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琰拿了戶口簿後,就和顧遇琛坐上迴k市的高鐵。

    中午陽光濃烈,謝琰透過高鐵的車窗往外看,目之所及都被陽光渡上一層橙黃色,看起來暖洋洋的,那是他最喜歡的顏色,陽光的顏色。

    高鐵啟動。

    京市高鐵站在謝琰的視線中越來越遠。

    以前離開的時候他不敢迴頭看。

    這座城市裏有著他太多的迴憶,但大多都是遍布荊棘的,如一潭死水,看似平靜無波,卻散發著惡臭。

    可細細看,他還是能在這潭死水裏看到幾朵鮮花。

    或許也是因為這幾朵鮮花支撐著他,沒讓他陷入死水中無法掙紮。

    也不知道想到什麽,謝琰突然笑了一聲。

    顧遇琛看過來,“怎麽突然笑了?”

    “你能想象嗎?”謝琰做了一個螃蟹橫行霸道的動作,“我大概初中的時候,有個很厲害的別稱——蟹霸王!”

    他兩隻手都筆著耶,然後朝著顧遇琛夾了夾。

    “蟹霸王?”顧遇琛忍住不笑,真心實意地誇獎道:“那可真厲害!”

    商務座離得太遠,謝琰便走到顧遇琛身邊,和他擠在一個座位上,然後把頭枕在顧遇琛的肩膀上,“現在想想,其實這件事也挺搞笑的,和我哥有關。”

    謝琰小時候其實恨過謝晉,以為是謝晉的存在才導致他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對待,他抵觸謝晉的接近,恨意最濃烈的時候,他恨不得謝晉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謝晉或許是感受到他的恨意,不再主動接近他。

    隻要有他在地方,謝晉都會默默地退出去。

    謝晉的做法確實讓謝琰好受了很多,因為沒有謝晉在一旁作對比,郝女士的目光和注意力終於會迴到他的身上,他終於能感受到一點點母愛。

    讓謝琰對謝晉徹底改觀還是謝琰初中、謝晉高中的時候。

    那時候的謝琰想要偷偷成為一個壞小孩,但一直以來都是在相對單純的環境下長大,謝琰就算對著別人逞兇鬥狠,但也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但是他一股腦就想學壞,近乎瘋狂得挑釁學校附近的混子,朝他們露出尚且稚嫩的獠牙。

    奇怪的是,他明明就是一頭沒有任何殺傷力的奶狗,學校周圍的混混卻都願意聽從他的指揮,他讓往東混混們不敢往西,他讓往北混混

    們不敢往南,對他唯命是從。

    那段時間是謝琰最瀟灑的時候,每次出去都唿朋引伴,好不威風。

    但是很快就被郝女士發現了,郝女士強迫他轉學,讓他遠離這些所謂的混子。

    謝琰根本就沒有反對的餘地。

    到了新學校,謝琰還是想發展新勢力,可這迴新勢力還沒發展起來,謝琰就被人盯上了。

    畢竟“蟹霸王”的名頭也算在京市的幾所學校聞名了,新學校附近的混子聽聞蟹霸王轉到這邊的學校,就想會會蟹霸王。

    於是蟹霸王放學路上被圍了。

    謝晉知道謝琰今天轉學到新學校,特意向學校請了一天假過來看看謝琰能不能習慣,順便收買學校的混混給謝琰差使。

    可惜還沒來得及收買,謝琰就被他想要收買的人圍住了。

    看著那群人兇神惡煞的圍著謝琰,謝晉也不擔心暴露了,更管不了謝琰是不是不想見他。立馬衝了出去牢牢地把謝琰護在懷裏。

    謝琰本來看到來勢洶洶的混混們心裏還是有點害怕的。

    盡管害怕,但蟹霸王的風采不能丟!

    他板著一張臉,四平八穩地站在那裏,雙手環胸,大有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大將風采。

    當然,這是謝琰自己的視角。

    在別人眼裏他嘟著嘴,皺著眉,眼睛裏似乎還有淚光湧動,看著不兇,隻有奶了。

    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出謝琰的害怕。

    眼看混混離自己越來越近,謝琰心裏更是慌得一批。

    他的小弟們不在這裏,他要怎麽辦?

    就在這時候,一道人影衝了出來,毫不猶豫地把他護進懷裏,那還尚且單薄的胸膛卻帶給謝琰濃濃的安全感。

    血脈真的是神奇的東西,謝琰明明沒有看清來人的臉,卻第一時間就知道對方是他哥謝晉。

    他緊緊攥著謝晉的衣服,不敢抬頭去看那些混混,內心卻突然一片平靜。

    有哥哥在,他肯定會沒事的。謝琰如此堅信著。

    就在謝琰以為大戰即將一觸即發的時候,混混們突然停住了腳步,像武俠電視劇裏的那些俠士一樣,一起朝謝琰做了一個揖,聲音洪亮,氣勢磅礴地喊道:“我們自願加入蟹霸王麾下,從此鞍前馬後,為蟹霸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們自願……在所不辭!”

    謝琰粗著聲音把當時混混們的話重複了一遍,笑著問顧遇琛:“是不是很中二?但是我那時候樂得不得了,我蟹霸王就算換了個地盤也依舊是橫行霸道的蟹霸王!”

    “不過後來我再想想就知道,我的小弟們哪裏是臣服在我的霸氣下,而是為我哥的鈔能力所折服。”謝琰拿腦袋在顧遇琛的脖頸處蹭了蹭,“經過那件事後,我再迴頭想想,其實我哥偷偷幫我做了很多事,他知道我不喜歡他接近我,就用另外一種方式偷偷關心我保護我。”

    謝晉知道謝琰喜歡吃甜的,家裏的糖幾乎沒斷過,就放在謝琰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有的時候他想要某個東西,當天晚上這件東西就會神奇地出現在他的房間。

    人心都是肉長的,謝琰對謝晉的抗拒漸漸被謝晉的關心消融,隻是看多了謝晉的冷臉,又多了幾分敬畏。

    有的時候謝琰會情不自禁地想,他當時如果向他哥或者他爸求救,事情的發展會不會不一樣?

    可惜沒有如果,郝女士長年的控製,已經讓他不敢為自己發聲,那一句又一句的“謝琰你就是一個意外,你如果不好好聽話,沒人會喜歡你的!”就像是一把枷鎖,牢牢地禁錮住了他,讓他自己放棄了向外求救的機會。

    直到從家裏離開。

    那時候他看似沒事,其實是情緒波動最大的時候,他抗拒家裏的一切,包括謝衡東和謝晉。

    似乎隻有徹底遠離謝家的一切,他才能重新自由地活著。

    他整整一年沒有和謝家的任何人聯係,最後在心理醫生的幫助下,世界漸漸明朗,先是聯係謝晉、慢慢的才是謝衡東。

    還是大學快畢業的時候,謝琰春節迴了一趟家,但那一年沒有和郝女士說一句話。

    雖然之後又恢複了聯係,可謝琰心裏已經有了一道牆,徹底將郝女士隔絕在外。

    一雙手放在謝琰的眼睛上,幫他擋住了照射進來的陽光。

    “要睡一覺嗎?”顧遇琛親親他的耳垂,銀色耳釘在陽光下反射著光。

    耳洞消毒的事從第一天開始就成了顧遇琛的事,他很細心,所以耳洞並沒有發炎的跡象,估計到時候可以提前換耳釘。

    謝琰緩了緩神,反問道:“出京市了?”

    “嗯,出了。”顧遇琛迴答。

    謝琰在顧遇琛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甕聲甕氣道:“那我先睡一覺。”

    顧遇琛把人摟緊了一點,“好。”

    沒過多久,顧遇琛就聽到懷裏傳來謝琰平穩的唿吸聲。

    謝琰昨晚一整晚沒睡。

    盡管謝琰不想吵醒他,在他的懷裏一動不敢動,但顧遇琛還是能夠通過謝琰略顯僵硬的身體和沉重的唿吸聲察覺到謝琰並沒有睡著。

    既然謝琰不想讓他發現,那他就假裝不知道,抱著謝琰,無聲陪他到天亮。

    或許是離開了京市,這會兒謝琰整個人完全放鬆下來,便在顧遇琛懷裏沉沉睡去。

    就算是商務座,椅子比較寬,但兩個大男人還是稍顯有點擠,為了能讓謝琰睡個好覺,顧遇琛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打算讓謝琰睡在這裏。

    但他輕輕一動,謝琰就緊緊攥住他的衣服,嘴裏嘟囔著:“別走!”

    人也下意識地往顧遇琛的懷裏鑽。

    顧遇琛無奈,隻好動了一下身體,讓謝琰趴在自己身上睡。

    很快就調整好兩個人的位置。

    顧遇琛叫乘務員要了毯子,輕輕地給謝琰蓋上。

    為了能讓謝琰在高鐵上好好休息,顧遇琛包下了整截車廂,也不用擔心別人發出的響動吵到謝琰。

    顧遇琛垂眸,隻看到謝琰的發頂,他的頭發很柔軟,和他的人一樣。

    他不由得低頭,在上麵輕輕印上一個吻,抱著謝琰陪著他一起沉入夢鄉。

    等謝琰醒來的時候,車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

    他是被餓醒的,迷迷糊糊抬頭,就看到顧遇琛的睡顏。

    謝琰靜靜地欣賞了好一會兒,直到感覺到顧遇琛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做賊心虛一般又趴迴顧遇琛的胸口假睡。

    下一秒,顧遇琛睜開眼睛,第一個動作是伸手揉揉謝琰的腦袋,“餓了沒?”

    是知道謝琰醒了。

    謝琰也不再裝了,從顧遇琛身上爬起來,他才稍微動了一下,顧遇琛就“嘶”了一聲。

    “怎麽了?”謝琰馬上跳下去,神色緊張。

    顧遇琛:“手麻了,我緩一會兒。”

    因為姿勢的原因,右手一直被壓著,怕吵醒謝琰,顧遇琛就沒動,長時間下來肯定會麻。

    “你傻啊?怎麽不多動動?”謝琰嘴上指責著,卻伸手過去抓住顧遇琛的手,輕輕按摩著,按著按著忍不住笑了,然後俯

    身貼近顧遇琛麻痹的右手,在上麵輕輕落下一個吻,“這一路來,辛苦你啦。”

    顧遇琛聞言,用沒有麻的另外一隻手揉了揉謝琰的頭發,輕輕笑道:“我很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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