自然不需要考慮那麽多,所以他們擁有的東西也很匱乏不是嗎?一個人獲得的東西與他所擔負的東西是相等的。”操縱直升機的凱迴頭看了一眼酷拉皮卡。


    後者看著他,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對方身上變了。


    至少感覺不壞,酷拉皮卡點頭讚同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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