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琅是將軍,自幼騎馬打鷹飛簷走壁,一眾護院還攔不住他。

    他平日表現的像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小紈絝,真遇上事,就沒有那麽好說話。借口有事來尋陛下,正大光明,無人敢攔。

    裴琅心底怨氣不小,他三番五次在陛下麵前提起過自己喜歡她,以前她尚且扮作男兒時也執意說要將她帶迴邊城。

    反而還是太子的衛璟,對她並無興趣,待她不假辭色。

    現在算是怎麽迴事?表麵一套背後一套,不近女色都是裝出來的。

    裴琅臉色冰冷陰沉,隔著一道房門,他站在門外頗為陰陽怪氣,“陛下,臣有事要奏。”

    說完這句,他便重重推開了房門。

    衛璟眉眼淬著淡淡的冷漠,不慌不忙將她的雙腳藏在被子裏,抬眸看向忽然闖進來的男人。

    裴琅眉間神情頗為桀驁不馴,這些日子留在京城,倒是將他在戰場上鋒利棱角磨得溫和了幾分。

    他的目光緊隨著床榻上的少女,眼瞳漆黑,目不轉睛。

    裴琅望著她身著衫裙的模樣,忽然記起來曾經在酒樓裏見過的那位少女,眉眼與她別無二致,烏眸柔眉,神色平靜又溫柔。

    恐怕那迴就是她。

    她這樣穿無疑是漂亮的,作少年打扮時眉目俊秀,清清爽爽幹幹淨淨的出塵少年,作嬌嬌女郎打扮,多出幾分精致柔媚,水汪汪的眼睛除了可憐還存著叫人憐惜的楚楚弱態。

    她躲躲閃閃,表情很不自然,偏過臉想要躲起來。

    若非怕自己像掩耳盜鈴,她想鑽進被子裏,遮住臉。

    裴琅想到方才她就是用這種嬌滴滴的樣子坐在衛璟懷中,麵紅耳赤的像被染上了嬌羞顏色,有些氣惱。

    衛璟起身,擋住了裴琅的視線,男人有著與生俱來的占有欲,自然不喜歡旁人盯著他喜歡的人看。

    不知分寸,沒有禮數。

    衛璟氣定神閑,麵色淡淡,“何事?”

    裴琅的眼尾多了道指甲蓋大小的疤痕,這是他前幾個月在邊城上陣殺敵時留下的傷,以前也總是受傷,不過多是留在胸前或是後背。

    頭一迴傷了臉,短短的疤痕讓他本就鋒利俊朗的臉孔襯得更加冷銳,擰眉沉眸,煞氣濃烈。

    即便被男人遮擋,裴琅的眼睛越過他的肩膀,死死盯著床上的那道身影,隻能從空隙裏尋到她的側麵,絲綢

    般細膩的長發垂落肩側,身軀薄弱,下巴豐潤,鼻尖泛紅,雙手緊緊抓著身下的床單,發顫的雙肩使她看上去頗為緊張。

    裴琅收迴目光,他說:“盛大人請我將七小姐送迴家。”

    衛璟唇邊含著淺笑,笑意淺薄,未見幾分真心,“盛大人何故要將這種事托付給你?”

    他的語氣驟然冷落,緊跟著又道:“裴琅,你少胡來。”

    裴琅笑了,豐神俊朗的小將軍笑起來也是格外好看的,笑意融化了些許冷煞,他看著床上那人顫顫的肩膀,笑容更深,“自然是因為我和七小姐關係匪淺,早已私定終生。盛大人默許了我們這樁姻緣,已然將我視為他的乘龍快婿。”

    裴琅說完這段話,瞥見她似乎抖的更厲害,像是被他胡謅的謊話逼出來的,他心中快意不少。

    她當騙子,他也要撒謊。

    讓她在京城安安分分等著她,弄出假死這出姑且不論,怎麽對衛璟就是含羞帶怯的樣子?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隻想著躲,想著逃。

    裴琅在軍營裏長大,教訓手下倒是簡單,揮鞭子抽兩頓,殺一儆百,打的他們不敢再犯。可是被她惹惱,欺騙戲耍,這口氣隻能咽下去。

    他不會對女人動粗。

    何況她這小身板別說經不起吃鞭子,連嚇唬能將她嚇出病來。

    裴琅說話慢悠悠,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氣:“陛下不信可以問問七小姐,聽聽臣說的是不是實話。”

    盛皎月要被裴琅氣出毛病,聽他滿口胡言亂語,敗壞她的名聲。

    她和小將軍分明是最清清白白的關係,根本就沒有私情。

    小將軍一定是看穿了她的身份,不然不會來衛璟麵前說這番話。

    既然躲避已經沒用,她索性探出半邊身子,白皙的麵頰染著輕薄的粉黛,她紅著臉說:“你撒謊。”

    少女擰住秀氣的眉毛,咬字清晰,語氣堅定,一板一眼的吐字,應當是加重了力道和分量的清冷之語,從她口中吐出來偏就是粘耳朵,軟趴趴又黏糊糊。

    盛皎月氣不過,黑白分明的眼珠清澈透底,像被清水洗過的碧色琉璃,通透明亮,她又說:“你在騙人。”

    荒謬。

    如此荒謬,小將軍也能麵不改色的胡扯。

    裴琅覺得她發怒也是靈動可愛,不會將他嚇住,他雖是武將,也不是什麽書都不讀,能文善武才能當將軍

    。肚子裏沒墨水的人上不了戰場,即便是去衝鋒陷陣,也活不了多長。

    裴琅說:“是你不認賬。”

    他好心幫她迴憶那天晚上的事情,當著新帝的麵全部給她抖了出來,“你是不是將自己藏著掖著的身份告訴我了?”

    “你是不是依依不舍看著我了?”

    “我說叫你在京城乖乖等我迴來娶你,你是不是點頭了?”

    盛皎月壓根不記得他問的這些,那天晚上對來而言是驚恐的一夜。

    小將軍明目張膽闖入她的臥房,拿要掀她被子來威脅她坦白。

    根本就不是她自願要說實話的。

    至於他說的依依不舍,乖乖等他,這分明是沒有的事兒!

    盛皎月下意識去看殿下的臉色,白皙漂亮的臉上沒什麽情緒,靜靜握著手裏的佛珠,漫不經心撥弄兩下,察覺到她的眼神,輕輕笑了聲。

    冷冷的,沒有溫度。

    盛皎月張嘴說謊就磕巴,“沒有的。”

    她分毫不認,“你想陷害我。”

    裴琅被她磕磕絆絆心虛不已的樣子逗笑了,“原來七小姐當日是耍著我裴某玩?”

    翻臉就不認賬。

    盛皎月好像記起了點自己為了快些打發他,對他點過頭,可逼迫出來的怎麽能算數呢?

    她又看了兩眼衛璟,莫名自信他會幫自己,縮迴去的爪子忍不住又亮了起來。

    “是裴將軍強人所難,我是被你逼的亂點頭,不能作數。”

    裴琅哪會和她客氣,見她當著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還時不時去偷看衛璟,火上澆油。

    “你就是應了我。”裴琅不客氣道:“沒得反悔。”

    盛皎月好脾氣的人都想和他吵架,他就是強詞奪理。

    她還欲與裴琅爭執,衛璟先她張了嘴,看著裴琅淡淡的說道:“你先出去。”

    眼前的人是帝王,哪怕裴家是他母親的娘家,裴琅也不好太囂張。

    衛璟又對盛皎月說:“襪子穿好。”

    盛皎月等他們離開後緩緩穿好襪子,她又穿好鞋子,悄悄地走到門邊,豎起耳朵貼著門偷聽。

    衛璟方才一直在安靜的聽著,他看的清楚,少女和他辯駁時苦擰著眉,很是抗拒。

    她討厭別人強迫她。

    所以先前那麽怕他。

    衛璟對裴琅也算了解,美酒美人,都要收入囊中。但凡他看上的,就要帶迴家去。

    他不會冷落,正在興頭上喜歡的人,確實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就送她月亮。

    可他的喜歡總是存不了多久,最長兩個月,心血來潮的那股勁不見了,就厭倦了。

    衛璟問:“你想娶她?”

    裴琅知曉話中有陷阱,不上他的當,“她答應了我。”

    衛璟勾唇,“答應你的是三小姐,她現在是七小姐。”

    裴琅的唇繃成一條冷漠的直線。

    衛璟是帝王,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這世上所有事情都是由他說了算。

    他拍了拍裴琅的肩膀,“以後你見了她得到皇嫂。”

    衛璟是他的表兄,不過裴琅比他隻小了兩個月,從小就不肯叫。

    衛璟說完也不等他迴話,帝王周遭的威懾壓迫迎麵朝他打了過去,位高權重四個字就壓在他的肩頭。

    “邢坤,送裴將軍迴去。”衛璟冷聲說完這句,又冷冰冰對他說:“至於你的皇嫂,朕會親自送她迴府,不勞你操心,往後也不要惦念。”

    衛璟還是記仇的,撚醋比誰都酸,獨占欲比誰都強,“往後不要再來找她,沒事也少進宮。”

    這是威脅。

    也是好意提醒。

    盛皎月聽不清楚,她將身體緊貼著房門,哪知房門沒有上鎖,整個人狼狽從跌出門外。

    衛璟轉身看見趴在走廊上的少女,無奈搖了搖頭,輕笑著歎了口氣,男人走上前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急著要追誰?”他問。

    盛皎月不好說自己是偷聽不成遭了難,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殿下,我該迴去了。”

    衛璟留她用晚膳,吩咐下去過後,也沒忘記和她算賬,“裴琅說的是怎麽迴事?”

    她很會騙人,他是清楚的。

    盛皎月低頭,“我方才說了是裴將軍威脅我。”

    衛璟問:“他如何威脅你?”

    盛皎月抿了抿柔唇,滿臉不情願的解釋,“我若是不聽他的話,他就要掀我的被子。”

    她用男兒的身份生活多秒,思維一時轉不過來,“那個時候我剛睡下,衣裳都沒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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