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洛婉心裏又急又氣,她內心還是傾向於換位去理解:急診科天天人滿為患,所有醫生要是跟病患一樣急,容易出差錯不說,憋著不上廁所不喝水不按點吃飯,那身體很快就熬垮了,還怎麽給人看病?不能要求人人都是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活雷鋒。


    她真的疼得不行了,疼了一上午,隻做了一兩個檢查,還需遵醫囑繼續看診,不知還要等多久才輪到她。卞洛婉設想自己哭天搶地,在地上打滾,或許會引起醫生的注意,得到一個插隊看診的機會。


    但這種事她目前還做不出,她連哭都不想。


    卞洛婉抬起臉來求趙嶸:“你打暈我吧,我太痛太痛了,要痛死了。怎麽痛都不暈,你打暈我我就不痛了。”


    她不想哭的,在看向趙嶸的那一刻,淚簌簌滑落。


    趙嶸的眸色閃了幾閃:“你在這兒別動,我去打個電話。”


    他去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見四下無人,在通訊錄裏找了某個字母撥了通電話。接通後,他開門見山地說:“張局,是我,趙嶸,你給安排件事兒……對,第二醫院……”


    打完這通電話,他的拇指在手機屏上劃了幾下,劃出一串號碼,趙嶸猶豫了下,按下唿叫鍵:“首長好,我是小趙……我讓張愛民給安排了……好……離這兒最近就給送過來了……請指示……辦不成我立即轉去總院……您不用備著……一切妥當後我就去請求處分……是……”。


    趙嶸迴來後,很快有醫生推床過來讓她躺上去,態度很是熱情。


    後來的事兒卞洛婉記不太清楚了,貌似不疼了,有冰涼的儀器在她身上抹來抹去,有醫生在她身邊說話,但她聽不見問的是什麽,說的又是什麽。她隻牢牢扣緊了趙嶸的手,什麽都不管了。


    一覺後卞洛婉頓覺精神飽滿,手上沒有點滴,入目是自家的裝飾,不是醫院的白牆,外麵天剛擦黑。


    趙嶸在旁邊守著。


    “我怎麽了?醫生怎麽說?”


    “腸胃不太好,沒大事兒。可得注意著,好好吃飯,西藥類一律禁止服用,吃藥前先問我也行。醫院給開了些藥,中成藥你先按說明吃著,我給你放桌上了,中藥我讓人煎好再給你帶過來。”


    痛成那樣,點滴都不用打?


    不痛的身體讓卞洛婉有重生的喜悅感,沒去深想什麽。


    “出了這樣的事為什麽不第一時間給欒一騫打電話?”


    “他工作忙嘛,又趕不過來,趕過來也幫不上什麽。”


    “不管幫不幫得上,他是你丈夫,有最起碼的知情權!他忙的那些又不是不能放下,你要是真出了事他不得自責一輩子?他忙,有人閑著,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人情關係都在這裏,會安排人的。”


    “我要是真有大事,自己會叫救護車。”


    “就你那性格,等你叫救護車,得直接送重症監護。”


    “哪有這麽嚴重?”


    “別嘻嘻哈哈不當迴事。決不允許類似的事再發生。我不信求助就這麽難?”趙嶸的口氣軟下來,“知道你不願意麻煩別人,首先你老公不是別人,其次要分清輕重。你先休息,這事兒我記著,以後慢慢說。”


    卞洛婉心裏的火蹭蹭蹭往上竄,她覺得難堪,想頂迴去,又覺理虧,咬著牙認定了趙嶸是在挑撥她跟欒一騫的關係。


    “你不是還想殺了我麽?”


    “不一樣了。”


    卞洛婉冷不丁聽到這麽一句,眼皮一跳,臉驀地紅了,什麽邪火都泄得一幹二淨。她忽然明白了上午為什麽生趙嶸的氣。她這是在撒嬌。


    她都沒跟欒一騫撒過嬌。對待欒一騫,她從來都在用□□的標準要求自己,要包容,要克製,要知書達理,要毫無保留無條件付出……要把一切美好和幸福都帶給欒一騫,幫他梳理負麵情緒,時刻給他正能量,做個好妻子,給他一個愛的港灣,讓他挑不出一點兒錯來,認為娶她是對的。


    “你怎麽知道我病了”卞洛婉假裝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


    “心靈感應吧。心神不安,想給你打個電話,你電話關機,我問你們單位,他們說你請病假了,我就來你家裏找你。”


    “出了一身的汗。”


    “我給你擦了,床單被罩都是新換的。”


    “頭髮沒洗。”


    “你躺床上,我端盆水過來給你洗。”


    閉上眼睛享受著趙嶸的按揉,那種奇怪的熟悉感又攀爬上了卞洛婉的神經,讓她全身心都有種老夫老妻的寧和感。這寧和不是純粹的,帶著一絲絲痛楚拉扯著卞洛婉的心髒。


    哪裏來的痛?是趙嶸偶爾冒出的大男子主義?是他令她畏懼的嚴肅?


    不像是。


    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奇怪至極。


    她在一番掙紮後,改了主意,隻要趙嶸遵守兩個月的承諾,她就既往不咎放他一碼,不把他送進監獄裏去。


    她於心不忍。


    誠實說出來,萬一欒一騫咽不下這口氣,導致她臆想中的殺人慘劇上演呢,欒一騫就賠進去了。


    為個有罪之人把自己親愛的丈夫賠進去,不值當。


    看來,寬容是明智的選擇。


    她會說服趙嶸好好做人。說服不了的話再說,走一步看一步吧。這場交易裏,她太被動。


    卞洛婉可以想像,兩個月期限一到,當這事沒發生過不可能,但她會由衷鬆一口氣,不必再背負那麽大的思想包袱。她會盡她所能補償欒一騫,一定不能讓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卞洛婉祈禱這場噩夢盡快過去,她發毒誓,她不想瞞,但開不了口。盡管不能說,卞洛婉又真真切切地感覺到,這事兒總有一天會被欒一騫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是這樣的沒錯。


    藏著個不能說又忘不了的秘密,她真的好苦好苦,好想有個人幫幫她,告訴她她該怎麽辦。


    她不能太著急。解決不了這顆□□,她需要要求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不會引爆它。


    這不是小事。


    趙嶸給卞洛婉擦幹了頭髮,狀似漫不經心地說:“兩個月快到了,別在最後關頭犯糊塗。要讓欒一騫知道了這件事,他腦袋一熱找我決鬥,你希望死的是哪個?我自信能撂倒三個欒一騫,你如何自處?我有錯,但不經過法律程序的報復都是不受保護的,還要受到相應製裁。你明白的吧?”


    趙嶸按開手裏的吹風機,一股涼風撲上卞洛婉的脖子,她瞬間毛髮倒豎。


    熱風在趙嶸靈活的調控下吹了過來,卞洛婉的血液跟著這股熱奔流起來。cháo乎乎濕噠噠讓她不由躲開。


    卞洛婉為自己喊冤,沒有地方可供她申訴。她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去理髮店洗髮,都會因洗髮小哥碰到她的耳朵而難受羞愧。然而又有什麽用呢?不會有人相信她。


    局麵已是難收場,她說什麽都會被認為在為自己“立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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