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長的評審忍不住又抓了一個大包子放在自己的麵前。按照規矩每位廚師都會多做一點,以防萬一。別的評審一看他這樣,馬上紛紛行動起來。


    他們這群美食家追求的就是那種極致的美味。麵對美食,節操下限完全是浮雲。他們可以算是完全經不起美味的誘惑。現場自打耳光也無所謂。


    所以,就算是剛才對眼前這個大包子充滿質疑。可是,此時此刻,其他九位評審卻毫不猶豫地捧起了“大塊兒頭”包子,上去就很兇殘地咬了一大口。


    然後,居然沒咬到肉。同樣的是一股伴隨著菜香的濃鬱香氣。


    “這個是肉饅頭吧?感覺好鬆軟!我不知道包子還有這麽創意的?”一位評審捧著大包子一臉激動地說。


    咬了第二口,已經成功吃到了肉丸,完成了一次舌尖完美旅行的評審,忍不住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什麽肉饅頭?是在裏麵裹了一層菜葉。通過菜葉的過度把肉的香氣完美地融入到饅頭裏。”


    “這到底算是什麽?叫花雞?荷葉包雞麽?荷葉包獅子頭?”吃到包子的評審們也已經混亂了。


    最先拿起包子的那位年長評審已經吃了好幾口。到了此時,他作為美食家已經完全因為這隻包子徹底興奮起來。


    “不不不,這是把包子皮當砂鍋用了吧?炸好的獅子頭,蓋上白菜葉,燉至酥爛,用漢白玉製作的器皿盛裝。正所謂是美食配美器,下揚州吃獅子頭?”


    “不不不,還是不對呀!這不是包子,這還是獅子頭吧?”


    “肉汁怎麽就被留在肉餡裏了?而且這個餡怎麽可以這麽嫩爽滑?”


    這個剛剛一直被鄙視,被吐槽的不起眼的大包子使得現場完全混亂了起來。


    台下的觀眾已經因為美食家評審的反應目瞪口呆。


    他們聞不到包子的香氣。可是,此刻他們真恨不得自己多長出一隻鼻子出來,或者跟美食評審們換個座位。


    看著評審失態,看著這幫家夥抱著大包子肆無忌憚地狂吃。剛剛罵過小許的觀眾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果然還是獅子頭包子麽?”


    “有那麽好吃麽?”


    “你說呢?反正我想去搶!”


    “荷葉包雞你沒吃過?可香了。你沒聽評審說呀像荷葉包雞!”此時,剛剛罵小許很兇的觀眾已經不自覺地為改變了態度。


    這世界本來就這樣,以實力為尊。進入到了決賽,如果你是混進來的,表現不出適當的實力,理所當然會被觀眾痛罵。


    “這位小哥顯然是個紅案廚師。這是被逼急了選擇把包子皮當容器用了?”


    “可是他的包子皮又是怎麽做的?又軟又像肉饅頭!”


    所有的人都在為小許點讚,坐在角落裏的白曉夢卻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淚。


    “你怎麽這麽愛哭?”程洪穎無奈地說著,然後又給她遞了一張紙巾。


    “可是,他的狀態不對勁。”白曉夢太了解小許了。她從十四歲認識他,從十五歲暗戀他,在這六年裏,她不斷地打探著他的各種信息。


    甚至,有時候,他說一句話,她就已經能猜到他的想法了。


    此時此刻,白曉夢突然想起比賽之前小許對她說的話。


    “比賽那天,你就不要去了。就在家陪陪師母吧!你好好安慰師母,叫她別擔心。我保證師傅當天完完整整地迴來!”


    小許那樣笑著看著她,用力地擁抱著她。


    “小夢,你在我最狼狽的時候就開始喜歡我了。所以,這輩子無論我變成什麽樣,你都還是會喜歡我吧!”


    “不是說好了,我們要一起變成老頭老太太,到時候一起走到屋子外麵去曬太陽麽?”


    白曉夢的眼淚不斷地往下流。這一刻,她突然好像都明白了什麽。他是不想讓她看見……


    與此同時,寇媛媛站在台下,看著光彩奪目的小許忍不住拉住了師傅的袖子。


    “師傅,師兄的樣子好像不太對勁!”


    小許發揮得實在太出色了。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就好像燃燒了自己這一生對廚藝的熱情,把所有的一切都堵在了“大塊兒頭”包子上。


    就好像是天空中飛舞的最亮的那隻螢火蟲。那一晚,它看上去比星星甚至還要閃亮還要璀璨。是因為他點燃了生命,隻求這一瞬間。到了第二天,它將會死掉。


    小許他也……


    站在台上的小許完全不迴答評審們的疑問,他隻是呆呆地站在哪裏,臉上帶著一抹古怪的笑意。


    即便全世界都不喜歡他的包子,也無所謂。他的包子一定是最好吃的。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包子。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寇媛媛皺著眉頭,下意識地向著選手上台通道走去。而此時,陸宇馳卻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來!徒弟如果迷了路,讓師傅把他帶迴來!”陸宇馳說著就自己向著通道走去。


    很快,陸宇馳突然就走到了小許的身邊。小許還是那種古怪的樣子,一直在低著頭用力地握緊自己拳頭。比賽已經進行到了打分階段,就等評審們做出最後的審判了。


    陸宇馳卻用力地抓住了小許的右手,把他的拳頭打開,把一個折疊匕首拿出來拍在桌子上。


    評審們被突如起來的騷動嚇了一跳。


    小許下意識地想要拿迴匕首,卻被陸宇馳狠狠地打了一下手背。


    陸宇馳是第一次這麽生氣地看著他。“走,跟師傅下去!”


    “不!”小許第一次這麽堅決地反抗師傅。但是,很快就軟了下來。“我,我要等著評分!”


    “你已經不用等了!我說,跟我下去。陸哥的話你還聽不聽了?”陸宇馳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似乎隨時都能把小許看穿。


    這一刻他已經不再自稱師傅了。而是,迴到了最初的那個稱唿。


    五年的朝夕相伴,他之於小許亦父亦師亦兄亦友。


    難道他對小許不也是一樣的麽?小許是他的弟弟,是他的徒弟,同時也是個不懂事的倒黴孩子!他對小許花了多少心思,才讓這孩子相信他是可以走迴來的?


    可是,陸宇馳卻不知道這孩子居然一直保留著最初的那種野性和狠勁。


    這算是視為知己者死麽?他陸宇馳何德何能,讓一個孩子為他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到底是他太過軟弱了,太過想不開。他把自己束縛住不說,還要把自己家的孩子逼到這種程度。


    “我……”小許仍是在猶豫。


    “你到底對我多沒有信心呀?你忘了我是陸三刀麽?我們陸三刀還沒有輸過呢!等下場,讓你看師傅怎麽收拾小黃魚!小時候,打架小黃魚打不過我。現在,比廚藝小黃魚還是打不過我。父子一起上,我們師徒一起搓他們!”陸宇馳說著說著,眼框就紅了,他強忍著才沒有哭出來。


    原本聽他那麽說黃嶼,打算過來砍死他的黃魚飯莊的場上選手,看著陸宇馳那副快要哭了的樣子,終於按奈住了性子沒有跟老陸家現場pk。


    這也是第一次,她能放下仇恨用一種客觀的態度重新審視著老陸家這幫人。


    這幫家夥真的像她想象中那麽壞麽?


    ###


    小許終於還是被陸宇馳帶下台去了,也不去管評判的結果。好像是輸是贏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師傅說他會全力以赴打敗小黃魚。而小許相信他!


    小許的個子其實已經挺高了,可是卻一直胖不起來。


    他和陸宇馳兩人走下台的時候,高大健壯的陸宇馳用手臂直接就圈住了他的肩膀。


    或許,直到這時,觀眾才想到這個可以創造包子奇跡的年輕的廚師也才剛剛成|年。他正站在小孩和成|年的分界線上。


    他還太年輕,對這世界了解的太少。所以,他隻能用自己的方式強硬地反抗著他認為不對的人和事。為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他甚至會不惜一切地撞向一塊冰山,哪怕是撞得頭破血流。


    留在台上的黃魚飯莊的選手,隱隱約約地聽見那個剛剛長大的男孩的聲音。


    “可是,我怕你會聽小黃魚的話。他叫你切,你就自己切了!”


    “誰說他讓我切,我就自己切呀?都十年了,欠他的,我應該早就還完了!”陸宇馳終於難得清醒了一迴。


    “你也知道呀?那你幹嘛老是那樣子,好像犯了多大的罪似的。總是一副要把自己這一輩子都搭給小黃魚的樣子!”


    “與此說對小黃魚愧疚,倒不如說是過不了心裏那道坎。我是……一想起我爹就忍不住會後悔!我一直覺得我爹一定不會再原諒我了!可是,我今天卻突然發現,當爹的是不會怪自己兒子的,孩子始終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如果,孩子犯了錯,當爹的一定會不惜一切幫他彌補錯誤的。”


    陸宇馳說著就拍了拍小許那頭蓬鬆的頭發。


    自從跟曉夢交往之後,小許就開始注意打扮了。就連頭發都知道做發型了。他還曾經跑到曉夢的學校,請她宿舍裏的朋友吃飯,感謝她們這麽照顧曉夢。


    小許很怕曉夢把自己這個男朋友帶出去會很丟臉。可是,曉夢卻說,她的同學都在羨慕她,說她男朋友長得帥又有能力。搞不好以後她就是廚藝大師夫人了。


    小許這樣年輕,他的人生才剛開始,不能出現任何問題。看著眼前的大徒弟,陸宇馳也找到當爹的感覺了。


    麵對著如此不省心,打算為他出頭,替他解決問題的孩子,陸宇馳心底突然燃燒起了一股戰意。


    無論如何,他不能輸,也輸不起。


    所以,就讓他像剛才對小許說得那樣,把小黃魚搓迴去吧!


    同時,也讓他爹好好看看,你兒子已經重新站起來了!他的陸三刀同樣不會輸給任何人!


    雖然,剛才在台上引發了騷動。


    可是,主持人公布成績的時候,小許還是以9.89分的優勢成績獲得了第一名。老陸家以將近0.3分的優勢,領先第二名的黃魚飯莊。


    下場後,那位漂亮的大姐就當著眾人的麵用力地抱了小黃魚一下。她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小黃魚冷冷地看向老陸家這邊。


    中間隔著這麽多的人,時間相隔了十年,黃嶼的視線和陸宇馳的視線再次在空氣中相遇,並且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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