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太後……大理寺少卿井丼請求覲見。”就在神遊天外之際,一個宮女突然在殿外輕聲稟奏。


    “傳。”虞紅裙收迴思緒,不動聲色地道。


    不一會,一位青年人一步步地低頭走了進來,認認真真,畢恭畢敬。


    就連接下來的跪倒叩頭都和他的外號一樣:一絲不亂,井井有條!


    “少卿平身吧,今天這麽早便進宮求見,可是有什麽事情嗎?”虞紅裙淡淡問道。


    “啟稟太後,前幾日小國師在真陽劍宗收留了月家小子……”身為梅花內衛副使,井丼自然知道虞紅裙心中關心何事,當先就揀最要緊的說了出來。


    “嗯,這件事情,哀家是知道的。”虞紅裙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道。


    “還有……剛剛有飛鴿傳書送達,月家小子前夜竟與真陽劍宗的一個幽閉山穀之內一嘯驚天,成功築基……”


    “哦?竟然有這等事!”虞紅裙倏然一驚,眼角瞟了一下桌案上那一大摞整整齊齊的密奏本子,話剛說了一半,便又頹然而止。


    也許是今早心有所悲,案頭之上的一摞整整齊齊的密折,她竟然沒有看上一眼的興致。


    “月家小子自從上了真陽山,前後不過幾天的功夫,竟然就已經築基了?修行速度倒是不慢……這件事情,是趙凱歌匯報上來的嗎?”虞紅裙雙眉微蹙,想了想,又沉吟道:“這件事情,那兩個人,少卿以為哀家又當如何處置呢?”


    “不是,消息是從娃娃軍中眼線那裏傳迴來的,如今數百娃娃軍都駐紮在真陽山附近,所以消息得來的比較快……至於趙公子那邊……趙大人這些年來一直沒有送來什麽有價值的消息……”井丼微一躊躇,小聲道:“至於小國師與月家小子之事……微臣屬實不敢妄言……”


    “哀家讓你說,你便放心大膽地說!”虞紅裙怒道,想了想,又溫言撫慰道:“一年前在娃娃軍中秘密安排下眼線一事,你做得很好!這條線你要緊緊把握住了,時刻都不能放鬆!”


    “微臣愚見,即便小國師現在勉強能和陛下爭輝一時,卻絕難爭輝一世,畢竟陛下坐擁天下資源,最多不過三年五載,小國師便再不能望及陛下之項背矣……所以如今與其冒險與之決裂,不如放任不管,太後隻需靜待三年五載,到那時陛下修為高絕,小國師除了俯首認輸之外,再無他途。”井丼頓了頓,偷偷抬眼瞄了瞄,看到虞紅裙麵色平常,這才小聲繼續他的井井有條:“不過月家小子的事情,如今卻是絲毫大意不得,星火亦可燎原,更何況太後與月家……月家小子現在雖然隻是築基境界,但他初入真陽一脈便有夜間築基之驚人之舉,一來必是受了小國師的悉心教導,二來他本身的天賦肯定亦是不凡!如果太後現在不管不顧地任由他努力修行下去,日後豈非又是一個尾大不掉的……小國師?”


    “少卿心中有何計較?”虞紅裙淡淡問道。很明顯,她心中很是滿意。


    “月家小子初時四處流浪,竟然一個人行到江南煙雨樓去拜師……為了避嫌,煙雨樓當時就隻是給了他一個閉門羹……後來梅花內衛也曾先後派出過幾波人手,卻全部失手……一年前微臣升任內衛副使之後,知道此事刻不容緩,第一時間便派出了內衛之中唯一一個金丹殺手……卻不知如何就暴露了行蹤,想來多半是那個頭頭是道走漏了風聲……後來那個金丹殺手剛到娘子關,便被懸空閣的清凜真人一劍殺了,她事後竟然還向朝廷報捷……說斬殺了一個魔族奸細!哎,白日說鬼話,真是讓人氣煞!微臣辦事不力,還請太後責罰……不過如今月家小子既然已經上了真陽山,那麽派遣刺客一途,再不可行。”


    “那件事情哀家自然也都知道的,你做得沒有錯,錯在哀家把你提升到內衛副使的位置太晚了些……紅顏那個丫頭,從小就隻喜歡打打殺殺的,當初讓她當內衛正使,真是哀家的失策……至於最後如何就走漏了風聲……”虞紅裙想了想,輕輕搖頭歎息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辦法……微臣倒是琢磨出了一個……如今煙雨樓有許多修為卓越的年輕弟子,太後不妨下一道懿旨,以三大劍宗相互切磋劍法武功之名,將煙雨樓男弟子派往真陽宗,而把女弟子再派往懸空閣……待到與月家小子比武之時,隻需……”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虞紅裙雙眼一亮,想了想,旋即又遲疑道:“即便是兩派弟子相互比較劍法武藝,也不過隻是三局五局之間,真陽劍宗裏弟子成百上千,又如何能不露痕跡地把他給挑出來呢?萬一挑不到他,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太後所慮極是……不過月家小子曾與幾年前去江南煙雨樓投師拜藝,卻被煙雨樓……婉言謝絕了,後來他又走了幾處,最後才上得真陽山……此次煙雨樓弟子便以煙雨樓棄子為借口挑戰他的劍法武功,想來他就是萬萬推脫不得的!”井丼淡淡一笑,奮起三寸不爛之舌,一條條陰謀詭計就從他的口中傾瀉而出,真不愧是心狠手辣,井井有條!“這樣一來,煙雨樓兩麵都派出了弟子挑戰,既公平,又合理,便是小國師察覺不對,也隻有啞巴吃黃連!自然再也護不了月家小子!煙雨樓隻要派出精英弟子在劍法比試之中……取月家小子性命,便猶如探囊取物!”


    “好!就依少卿之見!”虞紅裙淡淡看著井丼,一雙丹鳳眼中更是現出一絲極為滿意的欣賞之意:“此事少卿下去以後,和鄒是道說一聲,馬上去辦吧!”


    “恐怕此事卻要耽擱一段時間……”井丼卻又遲疑道。


    “為何?”虞紅裙不解。


    “青山大真人馬上就要隨太傅一起西征……真陽山上畢竟有一個元嬰掌教坐鎮,如果青山大真人不親自出馬的話,恐生其它變故……”井丼小心奏道:“不如等到青山大真人西征迴來,再親自率領精英弟子前往真陽劍宗……來個一錘定音!”


    “哦……那就等等再說吧。”虞紅裙想了想,終於無奈地點了點頭道:“其它還有什麽事嗎?”


    “據內線稟報,前幾日趙大人接到趙公子的飛鴿傳書,過後卻沒有給內衛任何信息。”


    “先不說這個……想當初哀家找趙家小子當眼線,全屬白費工夫!”虞紅裙皺眉道:“趙大人還有其它什麽異常之舉嗎?”


    “沒有了,一直深居簡出,極其低調。便是有幾個故舊部屬登門求見,趙大人也都是托詞謝絕了的。”


    “嗯,少卿今天的提議,哀家很是滿意,你這就下去準備辦吧……這一次為了防止事先走漏風聲,你和鄒是道一定要辦得秘密仔細!”


    “微臣謹遵太後懿旨!”井丼立刻又小心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


    “嗯,這個井丼辦事得力,又總是苦心積慮地為我出謀劃策……怎麽會是一個細作間諜呢?”看著井丼認認真真地走了出去,虞紅裙心裏不由得暗自納悶:“可是鄒是道說得也沒錯呀!他突然發達之後,就把自己村裏的人都嚇得無影無蹤……明明就是殺人滅口的行徑!端的是十分可疑!而且……他如果真得像鄒是道所說……是一個魔族間諜的話,表麵上苦心積慮為我謀劃……其實真正目的……正是為了挑起人族內部的頻繁爭鬥!”


    “可是……也不能全聽鄒是道的一麵之詞!他也同樣有疑點呀!隻有兩個人知道的機密事情,最後竟然搞砸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兩個人半斤八兩,嫌疑都是一樣的大!”虞紅裙煩惱地搖了搖頭,心煩意亂之中,以至於那隻想要去拿糖果的右手都停留在了半空!“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一年來,井丼和鄒是道各自都在她麵前頻頻告對方的黑狀。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她反倒成了那個受氣媳婦,真是頭都大了三分!


    這兩個人……真是豈有此理!


    為了考驗他們兩個,她也試過了很多辦法。


    幾個月前甚至故意命令兩人共同謀劃並實施了對一位始終對玄帝忠心耿耿的邊關大將的刺殺,最後也是順順利利的沒有出任何差頭……


    沒有問題呀!


    除了那次刺殺失敗,兩個人再沒有失手過。


    真是豈有此理!井丼和鄒是道,到底是哪個出了問題呢?


    真是太失敗了!


    怎麽連最簡單的二選一都選不出來!不會那麽失敗吧!不會左手裏的毒素已經擴散到腦子裏麵了吧!


    可是這件事情,她偏偏又不能去請教司徒!


    虞紅裙左顧右盼,又煩惱地搖了搖頭。


    心煩氣躁之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個一半元嬰。


    當年她和趙凱歌受傷最重,直到八年後的今天,修為都是再無寸進。


    可越是這樣,越不能讓她放下心來!


    當年自己畢竟是因為……可是趙凱歌……他又是為了什麽?!


    這個朝秦暮楚的滑頭東西!莫非是躲在家裏靜養了八年之後,如今又悄悄地把反骨給露出來了?


    哼!諒他也沒有那個膽子!說到底,他也就隻是個一半元嬰而已!


    嗯,他那個兒子也是一個小滑頭!白白在真陽山上呆了八年,有用的情報,竟然一個都沒有送迴來!


    真是豈有此理!


    虞紅裙恨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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