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忽然間安靜下來……


    盧薇薇沒說話。


    王警官沒說話。


    顧晨也沒說話。


    大家都用同樣奇異的目光看著張文清,這讓張文清很不自在。


    或者說是有些頭皮發麻。


    三名警察的目光,似乎是在用一種審訊的姿態盯著自己,這點張文清似乎也非常清楚。


    於是他趕緊笑了笑說道:“警……警察同誌,你看……這我不是一直在關注之前你們所說的這個案子嗎?畢竟她張曉梅身上,牽扯到9起兒童的綁架案,作為村裏的一份子,我們應該時刻關注才是。”


    “而且之前咱們江南市的微博朋友圈裏,到處都是尋找‘梅姨’的,說實在,作為村委的領導班子,大家麵子上都很難堪。”


    “畢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之前大家還羨慕張曉梅在外地做生意,賺了些錢,現在村裏人一聽,原來張曉梅幹的是拐賣兒童這種勾當,所有人都恨她入骨。”


    “可是你們現在,忽然說她張曉梅死了,這……這我完全搞不明白,她怎麽就死了呢?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被利器刺穿胸膛,失血過多而亡。”顧晨直接了當的將張曉梅死因告訴他。


    張文清也是一愣:“被人刺殺的?”


    “對,就是被人刺殺的,而且還是被熟人刺殺的。”盧薇薇趕緊補充顧晨的說辭,眼神依舊盯著張文清看。


    也是察覺到來自警方的凝視有些可怕,張文清趕緊收迴目光道:“不可能吧?熟人刺殺?她張曉梅向來獨來獨往,誰會殺她啊?”


    “這就要問你了張文清先生。”顧晨的隨口一句話,頓時又讓張文清一陣哆嗦。


    “警……警察同誌,你……你們該不會是懷疑,殺死張曉梅的兇手,是咱們張家村人吧?”


    也是見氣氛詭異,因此張文清很自然的就將情況聯係到這點上。


    盧薇薇也是笑笑:“實不相瞞,我們還真是這麽認為的。”


    “哈哈。”張文清也是不由幹笑兩聲,說道:“你們警方可真會開玩笑,張曉梅平時跟我們張家村人,本身就很少有交際,雖然之前有些作風問題,但也都過去了,不至於要對她動手吧……”


    張文清一邊說著自己的看法,而另一邊,顧晨已經將筆錄本放在桌上,並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執法記錄儀打開。


    這樣一來,張文清很快就意識到,警方這是要對自己進行問話啊。


    “張文清,你多高?”顧晨拿出寫字筆,忽然問他。


    也是被顧晨問懵了,張文清眨了眨眼,這才迴過神道:“我……我181,怎……怎麽了?”


    “平時你都是這樣穿著的嗎?”顧晨又問。


    張文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休閑裝,有些不明覺厲的道:“不這麽穿,難道該怎麽穿?”


    “我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穿皮夾克的習慣?”盧薇薇直接幫顧晨問的明明白白,她不喜歡太委婉。


    張文清也是一愣,這才啊道:“聽你們這麽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我是有一件皮夾克。”


    “兩天前,你是不是穿著那件皮夾克?”顧晨抬起頭,目光緊緊盯住他雙眼。


    這讓張文清很不自在,他趕緊移開目光道:“是……是的,兩天前我確實穿著一件皮夾克,這難道也有問題嗎?”


    “穿皮夾克當然沒問題,隻是殺死張曉梅的那名兇手,他就是在兩天前穿著皮夾克。”顧晨說話之間,將自己根據目擊者老白的陳述所畫的手繪圖,拿到張文清麵前道:“你自己看看。”


    張文清也沒多想,他現在被警方問得有些心裏發慌,趕緊仔細查閱起來。


    圖像中,那名穿著皮夾克,身材和自己頗為相似的男子,讓張文清整個人臉色一驚。


    他趕緊抬頭問顧晨:“警……警察同誌,這你們是從哪裏得出的這幅畫?”


    “一個目擊者看見的。”顧晨說。


    “目擊者看見?”張文清臉色一沉,淡淡的說道:“目擊者看見,你們警方就能畫出這幅圖?”


    張文清反正是無法相信,直接懟道:“就憑一副圖,還是目擊者口述的,就能作為依據嗎?”


    “張文清。”也是看出張文清有些不相信,盧薇薇這才笑道:“你還別不服氣,我顧師弟可是咱們芙蓉分局,最有才的繪圖師,模擬繪圖那是他的特長。”


    頓了頓,看著張文清若有所思的模樣,盧薇薇又道:“知道‘梅姨’張曉梅的樣貌,我們警方是如何得知的嗎?”


    張文清搖頭:“你……你們是怎麽得知的?”


    “就是我顧師弟,根據受害人口頭陳述,根據人物特點模擬畫出的圖像,他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張曉梅的樣貌,但是能根據主要特點,將張曉梅的手稿畫出。”


    “所以微博朋友圈裏的那幅手稿,就是出自我顧師弟之手。”


    也是聽盧薇薇這麽一說,張文清才意識到,自己麵前的這名年輕警察,竟然還是個繪畫大師?


    “所以,你還對我們這幅手繪圖有疑慮嗎?”盧薇薇問。


    張文清趕緊擺擺手:“沒……沒有了,既然這位警察同誌是個繪圖高手,那我也就沒什麽好說的。”


    顧晨指著圖畫中,用筆圈出的男子道:“你自己看看,這名男子是不是你?”


    也是被嚇一跳,張文清趕緊擺擺手:“絕不是我,我根本就沒見過張曉梅,這個男人怎麽可能是我呢?”


    “那好。”顧晨也沒跟他囉嗦,又問:“張曉梅死亡時間是在兩天前晚上的7點至9點之間,這個時間段你在哪裏?”


    “兩天前?”張文清雙手交叉,單手托著下巴道:“兩天前的晚上?對了,兩天前的晚上,我跟村裏的阿忠,就是剛才在門外叫我的那個人,我跟他一起在我家裏看電視呢。”


    “看電視?”盧薇薇表示不信。


    張文清肯定道:“沒錯,當天晚上我約他來我家,我倆一起喝酒,還一起看綜藝節目,我們整個晚上都在一起。”


    見三人有些猶豫,張文清又道:“你們不信,可以叫阿忠過來問話,看看是不是跟我說的一樣?”


    顧晨二話沒說,直接道:“馬上打電話,把他叫迴來。”


    十分鍾後,開著皮卡車的胖男子,將車停在村委大門口外,這才趕緊走迴到辦公室。


    見三名警察和張文清正坐在那,胖男子整個人也是不由一愣,趕緊問身邊的張文清:“文清,你這麽火急火燎的把我叫迴來,到底發生啥事了?”


    “阿忠。”張文清見胖男子迴來,也是很小聲的跟他說道:“張曉梅死了,是被人用刀捅死的。”


    “啥?”也是和剛才張文清的反應如出一轍,胖男子在聽見張曉梅被人捅死後,臉色也是出奇的難看:“她……她怎麽就死了呢?之前朋友圈不都是在找她嗎?”


    “我也不知道啊。”張文清一臉的無辜,隨後又道:“現在警察同誌根據當時的目擊者,還原了一幅手繪圖,其中那名疑似行兇者,跟我很像,所以他們現在懷疑我,你可得跟我作證啊。”


    “你?”胖男子也是傻眼道:“怎……怎麽可能是你呢?還有,我怎麽跟你作證啊?”


    “就兩天前,兩天前的那個晚上,我是不是跟你喝酒來著?還有,我們當晚是不是在看綜藝直播?就那天晚上,你再好好想想。”


    張文清也是一臉委屈,趕緊尋求胖男子阿忠來作證。


    也是為了避免胖男子阿忠,過度受到張文清引導,顧晨直接打斷道:“你叫阿忠?”


    “是啊。”胖男子道。


    “全名叫什麽?”顧晨又問。


    “張文忠。”


    “多大?身份證號碼報一下。”


    “哦哦,我今年37,身份證號碼是……”


    幾個小問題之後,阿忠很快從剛才急促的狀態中緩過神來。


    顧晨指著身邊一個空凳說:“你先坐那,我有話要問你。”


    “好。”張文忠也是點點頭,趕緊坐到凳子上。


    “兩天前的晚上,你是否在張文清家裏喝酒?”顧晨問。


    張文忠點點頭:“是……是啊,我倆是喝酒來著。”


    “大概是幾點?”顧晨又問。


    “大概……”張文忠忽然有些犯難了,結結巴巴道:“這大概我也不記得啊,誰會去記時間啊?反正是晚上沒錯。”


    顧晨將筆錄本翻到最新一頁,轉身問張文清:“張文忠連當晚幾時跟你在一起喝酒都不知道,怎麽能證明你之前的說辭?”


    “這個……”張文清一下子被顧晨問傻,不過,他很快便反應過來,忙道:“對了,那天晚上,正好有綜藝節目的晚會直播,是一個短視頻平台的年度嘉年華晚會,電視台有直播的。”


    “當晚好多明星和網紅達人都有上台獻唱,我們江南市也有一個本土網紅,上去唱了兩首歌,我當時還跟阿忠吹牛,兩年前,當這個網紅還不是很出名的時候,我們還在一起吃過飯呢,不信你可以問阿忠。”


    張文清又一次將目光投向了張文忠。


    胖男子張文忠這才撓了撓頭,迴憶道:“是啊,當天晚上,的確有這檔節目的直播,咱江南市的那個網紅,挺漂亮一小姑娘。”


    “當時文清還跟我吹牛,說他幾年前跟這個網紅吃過飯,不過他說人家紅不了,現在活生生被打臉,我記得有聊過這個,而且那個女網紅,也確實在台上唱過兩首歌。”


    盧薇薇用手機快速查找相關信息,點點頭道:“沒錯,兩天前,這個短視頻的年度嘉年華晚會,的確有和省台電視節目合作,一起直播過晚會。”


    “而且我們江南市的那個本土網紅,也的確上台唱過兩首歌。”


    “時間呢?”顧晨趕緊又問。


    盧薇薇在反複搜索之後,迴應道:“按照節目單列表來看,咱江南市本土網紅上場時間,應該在晚上8點20分左右。”


    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顧晨沉默了。


    王警官也沉默了。


    之前大家都斷定,殺死張曉梅的兇手,有極大可能是張家村委的會計張文清。


    可現在看來,張文清當天晚上,的確有和張文忠在家喝酒。


    畢竟電視節目當晚是直播,兩人也都能說出直播內容。


    這樣一來,等於張文清在當晚有不在現場的證據。


    “你確定你當晚一直跟張文清在一起嗎?從這個節目開始之前到結束,大概多久時間你們都在一起?”


    盧薇薇有些不想放棄,繼續問張文忠。


    張文忠道:“我記得天還沒黑我兩就在一起喝酒,一直喝到深夜,我才暈暈乎乎的準備離開,當時我迴到家裏,已經是晚上淩晨左右了,時間我看了一下,不會錯的。”


    現場又是出奇的安靜……


    見自己的嫌疑被排除,張文清也是一臉的無辜道:“警察同誌,我說我不在現場吧?當天晚上我倆都在通宵喝酒看節目,聊天說地的,我壓根就沒有離開過村裏。”


    “再說了,你們說張曉梅被人殺害,我一沒見過張曉梅,二來我喝酒之後,整個人暈乎乎的,怎麽可能去殺人,躺床上就睡著了好嗎?”


    “再說了,即便是我要去行兇殺人,她張曉梅又不在村裏,我去到她死亡的地點也要時間吧?時間上你覺得可能嗎?”


    也是被張文清一連串的發問,盧薇薇有些尷尬,忙問顧晨道:“看來這個兇手,真的不是張文清。”


    “既然不是張文清,或許,是他們村裏其他人。”王警官還是想再堅持一下。


    畢竟已經能推測出,殺死張曉梅的兇手,很大可能是熟人作案,因此王警官還是相信,兇手或許就是張家村人。


    張文清也是一愣,好奇的問王警官:“你的意思是……”


    “沒錯,你們村裏身高在180以上,體型跟你差不多的還有誰?”


    “這個……真沒有。”張文清很爽快的迴應道:“咱們村裏人平均身高都不高,180以上身高倒是有一些,不過體型跟我差不多的很少,大多都是胖子。”


    “也就是說,村裏除了你,再沒有畫像中這種身材的男子了?”顧晨問。


    “是的?”張文清非常肯定。


    胖男子張文忠也肯定道:“沒錯的,我可以作證,你們要找的兇手,肯定不在我們村,即使是熟人,那肯定也不是我們村的。”


    王警官有些傷腦筋……


    原本根據顧晨還原現場的手繪圖,很快就能將目標鎖定在張文清身上。


    可是話雖如此,其實根本沒人這樣辦案的。


    要是換做普通人,不一定就能根據一張手繪圖來做決定。


    但是顧晨不同,顧晨對於模擬人物繪圖,有著一種奇特的天賦。


    也正是因為相信顧晨的手繪圖,因此王警官才能非常自信的將目標鎖定在張文清身上。


    可現在一來,如果胖子張文忠所說屬實,那張文清就有不在現場的證據。


    所以,之前唯一的線索,也就此中斷,也就意味著,又得重新將嫌疑人目標另尋他人。


    可這樣一來,無疑是大海撈針。


    死者張曉梅身上,沒有留下任何兇手的痕跡,這說明兇手是有備而來,在行兇後消除了痕跡。


    而張曉梅又是個獨來獨往的人物,張家村這邊線索中斷,需找新線索,幾乎是一道難解的奧數題擺在麵前。


    王警官苦笑一聲,站起身道:“張文清先生,我們也是為了調查兇手,所以任何有嫌疑的人物,我們都必須認真排查,所以您別介意。”


    “哈哈,哪裏的話。”張文清似乎並不在乎,淡淡的笑道:“配合警方辦案,那是我們應盡的義務,隻要能證明我的清白,被誤會一下又如何呢?我是不會在乎的。”


    “你能這麽想就好。”王警官也是欣慰道。


    可現在問題來了,兇手不是張文清,這說明自己的方向搞錯了,如果不是張文清,那下一步該如何去查?王警官有些為難。


    他看了看身邊一直在盯著筆錄本反複思考的顧晨,問他:“顧晨,你現在有什麽看法嗎?”


    顧晨沒說話,依舊盯著筆錄本繼續思考。


    這讓王警官有些尷尬,於是他便笑了笑說道:“我這個搭檔,平時一研究起來就比較忘我。”


    “哈哈,警察同誌工作認真仔細,值得我們學習。”張文清也是笑笑,和剛才一樣的熱情。


    也就在這個時候,顧晨忽然抬頭看著他,忙道:“張文清先生,能不能帶我們去你家看看?”


    “啥?”張文清沒想到顧晨會忽然這麽一說,整個人呆了一下,這才弱弱的迴道:“你……你要去我家裏?”


    “對!”顧晨直接將筆錄本一合,站起身道:“我需要去你家裏核實一下情況,還請張文清先生配合一下。”


    盧薇薇見顧晨有想法,就知道顧晨可能有新發現,於是立馬也跟腔道:“是啊張文清先生,方不方便帶我們去你家參觀一下?”


    “歡……歡迎,當然歡迎了。”


    此時此刻,張文清有些強顏歡笑的樣子,不清楚他是真歡迎還是假歡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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