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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景陽接到消息,嚇了一大跳,連忙派快馬星夜報到李承運那裏。


    他們這些人就是對文笙再有信心,也不認為她能鬥過譚老國師。


    人的名,樹的影,譚夢州一代宗師,創出妙音八法,桃李滿天下,可以說大梁樂師沒有受他影響的屈指可數,這樣的人要邀一個小姑娘鬥樂,還是不死不休的那種,所有聽說這消息的人無不為文笙捏了把冷汗。


    接還是不接?


    李承運沒有多想,明知道譚夢州不會善罷甘休,還是立即便道:“不接。一迴迴的沒完沒了,退迴去問一問,他們譚家還要臉不要!”


    旁邊幾個謀士抹了把汗,道:“國公爺,您還是問問顧姑娘的意思吧。”


    文笙這段時間刻意減少了同外界的接觸。


    她自然知道外頭老百姓是怎麽議論她和王十三的,就連新近投奔李承運的權貴世家們對此也都頗有微詞,若不是王十三救過李承運的命,這些人不摸清李承運的態度不敢造次,還不知道會鬧出多大亂子。


    王十三是南崇人,這是事實,辯無可辯,何況他和江審言是甥舅,還不是尋常的親戚。


    他現在人在南崇都城嘉通,就住在江審言府上,要和談先要掃清障礙,協助江審言奪權,眼下正是關鍵時期,文笙又沒有辦法同眾人說王十三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隻好先不予理會。


    不過文笙也沒閑著。


    她整日呆在將軍府裏,與住在這裏養傷的杜元樸一起,遍邀五州名士,共同研究幽帝留下的算學和天文曆法。


    杜元樸對之十分感興趣,他兩腿傷得甚重,便叫親兵找工匠做了一把輪椅,推他在院子裏,用一堆湖石和百名兵士排擺九宮八卦大陣。


    若是能將那最為高深的奇門遁甲弄明白,用在排兵布陣上,紀家軍的戰力必定會有極大的提升。


    文笙拿著瑤琴隨意坐在一塊石頭上。沐浴著秋日暖陽,望著眾人忙來忙去,不時出言指點,到也自在。


    這時候進來一名親兵。湊到文笙身邊小聲稟報。


    譚老國師的戰帖送到。


    文笙皺了皺眉,站起身,在旁邊找了個僻靜的房間,叫人進來細問究竟。


    不大會兒工夫,杜元樸被親兵推了進來。


    “看你臉色不對。可是出了什麽事?”


    文笙叫報信的人把情況再同杜元樸說了說。


    “譚家大小姐沒了,怎麽死的尚不清楚,但看起來譚老國師怪上了我。”


    杜元樸不在京裏,離水方麵消息遠不及之前靈通。


    他聽完“咦”了一聲,感覺此事頗為棘手:“不能答應他。”


    文笙道:“先等等,把前因後果查明白了再說。譚令蕙怎麽會死了呢?”


    譚令蕙之死鬧得動靜特別大,官府中有很多捕頭仵作到場,千方百計想找出其中的疑點來,譚夢州又沒下令封鎖消息,文笙不過疑惑了兩天。派在京裏的探子便隨後將譚令蕙在西山投河,溺水死亡的細節送了來。


    文笙這才搞清楚譚夢州為什麽對自己那麽大的火氣。


    可要說流言滿天飛,文笙也是受害者,不管她還是李承運,都未指使人去將譚令蕙揪出來當擋箭牌,再說譚令蕙會因為名聲受損,婚約被退而尋短見麽?


    其中必有古怪。


    定是有人為了促成她與譚夢州生死相鬥,暗下黑手,神不知鬼不覺取了譚令蕙性命。


    如此喪心病狂,簡直是瘋子一樣!


    文笙斟酌再三。寫了封言辭懇切的信,派人送去給譚老國師。


    信中所寫,就是上麵的這些解釋和猜測。


    她懇請譚老國師先冷靜下來,查清楚譚令蕙的真正死因。勿中敵人毒計,令親者痛,仇者快。


    至於鬥樂,她並不擅長與人爭鬥,等這件事水落石出解決之後,世道太平了。她願意以《希聲譜》與譚老國師切磋一番,一決生死還是免了,她甘拜下風。


    文笙有太多的事等著做,對當樂師第一人沒有興趣,既然對方逼得緊,她退讓一下又何妨。


    再說她“甘拜下風”也是真的,有譚大先生的前車之鑒,譚家人不會再給文笙施展“連枝”的機會。


    譚夢州約戰特意強調一對一,就是出於這種考慮。


    文笙在迴離水途中,單打獨鬥險勝“藏頭猱”陳老已經是使出渾身解數,譚夢州琴技比陳老高出何止一籌,不用戰文笙便知自己獲勝的機會實在微乎其微。


    送走信差,文笙想到之前譚大先生是怎麽對待自己書信的,擔心這父子倆都是一個脾氣,眼下又正在悲痛當中,自己連夜寫的信,說不定還未拆開來便已經粉身碎骨。


    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當務之急是找出暗下黑手那人。


    杜元樸推測道:“會不會是鍾天政?鬼公子向來唯利是圖,不擇手段。他想要刺激譚家眾人盡快和咱們動手,不管誰輸誰贏,剩下一方必定元氣大傷,他也就有了機會卷土重來。”


    譚夢州約文笙鬥樂,有腦子的人都知道,文笙應戰的可能性很小。


    那接下來譚夢州會如何,自是傾盡全力向李承運施壓,施壓不成,點齊兵馬來打李承運的五個州,必要出了這口氣不可。


    隻不過是殺一個譚令蕙,弄成自殺的假象,便能坐收漁利,這簡直太劃算了。


    譚令蕙好歹是個樂師,身邊又有那麽多護衛,旁人要殺她,尚需費一番手腳,鍾天政要殺她,說不定勾勾手指,那位大小姐便任君處置了,再容易不過。


    “還有之前那些謠言,旁的也到罷了,王十三在南崇那邊的情況,可沒幾個人知道。”


    文笙有些猶豫,一方麵,她覺著杜元樸不愧多智擅謀,這番分析句句在理,一方麵。她內心深處又隱隱覺著不知哪裏不對勁兒。


    她比杜元樸要了解鍾天政這個人。


    隻是這份了解,不知會令她更接近事實真相,還是會影響她的判斷。


    文笙心中困惑,不知不覺走到了關押段正卿的院子外頭。正要邁步進去聽那老家夥怎麽說,一名把守將軍府外門的親衛隊長匆匆過來,離遠招唿:“顧樂師,有人給您送了封信。”


    那信就拿在他手裏,薄薄一封。皮上封著火漆。


    文笙奇道:“誰的信,送信的人呢?”


    那隊長麵色古怪:“不知誰寫的,送信的是個尋常百姓,受人所托,一問三不知。聽說是給您的信,自告奮勇就幫忙送來了,連對方的酬謝都沒收。”


    文笙也覺著有異,道:“那打開來看看吧。”


    她伸手欲去接信,那隊長卻沒當即交給她,道:“還是小人來拆吧。聽說有些江湖伎倆叫人防不勝防,顧樂師您別著了奸人的道。”


    說話間他退後兩步,避著風將信皮拆開。


    裏麵隻有一頁紙,送信的人頗有閑情雅致,還折成了方勝形狀。


    這與親衛隊長想的不一樣,他登時有些尷尬,抬手摸了摸後腦勺,嘿嘿一笑,將信遞給了文笙。


    文笙莞爾一笑,謝過對方好意。接在手裏,慢慢打開。


    信紙上,不過短短幾句話,卻令文笙目光為之一凝。


    鍾天政的筆跡。


    內容很直白:“不是我做的。不信叫段正卿帶你來見我,我親自與你分說。”


    文笙皺著眉頭陷入了深思。


    鍾天政不知藏身於何處,看樣子離她不遠。


    他消息到是靈通,這節骨眼上竟敢約自己見麵,意欲何為?


    文笙打發走了那親兵隊長和院子裏的紀彪等人,去見段正卿。


    她將那封信丟在段正卿眼前。


    段正卿抓在手裏。眼睛一亮。


    “出事了?看樣子事情還不小,顧姑娘,你能不能告訴老朽,是白雲塢的人再度出現,還是譚家的兵馬打來了?”


    文笙看他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不由地咬了咬牙,冷冷地道:“在關中時,鍾天政是這麽說的?你們怎麽知道譚家兵馬會打來?”


    這些日子可把段正卿憋壞了,也不賣關子,唾沫橫飛:“這不是明擺著麽,主弱臣強,譚家和程國公的矛盾不可化解,早晚要有一戰。再說顧姑娘您,我家公子曾有言在先,您是這天底下唯一掌握了《希聲譜》的人,譚夢州琴藝停滯不前已經有好些年了,他愛樂成癡,別的事還能做做正人君子,唯獨這一件,他必是要想盡辦法,學會《希聲譜》才罷休。這便是人性,隻是當初這些金玉良言,您聽不進去。”


    文笙默然,這番話聽著耳熟,她還記得鍾天政當時是在殺了鳳嵩川之後,當著孫長義的麵說的。


    知師莫過徒,而孫長義沒有一字反駁,他不敢為譚夢州打包票。


    段正卿覷著文笙神色,看她流露出幾分惆悵之意,趁機歎道:“這是大勢所趨,避無可避。從這一點講,譚五公子早早去了,也未必是壞事,他若是活到現在,看他祖父和一眾叔伯為了《希聲譜》醜態百出,心中不知會多麽難過。”


    段正卿一直覺著文笙與鍾天政反目成仇,根源就在譚瑤華的死上。


    眼見有機會解開文笙的心結,他這做下屬的自要不遺餘力。


    誰知他話音未落,文笙便冷冷看了他一眼。


    “別的事休提。鍾天政在哪裏?你如何帶我去見他?”


    段正卿心頭猛跳了兩下,定了定神方道:“公子在海上。您要去的話,咱們便乘著一艘小船,船上隻留兩名水手,由老朽帶路,便可見到。”


    文笙點了點頭:“叫他先在海裏等著吧。”說罷連那信也沒往迴拿,轉身欲走。


    段正卿急道:“大敵當前,顧姑娘你想想譚家的大軍打過來要死多少人,難道就不能換你去與公子見上一麵麽?”


    文笙充耳不聞,頭也未迴出門而去。


    數日之後,文笙的信送到了譚夢州手上,但卻並未能扭轉局勢。


    譚夢州心意已決,一邊給李承運施加壓力,督促文笙應戰,一邊派人再赴吉魯大軍營地,同特慕爾商談。


    這次不知私下裏許了什麽好處,雙方很快達成共識,特慕爾下令全軍開拔,返迴吉魯國。


    譚夢州清除了所有後患,轉迴頭來,兵分三路,二十萬兵馬逼近開、鄴二州。


    要麽叫顧文笙出來應戰,要麽開打,看朝廷大軍此次能不能打下李承運的五個州。


    戰書下到離水,李承運麾下很多官員臉色都變了。


    先前隻與楊延率領的幾萬朝廷軍隊打,就夠叫他們提心吊膽的了,眼下譚家人收攏了朱子良的大軍,整合各路人馬,紀南棠的兵還不到人家的四分之一,以寡敵眾,能不能守得住?


    奇門遁甲陣法的研究有了很大進展,杜元樸幾乎是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他同文笙感歎:“真不是時候啊,若是再晚上一兩個月就好了,有兩個月,能練出一支精兵來,有半年,差不多能全軍普及。”


    李曹提醒諸人:“那姓鍾的還在海上呢。”


    文笙向段正卿套出鍾天政在東海的消息,立刻就告訴了李曹,叫水軍多加留意。


    仔細算算,當日勤王大軍屢次折損,尚能剩下三四萬人,除此之外,鍾天政手裏還握著一支新樂樂師,實力不容小覷。


    但李曹派船在海上搜尋,一直沒有找到對方。


    沒有好處的事,鍾天政從來不做。


    文笙猜測他要見自己,多半是想要趁火打劫,而他出手的條件,十有**是關押在開州的那一大批東夷戰俘。


    道不同不相為謀,見麵徒惹不快,那不如不見。


    有一個想法,在文笙腦海裏已經盤旋好幾天了。既然說到這裏了,她暗歎一聲,開口道:“那就應戰好了。”


    李曹和杜元樸一齊向她望來。


    文笙淡淡一笑:“要拖兩月還不容易,我馬上給譚夢州寫信,隻要他退兵,我便答應與他一對一,我來定鬥樂的時間,叫他定地方。”


    李曹急道:“和個行將就木的老不死鬥樂,你這是何必!”


    文笙沉聲道:“他譚夢州不惜以五州百姓,數十萬將士的性命相脅,這一戰注定不會有好結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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