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件珍品放在辦公室保險櫃裏,這本身就很有問題,況且這還是一家博物館。


    顧晨雖然不是專業博物館管理員,但也看得出,其中的漏洞還是有的。


    最起碼,辦公室內外並沒有安裝攝像頭,這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如果按照保安的說法,隻是暫時存放在辦公室的保險櫃裏,等閉館之後,再將物品放於展櫃中,這種說法其實很牽強。


    更何況包館長在明知道辦公室保險櫃裏放著即將展出的物品,還在辦公室私自會見朋友,這完全不符合規定。


    顧晨暫不去考慮其他問題,但就這一點來說,顧晨覺得館長本身就有問題。


    看著倒地的包館長,顧晨扭頭問保安:“包館長今天隻在這裏會見過一人嗎?”


    “對,就是那位廖先生。”保安大叔說。


    顧晨瞥了眼身邊的盧薇薇。


    盧薇薇立馬秒懂,趕緊道:“我去把他叫過來。”


    沒過多久時間,廖帆被帶到辦公室,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大家。


    在顧晨來到這裏之前,他曾經被盧薇薇詢問過情況,但這一次,他要在顧晨麵前再說一次。


    “廖帆先生,你能跟我說一下,你跟包副館長的情況嗎?”顧晨問。


    “可以。”廖帆默默點頭,看著老朋友的屍體,有些難過道:“我是接到總公司指派,和我們團隊一起,來江南市與一支編劇團隊商談合作項目的事宜。”


    “原本是安排在今天上午碰麵,但是我在高鐵賓館門口,碰見了老朋友,也就是包館長,我們曾經在魔都的文物展上見過麵,因此也比較熟悉。”


    “所以你放棄了跟編劇團隊的碰麵,而選擇與包館長聊天,對嗎?”顧晨又問。


    廖帆默默點頭:“沒錯。”


    顧晨雙手交叉抱於胸前,沉默幾秒後,抬頭問他:“那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你撇開重要的合作項目,而選擇跟老友敘舊,這算不算包館長這邊的事情,比你即將要商談的合作項目更重要?”


    顧晨為什麽會這麽問?因為當時顧晨跟何小凡所在的編劇團隊有過接觸,也大概了解了這次項目的重要性。


    可以說,這種大項目合作,最起碼上方的商談對象都得到場。


    而且就顧晨來看,製作方團隊從魔都專程趕到江南市,也是表現出足夠的誠意,最起碼是希望能達成合作的。


    然而讓人感覺蹊蹺的是,作為製作方團隊重要成員,行業策劃,卻在即將與合作團隊展開商談之際,臨時因為碰見一個與行業毫不相幹的老友,而選擇不出席與合作團隊的談判,這本身就很有問題。


    廖帆當然也是個聰明人,從顧晨字裏行間就能聽出,這是懷疑上自己,於是淡笑著迴道:


    “警察同誌,我想你誤會了,與合作夥伴商談合作事項,和跟老友敘舊,這並不衝突。”


    “而且我實話告訴你吧,因為這個編劇團隊,是魔都另一支編劇團隊推薦給公司的。”


    “所以有優秀編劇團隊的背書,而且江南市的這支編劇團隊,在他們上一部戲的編劇成就,也是有目共睹,所以我們公司挺放心。”


    “這次過來,也隻是過來商量細節,因此即便我缺席,我的團隊成員也可以獨立完成這次商談,所以這並不衝突。”


    廖帆給了自己一個非常完美的解釋。


    當然,他說的也沒錯。


    如果公司早就有意向與何小凡的編劇團隊合作,那麽派人過來商談合同細節,也隻不過是走過場。


    但是即便是這樣的解釋,也從中可以看出,包副館長跟廖帆所要交流的東西,實際上跟商談合作項目同樣重要。


    因此顧晨又問:“你跟包館長最初是什麽時間?什麽地點,商談了些什麽?”


    “呃,大概是上午我們團隊剛到酒店的時候把,那時候把行李放好之後,準備去約好的地點商談合作細節。”


    “也是在大廳的時候,我碰見了包館長,於是我們就閑聊了一下各自的近況。”


    猶豫了幾秒,廖帆抬頭看著顧晨:“因為合作事宜是早已商議好的,所以我讓萬曉娟帶著其他人先去赴約,我隨後就來。”


    “可後來包館長太過熱情,一來二去聊了很久,他一直不想讓我走。”


    “不想讓你走?”盧薇薇感覺很驚奇,心說人家是一個博物館的副館長,你是一家製作公司的文學策劃。


    八竿子打不著的職業,人家憑什麽要纏著你?


    廖帆似乎看出了盧薇薇的顧慮,於是又道:“請不要誤會,包館長是想跟我談項目,因此我們才在高鐵賓館附近的一家茶吧裏,聊了很久。”


    “你們聊了些什麽?”王警官問。


    “就……一些關於博物館方麵題材的影視劇項目,因為之前我們在魔都認識的時候,我曾經跟他提過,我們公司可能會啟動一個關於文物方麵的影視劇項目。”


    “所以包館長當時就跟我提出過,想讓我們在萬山博物館取景拍攝的請求,他想借助影視劇,宣傳萬山博物館。”


    “那你們當時談的如何?”顧晨又問。


    廖帆搖了搖腦袋:“當時我隻是口頭允諾,但並沒有把這當迴事,畢竟你也知道,影視劇項目的開展立項,可不是我一個文學策劃可以決定的。”


    “所有的合作方,包括取景地,讚助商,那都得走正常程序,所以我當時也就當包館長是開玩笑,隨便說說,因此口頭允諾,但並沒當迴事。”


    深唿一口氣,廖帆也是雙手插進褲兜,顯得一臉無奈:“可是我沒想到,包館長竟然當真了。”


    “雖然那時候我們互相留下過名片,也加過微信好友,可是今天在江南市高鐵賓館碰見,還是挺意外的。”


    “包館長又提出了上次的請求,並且要跟我商量細節。”


    走到盧薇薇和王警官麵前,廖帆也是攤開雙手無奈道:“你們想啊,畢竟上次是我口頭允諾,如果不兌現,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可我們公司關於文物方麵的影視項目,不是說一朝一夕就能開始的,所以我得跟他解釋,解釋我們的操作流程。”


    “所以今天我跟包館長,從遇見一直談到中午,在外頭吃了餐便飯後,他便又熱情邀請我去萬山博物館參觀一下,所以我就去了呀。”


    “那這麽說,你去萬山博物館,純屬是偶然事件?”顧晨目光如炬,盯著廖帆的眼睛。


    廖帆先是一愣,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嗯嗯兩聲迴道:“沒錯的,我就是臨時被叫過去看看。”


    “主要是包館長太過熱情,想讓我看一看他們博物館的場館硬件,因為他認為,萬山博物館是非常適合我們公司取景拍攝的,我也就是應邀過來走個過場。”


    “時間呢?你是什麽時候來到萬山博物館的?”顧晨手中的筆錄本記錄著一切,也是抬頭問他。


    “大概是……午飯之後吧,中午1點鍾左右的樣子。”


    “1點鍾左右?”顧晨眉頭微微一蹙,繼續問他:“你們當時去過哪,其中還有其他人嗎?”


    “嗯,就我們兩個,他帶我參觀了一下博物館,然後去辦公室喝了口水。”


    “因為我缺席了上午與編劇團隊的接觸,所以我跟包館長說,我需要迴去和團隊成員商量一下項目的情況,畢竟公司下午還等著迴複,所以就在中午1點20分左右的時候,離開了萬山博物館。”


    “是直接迴高鐵賓館嗎?”盧薇薇問他。


    廖帆點頭:“沒錯,直接迴賓館,然後下午和團隊成員一起去赴宴。”


    看了眼顧晨,廖帆也是套近乎道:“然後就是在飯店,與顧警官和顧警官的朋友一起,這點顧警官可以作證的。”


    “我是可以作證,你在5點左右跟我們在一起。”顧晨也是實事求是。


    可是,包館長今天一共就會見過廖帆一人。


    如果沒有證明其他人去過包館長辦公室,那廖帆一定是第一嫌疑人。


    可是他有不在現場的證明啊?


    進門的時候,雪茄香煙是點燃的,而且根據袁莎莎推測,點燃香煙的時候,應該在下午5點左右。


    而這個時間段,廖帆的確跟自己一起在飯店,與何小凡的編劇團隊吃飯。


    可見廖帆是可以排除的。


    “可為什麽兇手要在辦公室點燃一根雪茄呢?意義何在?”顧晨也是看著放迴到桌上的雪茄,不由皺起眉頭。


    “如果按照常理來推理,兇手在作案之後,首先應該迅速從包館長身上取出保險櫃鑰匙,然後再將保險櫃物品洗劫一空。”


    “畢竟,萬山博物館是有保安的,兇手不至於傻到可以悠閑的抽著雪茄來盜竊吧?”


    想到這些,顧晨越加感覺,似乎這個雪茄有點問題。


    這時候,顧晨再次來到死者包館長身邊,蹲下身,對包館長屍體進行檢查。


    可沒過多久,顧晨從包館長的傷口位置發現了貓膩。


    傷口……並不是新的,似乎是幾個小時前造成的創傷。


    這讓顧晨喜出望外。


    “所以,包館長並不是下午5點被人殺害?”


    “而那支點燃的雪茄,隻是兇手的障眼法?”


    “可兇手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了混淆作案時間嗎?雪茄又是怎麽在下午5點左右被點燃的?”


    “難道兇手在作案之後,還要再次返迴館長辦公室?難道這樣就不怕被發現嗎?”


    想到這些,顧晨腦子有點懵。


    如果按照正常邏輯,兇手在之前作案之後,轉移掉贓物,然後再返迴館長辦公室,將雪茄點燃,以向警方證明,死者包館長死於5點左右,似乎是有那麽些障眼法的成分在裏麵。


    可博物館的保安是可以證明的,大家都在大廳執勤,並沒有去過館長辦公室。


    這些是可以通過萬山博物館外頭大廳的監控捕捉調取,而這些平時對博物館內部安防體係非常清楚的保安,也不會傻到給自己留下犯罪痕跡。


    可是從現場情況來看,辦公室內並沒有發生過打鬥過的痕跡。


    再看看包館長是屍體,這可是個大塊頭,身強力壯,一般人要跟他做生死打鬥,不可能輕易得逞。


    可見兇手一定是個跟包館長非常熟悉,而且是近在咫尺的情況下,發起的突然襲擊,打包館長一個措手不及。


    也隻有這種條件才能滿足現場一擊必殺的條件。


    “可不是保安,中午唯一會客過的人隻有廖帆,而且廖帆離開辦公室時間,也的確與包館長死亡時間較為接近。”


    “如果兇手真是廖帆,那他是怎麽證明,自己在案發時間不在現場的呢?難道是……點燃的雪茄?”


    顧晨忽然眼睛一亮,感覺之前的所有疑惑,似乎都在這一刻明朗起來。


    腦海中的各種數據流,似乎也在不斷翻滾。


    顧晨利用大師級合情推理,已經大概清楚,如果假設兇手是廖帆,那麽這支點燃的雪茄,很顯然就是他不在作案現場的最好證明。


    兇手明顯利用點燃的雪茄,混淆了作案時間。


    因此好讓警方誤以為,下午5點,就是真正的作案時間。


    但是,屍體是不會撒謊的。


    即便兇手技高一籌,但顧晨也不是吃素的。


    傷口的血跡,以及包館長的死亡症狀,已經讓顧晨看出了貓膩。


    “包館長死亡時間絕不可能是下午5點,而是……下午1點左右。”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廖帆的作案時間就能吻合。”


    “而如果兇手設定雪茄點燃時間是下午5點,讓警方相信5點才是作案時間,很顯然對真正的兇手有利。”


    “因為這時候,廖帆在飯店跟大家喝酒吃飯,所有人都成了他不在現場的證明。”


    “這麽說來,混淆時間概念,最大受益人還是廖帆。”


    顧晨忽然抬頭瞥了眼廖帆。


    廖帆似乎也意識到,顧晨在警惕自己,於是趕緊收迴目光,假裝自己並沒有看見。


    “他是怎麽做到的?怎麽讓自己不在場的情況下,點燃那支雪茄呢?”


    顧晨環顧一周,開始利用專精級觀察力,觀察周圍環境的所有細節。


    然而就在顧晨走到窗邊,看著遠處一座信號塔,在夕陽下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時。


    顧晨迴過頭,看著影子指向的方位。


    桌上,地球儀,望遠鏡也其他一些古董玩意映入眼簾。


    顧晨忽然眼睛一亮,忽然明白了兇手是如何作案的。


    “沒錯,就是這樣。”顧晨情不自禁的說出聲道。


    盧薇薇扭頭一瞧,也是若有所思:“話說顧師弟,你又發現了什麽?”


    “我知道這支雪茄是如何在5點被點燃的。”顧晨快速走到剛才放置雪茄的位置,再看看桌上的望遠鏡,頓時咧嘴一笑。


    盧薇薇一呆:“你知道了?”


    “沒錯。”顧晨走到書桌前,將點燃的雪茄放置在剛剛拿起的地方,再對望遠鏡觀察一番後,信誓旦旦道:


    “兇手在作案後,將雪茄放在桌子上,再將望遠鏡的焦距調到下午五點太陽的位置,對準雪茄的煙頭。”


    “這樣一來,等到下午5點左右時,太陽光透過望遠鏡,就會聚焦在雪茄上,將其點燃,從而造成包館長下午5點才遇害的假象。”


    迴頭盯著廖帆,顧晨淡笑著說道:“其實,早在下午1點左右,廖帆先生來訪時,包館長就已經遇害了。”


    “而那個時間段,也隻有你在現場,廖先生。”


    “什……什麽?”廖帆聽顧晨一說,整個人臉色忽然一怔,頓時變了臉色嗤笑說:“你的意思是,包館長是我殺的?”


    “沒錯,包館長就是你殺的。”顧晨這次信心滿滿,大步走到廖帆麵前。


    而廖帆似乎也是被顧晨的氣勢完全壓製,整個人不由後退兩步,也是極力辯解道:“你們肯定搞錯了,兇手應該是另有其人,包館長明明是下午5點左右被兇手殺害的,而我下午5點在跟你顧警官吃飯。”


    “廖先生,我勸你先冷靜一下。”見廖帆情緒激動,顧晨壓壓雙手,也是好意提醒。


    隨後顧晨走到包館長屍體旁,指著包館長頭部傷口解釋道:“這個傷口,並不是新的,從上麵的血液和傷口變化情況來看,明顯是之前造成的。”


    “往前推,包館長下午並沒有接觸過任何人,也沒人去過包館長辦公室,那麽他最後一個見到的人必定是你。”


    “不……不是,你們肯定是搞錯了。”見顧晨如此一說,廖帆卻是極力反駁:“我隻是來這裏參觀的,而且你說的那個什麽用望遠鏡點燃雪茄,完全就是瞎扯。”


    “如果不是對現場極為了解,我又怎麽可能在中午1點左右,就能計算好下午5點左右的焦距點呢?”


    顧晨聞言,也是微微一笑:“你不說我還忘了,沒錯,如果不是提前來過這間辦公室,對陽光焦急時間有所了解的人,根本是很難做到的。”


    “而且陽光走向每天都在變化,一星期時間,陽光照射的位置也各不相同,很可能出現誤差。”


    “但是時間越短,陽光變化走向也就越小,如果兩天之內計算好焦距點,或許成功概率會很大。”


    抬頭看了眼廖帆,顧晨微微一笑:“所以廖帆先生,這間辦公室,你並不是所謂的第一次進來,而這間博物館,也並不是你第一次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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