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從林宴公寓離開,程舒諾便沒再見過林宴。


    林宴倒是偶爾會給她發信息,都是些簡單的小事兒,程舒諾一般看看,很少迴複。


    林宴似乎也是不在意的,無論她是冷淡還是敷衍,隔段時間,他還是會主動給她發消息。


    程舒諾睡覺前看到林宴的信息,也挺感慨的,她和林宴不知什麽時候調換了位置,滑稽又詭異,倒不是她故意晾著他,隻是她真沒什麽聊天的欲望,尤其是和林宴。


    周內大家都很忙,也沒心思想別的。


    倒是林栩,每天定時定點的找她,小到中午吃什麽,大到晚上去哪裏,什麽都問,程舒諾有時候被問得煩了,也會語氣不太好,林栩就會委委屈屈地說,姐,你兇我幹嘛,我就是問一下。


    程舒諾:“......”


    說真的,林栩如果不是林宴的侄子,她確實還挺感興趣的,這家夥比他高冷的小叔,不知道可愛了多少倍。


    於是,程舒諾有次無聊地刷朋友圈,剛好看到林栩的動態,見他發了個門診的照片,定位是第三醫院男科。


    程舒諾出於人道主義關懷,於是私戳林栩,關心地問了幾句。


    【程舒諾:你怎麽了?】


    林栩幾乎是秒迴,煞有其事地說。


    【林栩:不是我,是我小叔出事了】


    【程舒諾:你小叔怎麽了?】


    林栩那頭先是發了個痛心疾首的表情包,然後敲下一句。


    【林栩:姐,看男科還能怎麽啊?我小叔.......唉,不說了不說了,說這些傷心事幹嘛】


    程舒諾:“......”


    林宴怎麽了?


    按道理來說,周一那些都是皮外傷,隻要不碰水,再按時上藥基本上不會有什麽問題,程舒諾沒細想,林栩沒過多久居然給她打電話。


    程舒諾當時正在和沈嘉微,李默討論正興科技提案的細節,於是把電話掛了,等和沈嘉微聊完,她才給林栩迴了電話。


    林栩那頭依舊笑嘻嘻的,“姐,今天已經是周五了,明天周六啊,我明天八點來接你?我們到度假村剛好吃午飯,你那邊幾個朋友啊?我們坐一輛車還是他們自己開車過去?”


    程舒諾差點把這事給忘了,想起上次在林宴兜裏看到的溫泉會所的票券,心想這事八成有詐,“你收了你小叔多少錢?五百塊?”


    林栩果真情緒激動地辯解:“怎麽可能啊,哪有五百塊啊!我小叔說一家人打五折,就給了二百五!”他有點不開心的抱怨,說完發現自己說漏嘴了,“不是!我才不是二百五,我沒收錢,這事和我小叔沒關係,是我朋友,我朋友讓我帶朋友去玩。”


    程舒諾覺得好笑,“你小叔也來?”


    林栩頓了兩秒:“.......他傷還沒好,應該不來。”


    程舒諾心想,林宴的傷應該是還沒好的,不至於跟過來吧,便笑著應下來:“那好吧,你明天來接我,其他人的話他們應該自己會開車。”


    林栩見程舒諾答應了,開開心心的掛了電話。


    因為公關稿出了點問題,周五部門的幾個人留下加了會班,程舒諾從維亞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走去停車場取車,她正想拉開車門上車,又忍不住抬頭看了圈停車場。


    她想起上次在林宴家樓下,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害她好幾次停下腳步,可見附近都是加班下班的白領,她又覺得自己想多了,便收了心思上車。


    ......


    周六,程舒諾起的很早,收拾好東西剛好快八點。


    她拿了行李到樓下,林栩沒幾分鍾就開了車過來,見程舒諾拖著個小行李箱,他推門下車,幫她把行李放到後備箱。


    程舒諾坐上副駕,林栩也已經重新上車,“姐,你的幾個朋友呢?他們什麽時候過來啊?”


    程舒諾刷著新聞,她早上在群裏問過了,除了孫遇,其他三個都是說要來的。


    “他們自己開車,差不多也是中午到那邊吧。”她看了眼林栩,又問:“你的朋友呢?不會就喊了我吧?”


    林栩開著車,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我和我小叔一樣,脾氣差,又不好相處,所以也沒什麽朋友。”他清清嗓,又道:“姐,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和我做朋友。”


    程舒諾:“......”


    林栩怕露餡,於是趕轉移話題,可他又不知道聊什麽,莫名其妙又把話題扯拉迴去,“姐,你覺得我小叔怎麽樣?”


    程舒諾打開一點窗戶,晨曦灑進來,落到身上暖暖的,“什麽怎麽樣?”


    林栩認真地問:“就是做男朋友啊?”


    程舒諾:“不怎麽樣。”


    林栩更認真地點頭:“對啊,一般做男友不怎麽樣的人,當老公都特別合適。”


    程舒諾:“……”這什麽邏輯?


    前方剛好紅燈,林栩轉頭看了眼程舒諾,“我覺得你和我小叔挺合適的。”他想起上次程舒諾說的話,又關心道:“人要向前看,以前的事兒過去就過去了,誰還沒個渣男初戀呢。”


    程舒諾聽到這兒突然就笑了,“林栩,你小叔沒告訴你我和他的關係?”


    林栩點點頭,又理所當然道:“我小叔雖然沒說,但是我也能猜到啊,我又不笨。”


    “猜到什麽?”


    “你和我小叔都是安大的,當年你喜歡我小叔,對我小叔展開了瘋狂的追求,可是我小叔並不喜歡你,你傷心欲絕轉入其他男人懷抱,結果遇人不淑,碰到個渣男,從此耿耿於懷。多年後,我小叔再次見到你,發現當年拒絕的女孩居然成了自己侄子的相親對象,心生嫉妒,他變態了,便厚顏無恥的橫刀奪愛,還他媽拿錢麻痹我,摧殘我......”


    他說到最後幾個字,幾乎咬牙切齒。


    “......你可以閉嘴了。”


    林栩果然打住了,可又想起件事兒,猶豫著說:“姐,我以為再也不能叫你姐了,我小叔不準我叫你姐,他說暫時先叫你程舒諾,等以後有變動,他在另行通知。”


    “他什麽時候說的?”


    林栩:“就是上禮拜創世慶功宴,你喝醉,他乘人之危把你搞迴家過夜那次。”


    程舒諾:“……”


    林栩怎麽迴事?怎麽該知道的都不知道,不該知道的全知道?


    什麽叫搞迴家過夜?


    程舒諾不想說話了,她視線飄去窗外,車速提起來,風從窗戶裏卷進來,控製台上的幾張紙被吹起來,剛好飄到程舒諾腿上。


    程舒諾撿起來,正準備把東西放迴原處,眸光卻看到熟悉的名字,她又忍不住打開。


    是張病曆單,林宴的,掛的男科。


    程舒諾:“......”


    程舒諾往下飛速掃了幾眼,都是些專業術語,密密麻麻的看起來特別嚴重,程舒諾有些看不懂,但是還會能捕捉幾個關鍵詞。


    性功能障礙,早泄,少精。


    程舒諾:“..........”


    程舒諾偷偷瞟了眼林栩,見他正哼著歌開開心心的開車,這麽敏感又私密的事兒,她也不好問什麽,隻好沉默的把病曆疊好,再重新放到控製台上。


    林栩說的溫泉度假村,不堵車的話,大概兩個多小時。


    城裏走不快,林栩上了高速,程舒諾一直有點心神不寧,她上次踹了林宴兩腳,之前林栩又發了在第三醫院的門診照片,難不成真出事了?


    她忍了好一會,有點忍不住,便試探地問:“你前兩天在醫院幹嘛?”


    林栩短暫迴憶了下,他上次去醫院是幫林宴開證明啊,上禮拜六一大早林宴就給他打電話,說是要掛男科,還要找個能開假證明的。


    可是等他前兩天給林宴掛了專家門診,也辦好假證明了,林宴又說不用了,他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結果小叔一句謝謝都沒有,甚至還嫌棄他多管閑事。


    林栩還是有點生氣的,他便也不隱瞞,“前兩天嗎?幫我小叔做事呢。”


    “做什麽呢?”


    “找一個看男科的老專家開證明,我媽同事的朋友。”


    林栩往副駕瞥了眼,看到台子上的假證明趕緊撈過來,塞到駕駛座的儲物盒,他可不想別人看不起自己小叔,男人這方麵有問題真的很丟臉的,不僅小叔丟臉,連他都覺得丟臉,不僅他丟臉,連他爸都覺得丟臉,整個林家都是顏麵掃地啊。


    林宴心裏歎了口氣,然後又為了掩飾,嚴肅地問:“程舒諾,你問這個幹嘛?”


    程舒諾第一次被林栩連名帶姓的叫,聽得她嚇一跳,“你不要這麽一本正經喊我,叫我姐就可以了。”


    “那可不行,程舒諾,我小叔說了,不許叫你姐,隻準喊名字。”


    “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提他?”


    “剛剛是你先提起來的啊,程舒諾,你別冤枉我!”


    “......”


    她錯了,叔侄倆都不是什麽正常人,林栩比宋亦楊還難搞。


    ……


    兩人沒再聊什麽,一個小時後,經過一個高速服務站,林栩把車開進去靠邊停了,程舒諾以為他要上洗手間,也沒多問。


    她坐在車上沒下去,兜裏手機輕輕震動了下。


    是孫遇。


    程舒諾低頭看了幾眼,孫遇差不多發了篇小作文,言辭激烈地控訴林宴有多糟糕,讓她一定要離他遠點。


    程舒諾收了手機,突然覺得車廂有些悶,她推開車門下去,又探頭到車內摸出包裏的打火機和香煙。


    她倚靠著車門,給自己點了支煙。


    孫誌成的案子,她隻知道個大概,林宴說得不多,可不管怎麽說,孫誌成都是可憐人,孫遇能走到如今這個位置還挺爭氣的。


    因為警方的失誤,間接毀了一個家庭,或許不止,林宴的態度也不難看出,林宴的父親因為孫誌成的案子,也深受其害。


    林宴有多糟糕,也不見得,他和孫遇之間的聯係也許遠不止這些,林宴還是有所保留的,說一半藏一半,他一貫的處事方式。


    如果時間往前推,換到幾年前,他可能連一半都不會說,他是一個過於克己的人。


    程舒諾認識林宴快六年了,雖然有三年完全沒了聯係,憑他對林宴的了解,他不可能對孫遇做什麽過分的事兒,而孫遇對林宴的敵意,也不是不能理解。


    孫誌成的案子,不僅對孫遇,對林宴影響也許也是極大的吧,她記得自己曾經問過林宴為什麽會學法律。


    他當時正在工作,聽她這麽問,沉默了很久,程舒諾以為他會說什麽情懷之類的,結果等了大半天,他隻是很隨意地說,總要學點東西,學什麽都一樣。


    還是林宴的風格,說了跟沒說一樣。


    直到現在,她好像能理解林宴那時候為什麽會沉默那麽久。


    程舒諾抖抖煙灰,不知怎麽的,竟有點想笑,可她才抿了下嘴角,夾著煙的手腕就忽地被人握住了,她手指微顫,差點被煙頭燙頭,卻在下一秒對方手指靈活的打了個圈順過她指間的煙。


    程舒諾倚著車門沒動,略微抬眼看他,“你怎麽來了?”


    她語氣聽不出喜怒,不意外也沒排斥。


    林宴指間撚著過濾嘴,上麵還有輕輕的口紅印,他把煙頭抵上車門碾滅火,煙草順著車門滾落混著未燃盡的棕色煙絲。


    他抬眸,看了眼程舒諾,語調清冽的開口:“少抽點,我上次試過了,這東西味道不怎麽樣。”


    他清清淡淡的拋下一句,自顧自往幾步外的垃圾桶走去。


    程舒諾雙手揣進外套兜裏,抬著下巴看著林宴的背影。


    依舊是黑色風衣,身姿清雋,露出半截白皙脖頸,從頭到腳似乎隻有黑白兩種顏色,配上他一貫的清淡的表情,更顯疏離。


    他已經扔了煙頭轉身,不疾不徐地朝她走進,依舊眉目寡淡,麵色無波,程舒諾覺得掃興,剛想錯開眼,林宴卻牽起嘴角衝她淺淺笑了起來。


    程舒諾便目光停住,看著他走進,“你笑什麽?”


    林宴在她一步外停下,他黑眸清亮,坦然道:“沒笑什麽,就是剛剛看著你,覺得挺好看的。”


    程舒諾怎麽也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個答案,她自認已經修煉成精,卻突然被林宴這句弄的有點臉紅。


    她想去掉不自在,便故意刺他,“林律師,你什麽時候也這麽油腔滑調了?”


    林宴聽她語氣輕諷,倒也不惱,反倒眼底融了一分笑意,“我聽人說,追女孩子,嘴要甜一點。”


    程舒諾看著他問,“聽誰說的?”


    林宴和她對視,“你前男友們。”


    “那他們有沒有告訴你,我不喜歡年紀大的,脾氣臭的,兇巴巴的老男人,很遺憾,你每一條都符合。”


    “沒有,但是林栩和我說過。”林宴如實道,想起那日在酒吧,便又補充:“以後不許相親了。”


    他說的太過理直氣壯,程舒諾挑挑眉,語氣有點玩味,“林大律師是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了,我好像沒答應你什麽吧?”


    林宴淡淡“嗯”了聲,“是沒答應什麽。”


    程舒諾衝他癟了癟嘴角,“那你好像管的有點多了。”


    她說完,林宴沒說什麽,而是靜靜看著她,神色卻一分分變得柔軟。


    忽而吹來一陣風,拂起她耳邊的發。


    今天天氣很好,是冬日難得的好天氣。


    陽光籠在兩人身上,柔和了麵部線條,眼角眉梢都是細碎璀璨的光,還有眼底跳躍的光影。


    程舒諾伸手整理被風吹散的頭發,林宴卻主動牽過她的手,程舒諾手臂一僵,正想抽迴手,林宴卻拉著她的手,輕輕把她往自己身邊拉,嗓音略低,“小諾,我傷都還沒好……就隻顧著追你出來了。”


    程舒諾想起剛剛在車上看到的病曆單,確實挺慘的,可也不能全怪她吧。


    程舒諾正準備推開他,林宴卻突然往她身上靠過來,腦袋放在她肩膀上,程舒諾表情有點掛不住,隻好虛張聲勢地罵:“你……滾開!”


    林宴腦袋枕在程舒諾肩膀上,他拿麵頰蹭了蹭程舒諾脖窩,竟有些委屈地說:“我們都好多天沒見了,你就不能先關心我一下?”


    “……”


    “你總這麽冷淡,我也會傷心的啊。”


    “………”


    ※※※※※※※※※※※※※※※※※※※※


    程舒諾:“不能!”


    程舒諾:“傷心最好!”


    程舒諾:“但是呢,你的病真的不能在嚴重了,林家的臉丟不起啊!”


    林宴:“林栩,你出來,我弄不死你!”


    林栩:“關我什麽事啊?你這個人橫刀奪愛就算了還他媽利用我!”


    今天說點啥呢


    日常罵林宴吧


    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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