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7章 輪迴的銀行卡【二合一章】


    車燈的照耀下,隨著那道高瘦的身影越走越近,何立傑似乎也看清了來人的身影,不由叫出聲道:“達叔?”


    “真的是你?孩子,你迴來了?”叫達叔的老人,趕緊加快腳步,走到何立傑跟前,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何立傑,問道:


    “孩子,你……伱既然來到了何家水壩這裏,為什麽不迴家看看?”


    “我……”聞言達叔說辭,何立傑似乎難以啟齒。


    但叫達叔的大爺,似乎也並不在乎,也是拍拍何立傑肩膀,一臉欣喜道:“我剛才一路散步到這裏,看到水壩這頭有車燈,就過來看看。”


    “沒想到,竟然是你?真是太好了,你應該有好些年沒有迴來了。”


    達叔話音剛落,卻又見何立傑的身後,站著兩名穿著製服的警察,頓時表情一呆,有些不知所措。


    何立傑見狀,也是趕緊解釋:“哦,是這兩位警察同誌,送我到這裏來的。”


    “是嗎?”感覺現場氣氛,似乎過於古怪,但達叔又說不上哪裏不對。


    顧晨見狀,也是上前說道:“既然何先生的老家在這裏,那你留在這裏應該沒事,迴頭給你愛人迴個電話,就說你在何家水壩這裏,讓她放心。”


    顧晨考慮到跟何立傑打招唿的老人,應該是何家壩的居民。


    跟何立傑應該算是老相識,讓兩人待在一起,或許沒有問題。


    想想顧晨便準備迴去。


    但達叔卻趕緊叫住顧晨道:“這位警察同誌,好像挺眼熟的。”


    “是嗎?”顧晨聞言,也是淡淡一笑:“可能我長了一張大眾臉。”


    “不,你長了一張明星臉,似乎是在哪裏見過,但是,我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嗬嗬,可能您看錯了。”盧薇薇見狀,想想應該是老人在哪兒看見過顧晨的宣傳海報,便隨口一說。


    可大叔見到盧薇薇的同時,眼眸也是微微一怔,瞬間再次陷入沉思。


    也是在反複糾結之後,他這才淡笑著解釋:“哎呀,這上了年紀,許多事情記性就不太好。”


    “這位女警同誌,我也是有點印象的,既然大家那麽有緣,不如跟我迴去,去我家喝杯熱茶。”


    “不用了,我們……”


    “警察同誌,你們大晚上送立傑來這,真的是辛苦你們了,過去喝杯茶再走吧。”


    老人似乎也是看出了何立傑此刻與兩名警察之間的微妙關係,但又不清楚何立傑到底是怎麽招惹上的警察。


    因此想要弄清楚情況,這才想出這種說法。


    何立傑見狀,也是替達叔勸說道:“兩位警察同誌,不如就一起過去喝杯茶吧,大冷天的,真是辛苦二位了。”


    盧薇薇見狀,也是下意識的看了眼顧晨。


    而此刻的顧晨,也非常想知道,何立傑為什麽這麽想來何家壩,想想也就答應了。


    “那行吧,不過車輛好像開不過何家水壩。”


    “沒多遠,跟我一起走過去吧。”達叔說。


    顧晨想想便也同意。


    車輛熄火,顧晨取下手電照明,跟隨達叔跟何立傑,一起往水壩的另一頭走去。


    何家壩的居住區,在水壩的不遠處,在進入居住區的入口位置,道路兩側有許多高大整齊的杉樹,看上去像是迎賓樹。


    而達叔則一直牽著何立傑的手,與何立傑邊走邊聊:“立傑啊,你在魔都這麽多年,怎麽就沒想過迴來呢?”


    “達叔,我……對不起你們,我在魔都沒混出名堂。”何立傑當初何等春風得意?可現在的何立傑已經破產,很顯然,就連說話也沒了底氣。


    達叔似乎是看出了何立傑的窘迫,又瞥了眼身後的兩名警察,這才又小聲追問何立傑:“立傑啊,你該不會是犯啥事了吧?為什麽是警察把你送到這裏來的呀?”


    “這個……”瞥了眼身後的顧晨和盧薇薇,何立傑也是一臉尷尬,這才與達叔解釋道:


    “是這樣的,是我老婆沒找著我,不清楚我待在哪裏?所以就打電話報警,想讓警察把我找迴去。”


    “這不?兩位警察同誌找到了我,跟我說明了情況,可是現在,我想迴我們何家壩看看。”


    “於是這兩位熱心的警察同誌,就幫忙把我送到了這裏,卻又剛好遇見您。”


    “原來是這樣?”在了解了何立傑並沒有犯事,達叔這才放下心來,繼續領著大家往居民區走去。


    然而就在大家穿過了兩側的杉樹區後,顧晨卻發現,右側有一大片廢墟,周圍長滿了野草。


    而此時此刻,何立傑也忽然停住腳步,駐足在廢墟麵前,眼神中透露著傷感。


    達叔見狀,也是陪著何立傑站在跟前,笑孜孜道:“這就是我們何家壩小學的舊址,當初的建築過於老舊,於是就拆除了。”


    “後來,上頭統一協調,就把我們何家壩的小學,一起並到了上頭的劉家壩小學,在那邊擴建了校區。”


    “現在,劉家壩那邊的小學,建設的很好,我們這邊的孩子,都去他們那邊……”


    “達叔,對不起。”這邊還不等達叔把話說完,早已了解一切的何立傑,頓時眼中泛著淚花。


    也是不太清楚何立傑現在的情況,達叔趕緊提醒著說:“立傑,外頭風大,有什麽事情,跟我迴屋再說吧?”


    “嗯。”何立傑見狀,也不再說什麽,繼續跟著達叔,往前方一處兩層樓建築走去。


    這棟建築,看上去算不上高檔,是一座老舊的樓房。


    樓房經過歲月的洗禮,牆壁上滿是歲月的痕跡。


    當老人推開木門,邀請大家一起進屋時,顧晨和盧薇薇這才發現,老人家的客廳,依舊還保持著幾十年前的那種裝飾。


    各種壁畫,還是那種八駿圖,十大元帥圖。


    牆壁上掛的掛曆,都是某某農村合作銀行贈送的。


    看到這一切,大家仿佛穿越到另一個年代。


    “達叔,這麽多年了,您家裏還是一成不變啊?”何立傑見狀,也是隨口一說。


    達叔則是咧嘴笑笑:“害,老房子,不需要怎麽裝修,能住就行,倒是你,立傑,你這些年到底經曆了什麽?前段時間,還聽本地的後生們在討論你呢。”


    “說你是大老板,在魔都那邊混得風生水起,可能都沒時間迴來看看。”


    “達叔,對不起。”也是聽達叔如此一說,滿臉羞愧的何立傑,這才主動解釋說:


    “前些年確實混得不錯,也賺了些錢,可是這幾年,因為投資失敗,之前賺的那些錢,已經全部虧掉了。”


    “我現在是一無所有,我甚至都不敢迴來,這也是為什麽?我要晚上返迴何家壩。”


    “因為……因為我白天根本就不敢迴來,我沒臉迴來。”


    說道最後,何立傑眼帶淚光,似乎是受到莫大的委屈。


    而達叔這邊,似乎顯得異常平靜。


    他看著何立傑悲傷的表情,不由用自己那粗糙的手背,替何立傑擦拭眼淚,也是調侃的笑笑:


    “害,都這麽大人了,還哭?沒賺到錢就沒賺到唄,這些年,生意並不好做,我們本地不少人,這幾年都混得不好,大家都習以為常。”


    “可是,我這幾年都沒有迴來,還有,我答應替何家壩小學重建校址,可我並沒有做到。”


    “如今,何家壩小學不複存在,甚至並到了劉家壩。”


    “可我知道,我們何家壩跟劉家壩,兩邊互不對付,都是積怨很多年的老冤家。”


    “現在,何家壩沒了小學,劉家壩那邊肯定很得意,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知道,何家壩的人都恨我,覺得我是白眼狼,說空話的假好人,我該死,我真的該死。”


    “害,快別這麽說。”也是看見兩名警察在客廳,達叔有些難為情,也是趕緊將泡好的茶水,遞到顧晨和盧薇薇跟前:


    “兩位,先喝點熱茶吧,外頭天氣很冷,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謝謝達叔。”


    “謝謝達叔。”


    顧晨和盧薇薇也是先後道謝,隨後端著熱茶,坐在一旁安靜的做個吃瓜群眾,聽著達叔與何立傑的交流。


    而何立傑此刻也不裝了,安靜的將自己的經曆,開始簡單的與達叔交流起來。


    達叔這才搞清楚了事情的緣由,才知道,原來是因為破產之後,心情抑鬱,何立傑這才一聲不響的離家出走,來到了濱江二橋的橋頭。


    可好在被警方找到,送到了何家壩。


    聽完這些的達叔,也是微微一笑,不由調侃著說:“立傑啊立傑,你說你都這麽大人了,怎麽還放不下麵子?”


    “當初,你爹媽死得早,你可是吃著我們何家壩的百家飯長大的。”


    “凡事做自己就好,就算別人對你感受到憤怒,厭惡。”


    “可這不是因為你傷風敗俗不倫不類,也不是因為你粗俗無禮作惡多端。”


    “而隻是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你的存在,超出了他們局限的認知,你曾經做出過遠超常人的事業。”


    “而那些人,他們要麽遠離你,貶低你,要麽試著控製你,同化你。”


    “人性有時候就是這樣無理,能夠接受不同的人,永遠是少數。”


    “但更重要的是,我們自己要選擇做哪種人呢?內心豐盈者,獨行也如眾,你明白嗎?”


    達叔似乎是個文化人,說起話來,也是很有講究。


    但何立傑剛想附和,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電動車的電機動靜。


    隨著踏腳落下,一名穿著外賣服的中年男子,直接推門進來。


    可當走進大門這才發現,客廳內似乎來了不少客人。


    穿著外賣服的中年男子,也是目光一怔,看到顧晨和盧薇薇坐在那兒喝茶,也是表情一呆。


    可當看見達叔身邊坐著何立傑,中年男子頓時表情嚴肅,也是沒好氣道:


    “何立傑?你來這裏做什麽?”


    迴頭看了眼門口,又看向何立傑,中年男子好奇問道:“你怎麽過來的?你的豪車呢?”


    “已……已經賣掉了。”何立傑小聲的說。


    “賣掉了?”頓了頓,中年男子也是反應過來,好奇問他:


    “何立傑,你都這麽多年沒迴江南市,怎麽現在迴來?連豪車也給賣掉了?你該不會是破產了吧?”


    也是聽中年男子如此一說,此刻的何立傑,腦袋頓時低得更下了。


    達叔見狀,也是沒好氣道:“阿強,你怎麽說話呢?”


    “什麽怎麽說話?看來是真的?”叫阿強的男子,似乎也從眾人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


    何立傑微微點頭,並不想隱瞞什麽?也是點頭附和道:“沒錯,是真的,我已經破產了,已經從魔都搬迴了江南市。”


    “現在的我,一無所有。”


    “嗬嗬。”也是聽到何立傑主動承認,阿強頓時樂壞了,也是走上前,來迴在何立傑跟前走上幾步,這才又道:


    “何立傑,能耐啊?當初信誓旦旦,說要替我們何家壩修建學校,可現在,這麽多年不迴來,連個音信都沒有。”


    指了指外頭,阿強又道:“你看看,現在的何家壩小學還在嗎?早特麽成了一堆廢墟,等你來這修建學校,還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現在好了,學校被劉家壩那幫家夥給搶走了,新學校規劃建設到人家那頭。”


    “而現在我們何家壩的孩子,要去上小學,還得跑到人家劉家壩。”


    重重的歎息一聲,阿強整個人也是沒好氣,指著何立傑埋怨道:“我就知道你這人不靠譜。”


    “當初是聽說你在魔都那邊賺了大錢,可你曾想過我們何家壩嗎?你光顧著你自己吧?”


    “幾年不迴來就算了,你建學校,自己不能來,或者抽空來不了,你可以把錢打過來,有錢我們可以修建學校啊?”


    “可現在,什麽都沒了,你也知道我們跟劉家壩那些人,一直都有著很深的矛盾。”


    當初為了爭地,爭水源,我們兩邊的人,都打了兩代人的架,現在我們的孩子,卻要憋屈的去劉家壩上小學。


    似乎說道這裏,心裏就有種意難平,阿強也是歎息一聲,直接自顧自的走到茶幾旁,給自己倒上一杯水,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而此時的何立傑,似乎羞愧難當,也不再說話。


    顧晨也是隨口一問:“話說,你們何家壩跟劉家壩,真的有這麽深的矛盾?”


    “那可不?”這邊阿強沒有迴答,倒是達叔替他迴答道:


    “警察同誌,你們可能是有所不知,這兩個地方,當初矛盾重重,爭地,爭水源,沒少打群架,雖然現在這些問題,都在得到解決。”


    “可兩代人積累下來的矛盾,很難就這麽輕易化解。”


    重重的歎息幾聲,達叔這才又道:“我們何家壩跟劉家壩,都是宗族觀念特別重的人。”


    “族長們,很多年前就立下規矩,兩邊的人是不能通婚的。”


    瞥了眼低頭不語的何立傑,達叔又道:“可是,立傑的媽媽,她是劉家壩人,跟立傑的爸爸,兩情相悅。”


    “最後,兩人也不顧兩邊宗族的祖訓,執意要結婚,要在一起。”


    “為此,立傑的爸媽,可以說,是兩邊的族人都給得罪了。”


    “沒錯。”這邊達叔話音剛落,何立傑也毫不隱瞞道:


    “就是因為這個關係,從小,我就感覺兩邊的宗族人,看我們一家人的眼神都不一樣。”


    “剛開始,我還小,並不清楚這是為什麽?後來才慢慢知道,兩邊人是有矛盾的。”


    “不管我去哪邊?似乎哪邊的人都不待見我們一家人。”


    “這都什麽年代了?還保存著這種不良的宗族觀念?未免也太過分了吧?”也是聽到何立傑如此一說,盧薇薇頓時感覺未免太扯。


    但達叔也是沒好氣道:“沒辦法,兩邊的族人,是有著很強的宗族觀念,而且這種觀念根深蒂固。”


    “雖然說,現在,也有兩邊的不少年輕人,選擇自由戀愛,在一起組成家庭。”


    “可是,畢竟時代在進步嘛,現在這些年輕人的家長,都是跟立傑差不多年紀的中年人,大家思想都很開明,也就沒那麽多條條框框。”


    “可是立傑不同,他爸媽選擇在一起時,那時候,是40多年前,那時候宗族的觀念也是很強烈的。”


    “可是,立傑的爸媽,選擇打破這種宗族觀念在一起,在當時是很不受族人待見的。”


    重重的歎息一聲,達叔瞥了眼何立傑,整個人也是惋惜道:


    “唉,可憐立傑的父母,當年受了多少白眼?多少委屈?”


    “直到兩夫妻因為一次意外車禍,雙雙去世,留下立傑孤苦伶仃,族長們這才發了善心,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


    “選擇讓立傑一直待在我們何家壩,讓立傑吃百家飯。”


    看了眼何立傑,達叔又道:“真是苦了立傑這孩子。”


    “達叔,別說了,當初您對我最好,我一直把您當做我的親人,您就是我的父母。”何立傑抹了抹眼淚,也是語帶哽咽說。


    但一旁的阿強卻是極度反感,也是沒好氣道:“得了吧,我爸為了照顧你,得罪了多少人?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嗎?”


    “既然你認為我爸是你的再生父母,可你看看你這些年,是怎麽對我爸的?”


    “你曾經許下諾言,說是要保住何家壩小學,新建的費用你來出。”


    “就因為你這句話,這個空頭支票,讓我爸高興壞了,逢人便誇你的好。”


    “可他當初是如何誇讚你,宣傳你,後來就如何被人當做笑話,笑話你是白眼狼,笑話我爸是個傻子,相信了你的鬼話。”


    說道這裏,阿強猛灌一口水,也是沒好氣道:


    “你以為你,賺了點臭錢,就以為自己了不起?看不起我們,甚至連過年都不迴來。”


    “可我爸為了這所學校,一直苦苦等待,雖然已經從校長職位退休,可他一直相信,你是個不會撒謊的家夥。”


    “甚至在後來學校要被拆遷的時候,要並到上頭的劉家壩時,他拚命的爭取,希望再給我們何家壩小學一些時間。”


    “可你呢?你是用什麽方式迴報我爸的?我們打電話求你,可你甚至連電話號碼都給換了,幹脆就找不著你人。”


    “我去魔都找你,可都沒有你任何音訊,你就跟消失了一樣。”


    “聽說你後來成了影視行業的大鱷,我去你們影視公司找你,可你們影視公司的那幫人,狗眼看人低,根本就不鳥我。”


    重重的歎息兩聲,阿強也是搓了搓臉,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也是聽聞阿強如此一說,何立傑也是不可置信道:“你去過魔都找我?我怎麽不知道?我公司的人也沒告訴我。”


    “是啊,你多忙啊?大老板,怎麽會想起我們這個小事?”


    阿強腦袋一歪,也是沒好氣道:“在魔都受冷遇之後,我就知道,找你肯定沒用。”


    “你既然換了號碼,也不告訴我們,甚至去你公司也避而不見。”


    “嘿我就不明白了,就算你是天大的老板,抽一點時間,見一見我這個老鄉,也不過分吧?你牛什麽牛啊?”


    似乎當初在魔都受了不少窩囊氣,現在的阿強,說話也是毫不留情麵。


    這讓一旁聆聽的顧晨和盧薇薇都替何立傑感到尷尬。


    此刻的何立傑,似乎是被阿強罵得體無完膚,但他並沒有反駁,也是重重的歎息一聲,努力平複下心情後,這才又道:


    “阿強,以前是我不對,我是賺了不少錢,人也感覺很飄,自以為了不起,所以,有時候處理這種關係,的確沒怎麽上心。”


    “因為當時手裏的項目實在太多,每天不是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時間。”


    “所以,忽視了你們,甚至連過年都沒有迴來看望你們,這是我的失職,是我的錯。”


    擦了擦眼角的淚珠,何立傑也是哽咽說道:“我不求你們原諒我,我知道,我就是個白眼狼。”


    “我在何家壩這邊,吃著百家飯長大,最後卻一點貢獻都沒留下。”


    “甚至還吹牛,開空頭支票,讓達叔在當地人麵前難堪,這一切都是我不對,我有錯。”


    似乎是過於自責,激動的何立傑,甚至抬手抽打自己。


    達叔見狀,也是趕緊製止:“哎呦,立傑,你這又是何苦呢?學校沒了就沒了唄,你能活得好好的,那比什麽都強。”


    “再說了,我能被本地人嘲笑什麽?我在何家壩這裏當校長這麽多年,許多人家的孩子,都是我的學生。”


    “我在這裏是受人尊敬的,別聽阿強胡說。”


    “爸,你就別替他說話了。”似乎是有些看不慣自家老爺子,不停的給何立傑說好話,阿強也是情緒激動的站立起身,走上前比劃著說:


    “我爸這些年積累起來的威望,就是被你何立傑給敗光的,讓他成為何家壩的笑柄。”


    “哦,你現在破產了,破產了才想到迴江南市,迴何家壩,你說你現在迴來做什麽?”


    “要是被鄉裏鄉親看見了,那我爸豈不是還要被人笑話?笑話那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何立傑,當初輝煌騰達的時候不來看他,現在破產了,才過來找他。”


    說道最後,阿強甚至笑出了聲。


    顧晨和盧薇薇麵麵相覷,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可阿強說的也沒錯,當初你事業有成的時候,沒有讓達叔沾你的光,可現在,你淪為笑柄的時候,卻跑迴來。


    這難免會讓人笑話,當然,並不排除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想法,可人言可畏,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阿強也是在替自己的父親抱不平,感覺這麽多年養了一個白眼狼。


    這也是多年埋怨積累到一定程度的釋放。


    已經羞紅臉的何立傑,此刻再也待不下去了,也是站立起身,對著達叔鞠上一躬,抱歉著說:


    “達叔,對不起,真沒想到,是我給您添了這麽多年的麻煩?是我該死,我沒臉迴何家村,我……我對不起你。”


    “立傑,別聽阿強胡說八道,他就是故意在氣你。”達叔似乎並不在乎,永遠都是一張笑臉盈盈的樣子。


    但此刻的何立傑卻過不了自己那關,也是哽咽的說了一句再見,便直接走出房門,準備離開。


    達叔見狀,也是趕緊追出門去。


    可此刻的何立傑,似乎也不想讓達叔看笑話。


    尤其從他大晚上來到何家壩就不難看出,晚上的本地居民,大多待在家中。


    這要是白天被大家夥看見,沒準會讓老爺子更加難堪。


    “立傑,立傑。”站在門口叫喚了幾聲,似乎都追不迴何立傑。


    行動不便的達叔,也是氣得直杵拐杖。


    而阿強走到門口,看著離開的何立傑,卻是滿臉不屑道:“走就走吧,反正迴來也是給我們添亂,看不見最好。”


    “啪!”


    “哎呦!”


    這邊阿強話音剛落,就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達叔一巴掌扇在了阿強臉上,也是氣得直瞪眸子:“逆子,你說你什麽時候才能有點出息啊?你真是要把我氣死才開心嗎?”


    話音落下,達叔立馬舉起手裏的拐杖,就要暴打阿強。


    阿強一個靈巧躲位,也是碎碎念的趕緊逃離。


    而顧晨和盧薇薇則是趕緊扶住激動的達叔,趕緊安慰:


    “達叔,消消氣,犯不著,真的犯不著。”


    “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達叔氣喘籲籲,也是看著顧晨和盧薇薇,整個人沒好氣道:


    “立傑這孩子,從小就命苦,爹媽死得早,是我看著他長大的。”


    “無論他混得好不好,可他畢竟是我們何家壩的孩子。”


    頓了頓手裏的拐杖,達叔搖搖腦袋,也是沒好氣道:


    “我知道,立傑這麽多年受了不少委屈,他打小就特別聰明,也很有本事。”


    “在我眼裏,立傑是一個能做大事的人,跟我們本地這些孩子相比,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即便他立傑身上有些毛病又如何?誰又是完美的?”


    重重的歎息幾聲,見盧薇薇一直在拍打自己的後背,安撫自己平複心情。


    達叔這才又道:“兩位警察同誌,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


    “您說吧,能幫到您,我們會盡量的。”這邊還不等達叔把話說完,顧晨便直接接話說。


    達叔也是默默點頭,這才又道:“幫我把立傑送迴家,看著他安全的迴到家。”


    “立傑這孩子,從小自尊心就特別強,因為他爸媽的關係,導致他從小就缺少必要的族人關愛,所以他從小就很自卑。”


    “不論他多麽優秀,他的內心深處,卻一直存在自卑的陰影。”


    “所以,這麽些年,他才一直想要努力證明自己,他太驕傲了,自尊心太強。”


    “現在破產,從天上掉到地下,他一定很絕望,我真的害怕他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


    “沒事的,這事我答應您,一定送他迴家。”也是見達叔情緒激動,顧晨也是趕緊安慰。


    擦著眼角淚珠的達叔,也是迴頭看了眼自家客廳。


    見兒子阿強已經不見蹤跡,他這才小心翼翼的,從自己外套內部的口袋中,掏出一張銀行卡,交給顧晨道:


    “警察同誌,這張卡,麻煩幫我交給立傑,他現在需要錢。”


    “這張銀行卡,是他當初事業起步時,送給我的,逢年過節,他都會給這張卡裏打去一筆錢。”


    “這麽多年來,可能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這張卡裏有多少錢?”


    “隻是最近幾年,他忙於工作,可能也忘記了我們這些親人,但這張銀行卡裏的錢,我一分都沒用,一直幫立傑這孩子存著。”


    “我知道,有朝一日,立傑肯定需要這筆錢,現在就是物歸原主的時候。”


    頓了頓,努力平複下心情,達叔將銀行卡交到顧晨手裏,也是意味深長道:


    “密碼,就是立傑的生日,替我交給他。”


    顧晨瞥了眼身邊的盧薇薇,又看向麵前的達叔,這才點頭答應道:“行,我幫您轉交給他。”


    “那快去吧,找到他,送他迴家,謝謝你們了,警察同誌。”


    也是給顧晨和盧薇薇深深的鞠上一躬,達叔這才杵著拐杖,疲憊的往家中走去。


    路邊的燈光照在他身上,顯得格外滄桑和無力。


    顧晨輕歎一聲,也是提醒盧薇薇道:“盧師姐,我們趕緊迴去吧?”


    “好。”盧薇薇應了一聲,立馬跟上顧晨的腳步。


    兩人一起小步快跑,追趕何立傑的步伐。


    而此時此刻,何立傑已經走過水壩,來到了警車跟前。


    想著自己走迴家中,那也基本上需要很長時間,因此何立傑選擇站在警車旁,安靜的等待顧晨和盧薇薇。


    沒過多久,顧晨和盧薇薇來到跟前,顧晨直接將銀行卡遞給何立傑。


    “這是什麽?”何立傑一臉懵圈。


    顧晨則是趕緊解釋:“你的銀行卡,達叔給的,說這裏麵的錢,都是你這些年打給他的,但是他一分錢都沒用過,一直幫你存著。”


    “是啊,密碼就是你生日,達叔知道你現在急需用錢,這錢,正好給你應急。”盧薇薇也是笑臉盈盈,直接讓何立傑收下銀行卡。


    而此刻的何立傑聽到這些,整個人更加難受。


    似乎現在的何立傑,內心非常矛盾,接受吧,似乎良心過不去。


    可不接受吧,以自己現在這種苦逼的模樣,哪有什麽尊嚴可談?


    家裏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還背負著巨大的債務。


    在麵子和生活麵前,何立傑還是選擇接下銀行卡。


    見此情況,顧晨也是鬆上一口氣,說道:“走吧,我送你迴家。”


    幾人再次坐上警車,在問清楚何立傑的目前住址後,顧晨驅車送何立傑迴家。


    而此時此刻,時間也早已過了淩晨。


    車內,一路無話,所有人都安靜的保持沉默。


    也是看見車輛逐漸駛向何立傑家中方向,顧晨這才冷不防說道:


    “何立傑,不必在乎那個阿強的說法,他是在氣頭上,其實,他並沒有那麽恨你。”


    “我知道,謝謝。”聞言顧晨的說辭,何立傑也是微微一笑,表示明白。


    顧晨看了眼車內後視鏡,則是繼續安慰:“你可能並不完美,但你很真實,活一次做自己,沒必要遷就別人。”


    “畢竟在烏鴉的世界裏,天鵝也是有罪的。”


    “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至於唯一正確的路,那並不存在。”


    “對呀。”這邊顧晨話音剛落,盧薇薇也是不由分說道:


    “人擁有自由的意誌,沒有人能限製你做白日夢,不幸的是,我們無不生活在由群體集結的地域之中。”


    “如果每個人都自由選擇,也意味著每個人都不能自由選擇。”


    “為什麽說,現在的人都活得那麽通透呢?因為經曆了太多人性的不美好。”


    “體會了人情冷暖,認識了現實的殘酷,經曆了物是人非,也學會了自我療傷。”


    瞥了眼後排認真聆聽的何立傑,盧薇薇繼續說道:


    “所以,那些最艱難最黑暗的路,也都是自己一個人在黑暗中走過來的。”


    “走過的路,也都是自己該走的路,經曆的好與不好,都是自己當初的選擇,也都是自己應該承擔的後果。”


    “慢慢懂得成長需要打磨,不說不公平,也不說苦。”


    “畢竟有些罪,遭一下也沒啥,經曆不論好壞,成長便是最好,幸運的是你沒有被打垮。”


    “至少,還有像達叔這樣的人在關愛你,而我們的人生,不就是像一條往前的河流嗎?”


    “不要隻停在過去,昨天的太陽,曬不幹今天的衣裳,明天的雨,淋不濕今天的自己,該放的放,該忘的忘。”


    “讓心歸零,微笑前行,這每個人經曆過很多的破事,可說的最多的卻是沒事。”


    “謝謝。”聽著盧薇薇的安慰,何立傑也是微微一笑。


    似乎也明白這些道理,尤其看著手裏的那張銀行卡,何立傑似乎感覺再次擁有了東山再起的力量。


    頓了頓,何立傑一臉疑惑的問:“對了,我達叔有沒有說,這卡裏有多少錢?”


    “難道有多少錢,你自己不清楚嗎?”盧薇薇也是一臉好奇。


    何立傑搖搖腦袋:“這麽多年,我隻記得,大學畢業剛開始那幾年,我會逢年過節,在這張卡裏打錢,讓達叔吃好喝好用好。”


    “並且告訴達叔,何家壩小學的建設,由我出錢,我會讓這所小學重獲新生。”


    頓了頓,似乎又說到了傷心處,何立傑哽咽一聲,也是唉聲歎氣道:


    “可惜了,達叔在何家壩小學做校長多年,培養了許多孩子,他常常說,我是他最得意的門生。”


    “當初多麽驕傲的想告訴他,我要替他建一所學校,可現在,我成了他的笑話,也讓他成了整個何家壩的笑話。”


    “嗬嗬。”聽著何立傑的抱怨,顧晨幹笑兩聲,也是不由分說道:


    “不要焦慮,不要喪,其實你要相信,大家都是普通人,一個月也就幾千塊工資。”


    “要買車,要買房,要還房貸車貸信用卡。”


    “還要支付各種瑣碎的開銷,又能有什麽錢?”


    “怕就怕你看多了網上的花花世界,忘記了生活真實的模樣。”


    “而我們再看看身邊的同事朋友親戚,又有幾個是開豪車住豪宅的?又有幾個是沒有債務的?”


    見何立傑似乎平複了心情,顧晨頓時放低語調,又道:


    “其實我相信,你已經很幸福了。”


    “至少沒病沒災的,家人健健康康的,子女陪伴著,三餐不重樣。”


    “有過輝煌的事業,沒事也可以追劇,偶爾吃頓好的,偶爾睡到自然醒。”


    “其實你擁有的比沒有擁有的要多得多,隻是你可能不願意去承認這些東西的存在。”


    “而那時你可能還沒有懂得人性是如何的矛盾,你不知道真誠中有多少做作,高貴中有多少卑鄙,邪惡中有多少善良。”


    “如今你應該是充分懂得了,小氣與大方,怨懟與仁慈,憎恨與熱愛,是可以並存於同一顆心中的。”


    “如果你看不慣一個人,可以用尼采這句話去理解他,極端的行為來源於虛榮,平庸的行為來源於習慣,狹隘的行為來源於恐懼。”


    “這樣來尋找原因,一般是不會出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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