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皎月麵容醉紅,殿下怎麽能開出這種條件呢?真是好生不要臉。

    她確實分不清什麽是喜歡,但至少知道什麽是不喜歡。

    她不喜歡和衛璟睡覺,驟雨疾風整夜的衝撞,腰肢好似被重物碾過酸脹疼痛。他雖是儒雅的文臣,看著薄瘦文弱,力道精氣都好似比武將還能折騰。

    她雖有時也能從中得到趣味,可每迴都被折騰的不成樣子。跪紅了膝蓋,塌腰發軟發麻,四肢無力,渾身疲倦。

    盛皎月忍著扭頭就走的衝動,低垂著臉用側顏對著他,脖頸纖長,衣領透出雪白細膩的肌膚,泛著玉白的光華,窗柩迎進殿內的光線恰到好處照著她的眼睛,濃墨睫毛輕輕發顫,“您換個條件。”

    冷色光照襯得男人的五官優越立體,周身氣息仿佛是濕冷的春雨,麵無波瀾的臉孔看著格外高不可攀,他嗤笑了聲,“既然你說朕隻是圖你的身子,若是得不到,換成其他的又有什麽意思?”

    衛璟隻有在生氣了的時候才會在她麵前自稱是“朕。”

    盛皎月又想不通哪句話得罪了他,她扭過臉,聲音雖低卻很堅定,“我不要與你睡。”

    衛璟挑眉,“如此也行。往後不要再提出宮的事情。”

    盛皎月忍氣吞聲,尖銳的指甲掐著掌心粉白的軟肉,她說:“殿下這是強人所難。”她小聲補充:“您從前不是這樣的人。”

    讀書的時候,雖然不怎麽愛理她,卻不會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

    相比衛璟的另外兩個表弟,他待她還算寬宥,不怎麽管。

    盛皎月有些想念讀書時偶爾還會幫她一把的太子殿下了,而不是眼前這個蠻橫不講道理的霸道帝王。

    她轉過身,掀起眼皮偷偷看了他兩眼。

    臉還是這張好看的臉,這麽多年,若是非說有什麽地方變了,隻有氣場更凜冽,還未靠近他身邊都有被壓迫的抬不起頭之感。

    衛璟兀自倒茶,抿了兩口:“那你說說朕是什麽樣的人?”

    盛皎月想了想,說著奉承的話:“您是通情達理的明君,風流倜儻,模樣俊俏,哪哪兒都好。”

    茶水放了好一會兒,已經冷了,入口也有些澀。

    衛璟覺得苦味更能讓他清醒,他慢條斯理說道:“既然我在你心裏這麽好,你為何怕我?”

    一聲反問,讓她忽然就啞口無言。

    她怕的是上

    輩子將她當作玩物,肆意強取豪奪的帝王。

    一陣靜默,凝滯的氣氛顯得尷尬。

    日光正熾,她的額頭冒起細汗,皮膚卻是冰涼。

    衛璟將手中茶杯擱置在旁,起身站定在她麵前,壓迫感撲麵朝她襲來,男人的眉眼浸潤冷銳,不過口中吐出的字眼溫溫柔柔,“為何怕我?”

    身為帝王,衛璟隻希望朝臣敬他怕他,卻不想讓他喜歡的人也這樣害怕他。看見他隻想逃,都不願在他身邊多留一天。

    她對他的怕不僅僅是恐懼這般簡單,避如蛇蠍的態度,很難不叫人起疑心。

    衛璟甚至懷疑,她當初假死都不見得是不願和顧青林成婚,而是為了離開京城躲開他。

    衛璟記性好,很多年前的事情都還記在腦子裏,有關她的事情記的就更清楚。迴想起這些年,他對她是再正常不過的態度,雖沒有給過太多好的臉色,也沒有刻意為難過她。

    無功無過,疏離客氣。

    撇開她是自己伴讀的身份,兩人也該是分別多年後能點頭打聲招唿的少時同窗,何至於此?

    盛皎月別開視線,籠統含糊:“我膽子小。”

    衛璟知道她在騙自己,他忽的記起曾經發生在他夢境裏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巍峨森嚴的皇宮,沉悶窒息的宮殿,蜷縮在他懷中的少女,含著眼淚的剪水秋眸,一聲聲可憐的啜泣。

    衛璟不喜歡她的眼淚,可是每次夢見她,總是要看見她哭的。

    這些珍貴的眼淚珠子都還是被他逼出來的,那些幾近背德的事情,在她看來十有九分是一種羞辱,而不是情趣。

    衛璟也想像夢中那樣對待她,囚.禁著她,斬斷她的羽翼,逼她不得不喜歡自己。

    即便不能兩情相悅,也要將她的軀殼留在身邊。

    可是他的忍耐心極強,他怕了她的眼淚。

    夢中她病重在自己懷中昏睡再也醒不過來時,眼睫毛上還沾著濕漉漉的淚珠。

    還是不要害她哭了。

    哭出病來,就不好辦了。

    她身體本來就弱,經不起糟蹋。

    衛璟假裝相信了她的話,他抬起手忍不住又蹭了蹭她的臉頰,氣定神閑的說:“不睡覺也行,放你迴家也未嚐不可。”

    盛皎月手指纖細,拇指圓潤,指甲戳的掌心刺痛,她怔怔放鬆雙手,靜待後文。

    男人的指腹生了老繭,貼著她的後頸,揉捏輕蹭。

    “可往後朕若是要找你,不得推辭,不得敷衍。”

    盛皎月長舒唿吸,能稍稍放寬心,“好。”

    兩情相悅方能長久,衛璟雖然也急於這朝朝暮暮,不過尚且還能繼續忍耐,已經將她在宮裏關了半個月之久,真囚了她,她會記恨自己。

    這人倔強,一恨必定就是一輩子。

    天色還早,等到天黑下鑰之前把人送迴盛府也不遲。

    衛璟順其自然扣住她的五指,“隨我去禦花園走走。”

    盛皎月不好意思說自己才剛從禦花園逛了兩圈迴來,她的心思全放在被男人緊緊抓住的手指頭,一根根攥的十分緊。

    力道大,執念深。

    盛皎月跟著他往外走,目光悄悄瞥向男人的側臉,五官鮮明精致,眉峰俊俏,收緊的下頜偏顯輪廓,唇色稍淡,極冷的眼尾眉梢頗具風情。

    他長得真好看。

    她在蘇州也未見過比他還好看的男人。

    張大人也好看,卻還是稍遜色些。

    如果——

    如果殿下再溫柔些、好說話些、就更好了。

    男人似乎察覺到她在偷看,忽然偏過臉,篤篤的眸光有意無意瞥向她,聲音愉悅:“你偷看朕。”

    被當場戳破的少女漲紅了臉,胸腔裏的心跳越來越快,她矢口否認說沒有。

    衛璟並未計較,牽著她在禦花園裏走了一圈。

    雨後鋪過鵝卵石的青草地還有些泥濘,盛皎月的鞋子不小心踩進泥坑裏,鞋子襪子都濕透了。

    她脫了鞋子,又脫了襪子,腳丫白晃晃的,隻蹭到了些泥。

    衛璟將她抱在懷中,手臂的力道足夠撐起她的身軀。

    禦花園裏,太後帶著她挑中的幾名才貌雙全的貴女賞花,迎麵碰見陛下懷中抱著人,各自驚詫。

    太後對這來路不明的姑娘自是沒有好感,正準備借題發揮,當著皇帝的麵給她一個下馬威。

    帝王就先發了話,波瀾不驚的聲音也頗為冷漠,”都把眼睛都給朕藏好了!“

    這句話是說給沒眼色的宮女太監聽,沒規矩的東西竟直勾勾盯著她的腳看。

    一眾太監宮女即刻跪了下來,老老實實低著頭不敢亂看。

    太後沒想到兒子竟這樣護著

    這個女子,沒名沒分,聽說又是從蘇州帶迴來的,誰知道以前是幹的什麽勾當。

    太後打從心底瞧不上這種出身的女子,斥責的話壓在喉嚨。皇帝先發製人,要帶人迴去洗漱更衣。

    太後氣不過:“叫她抬起頭,讓哀家看看臉。”

    將這個不知廉恥的狐狸精瞧個清楚。

    衛璟直截了當迴絕了他的母後:抱著人揚長而去。

    迴到殿中,立刻叫曹緣去打熱水來。

    盛皎月被他放在檀香木嵌珠的架子床上,忍不住催促:“殿下,我們什麽時辰出宮?”

    她今日穿的襦裙單薄,褲腿濕了半截,紗綢貼著皮膚,若隱若現。

    衛璟這裏準備了許多她能穿的衣裙,給她挑了件繡花煙羅衫裙,搭在衣架旁,又緩緩在她麵前蹲了下來,邊迴答她:“天黑前。”

    盛皎月噢了過後不再作聲。

    盆裏的熱水冒著渺渺霧氣,水裏加了藥材。盛皎月的腳踝忽然被他握住,輕輕按在水中,沒過了她的腳踝。

    暖流水汽從腳底心鑽進皮膚,血液好似都暖熱幾分。

    殿下屈膝半跪在她麵前,眉眼低垂,燈下的光線照著男人平靜柔和的臉色。

    他在幫她洗腳。

    盛皎月被人伺候慣了,也覺得舒服。

    她起先有些惶恐,不過有人幫她洗腳確實舒服,她都舒適的眯起了眼睛,腦袋擱在床架邊,心安理得享受著他的照顧。

    熱水泡腳,頭都暈暈的。

    她打了個哈欠,閉目養神,好不享受。

    似乎有人在幫她擦腳,她又犯起嬌貴的毛病,“要擦的幹淨點,水都要擦幹,還要抹點白花霜。”

    一聲微不可聞的低笑劃破空氣,僅僅一瞬,消弭不見。

    她的腳不大,粉白色指甲蓋,圓圓白白的腳指頭,都透著可愛。

    衛璟幫她擦好,穿好襪子,又親手幫她穿好鞋子。

    慢騰騰站起來,看著快要睡熟的少女,“裙子要不要我幫你換?”

    盛皎月被他弄醒,咳嗽兩聲,撈過架子上的衣裙,“我…我我自己換。”

    衛璟叫她動作快些。

    盛皎月匆匆忙忙換好裙子,衣袍稍顯淩亂,再抬頭一看,外邊天黑了。

    她被送迴了盛家。

    她執意走後門,衛璟

    非要從正門將她送迴去。

    盛皎月運氣向來不好,顧青林每個月都要光顧盛家,待她以前住過的屋子裏,什麽都不做。

    今日他迴府時,看見帝王的馬車停在盛家大門,他上前打了聲招唿。

    馬車裏的盛皎月心提到嗓子眼,抓緊衛璟的衣襟,“殿下,我們不要現在下去。”

    顧青林聽見馬車裏傳來一聲奇怪的悶哼聲,馬車裏應當還有別人。

    多半是帝王的新寵,從蘇州來的那位姑娘。

    顧青林見不得別人好,隔著車簾厚著臉皮說要陛下的馬車順路送他一程。

    衛璟的肩膀被她咬了口,還有些疼,他摟著她的腰肢,莞爾同馬車外的男人說道:”她脾氣不好,見了外人要惱朕。“

    “朕可惹不起她。”

    顧青林當即就明白方才那聲悶哼是從何而來。

    馬車裏也不知消停。

    還真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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