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陽光明媚,繁花似錦,天空是那樣的藍,春風是那樣的柔,鳥兒唱得那樣的悅耳,忙裏偷閑,一壺清茶,幾樣點心,坐看雲展雲舒,那才叫享受人生。


    然而,不是人人都能享受人生的,例如虞進就不能。


    朱希忠在後花園接見,不是在外宅大堂,虞進的心裏一些驚喜,以為自己受到重視,可是一到後花園,馬上就打破了這個幻想。


    這位有明一代最尊貴的錦衣衛指揮使,正在一張豪華的躺椅上睡了過去,旁邊還有四個年輕貌美的婢女給他扇風驅蚊。


    *啊。


    於是,虞進隻能靜靜在一旁靜候,等這位指揮使大人自己醒來,至於那位三管家,隻是把人帶到,就悄然退下了。


    明明是召見自己,還沒來到就睡了過去,這是無心還是有意考驗一下自己的耐性?虞進也沒有去想,反正該怎麽著就怎麽著,誰叫自己是小人物呢。


    小人物就得有小人物的覺悟。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睡在躺椅的朱希忠突然坐起來,長長打了一個嗬欠。


    “虞進參見指揮使大人。”虞進早就等著了,一看到這位朱指揮使醒來,馬上向他行禮。


    要是不行禮,說不好這家夥翻個身,繼續睡下,那自己不是還得幹等?


    朱希忠沒有說話,一個待女拿來一杯香茶,虞進以為他要喝茶時,沒想到他隻是含在口裏一會,然後吐在一個精致的瓷盆內。


    原來隻是起床後的溂口,這國公的生活果然奢侈。


    “起來吧。”溂完口後,朱希忠不緊不慢地問道。


    “謝大人。”


    朱希忠這才第一次看虞進,還不錯,劍眉星目,溫文爾雅,站在自己麵前顯得不卑不亢,臉上帶著一種淡淡的笑意,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看到就有一種親切之感,隨口吩咐道:“賜座。”


    虞進連忙說:“指揮使大人在這裏,哪有小的座位,不敢,不敢。”


    “你不是要本國公昂著頭和你說話吧?”


    “謝大人賜座”虞進不敢讓這位指揮使大人昂著頭跟自己說話,也沒有那麽多媚骨,謝了一句,然後坐在一個繡墩上。


    趁著這個機會,虞進也打量一下這位位高權重的國公,隻見朱希忠是一個年近十五的老者,方臉大耳,這是大明是個不錯的福相,穿著緋色紫袍,上麵繡著獅子,這是一品武官所穿的官服,威嚴又不失親和,嘴邊留著兩撇八字須,雖說有了不少白發,可是氣色很好,麵色白裏透紅。


    特別是那雙眼睛,炯炯有神,好像要洞穿人心一樣。


    錦衣衛指揮使不過是正三品,但是朱希忠還是十二團營及五軍營的提督,歲祿七百石,這是從一品官員的待遇,所以他有資格穿比錦衣衛指揮使更高規格的官服。


    “虞進”


    “屬下在”


    朱希忠淡淡地說:“你可知本官召見你,所為何事?”


    這事我還想問你呢,剛裝修完房子,還沒住一天,就火急火燎地地往北京跑,騎馬都騎出血了,就是眼前這位大爺一紙命令弄的,現在還問自己什麽事?這算什麽意思?


    不過,至少說明一件事,這位大爺並沒有弄錯,的確是召見自己。


    “屬下不知。”虞進老老實實地應道。


    “聽說你生性機敏,體察入微,那你猜一下本官找你所為何事?”


    這個問題,虞進足足想了一路,啄磨這位指揮使大人找自己的意圖,心裏早有了答案,聞言小心翼翼地應道:“這會不會與左都禦史趙大人有關?”


    自己是一個小人物,也許在餘姚還有一點點名氣,一出餘姚就什麽也不是,更不會被朱希忠這樣的大人物所掂記,唯一有可能就是和趙錦有關係。


    出任左都禦史的趙錦是餘姚人,正好是自己同鄉,而趙錦對自己青睞有加,很是欣賞,這朱希忠不會是派自己打入這位趙禦史的身邊,做“無間道”一樣的工作吧。


    似乎這個可能性很高。


    “不錯”朱希忠笑著說:“此事的確與趙禦史有點關聯,但這次要你做的事,與趙錦無關,而是另有其事。”


    不是對付趙錦,虞進暗暗鬆了一口氣,老實說這趙錦是不錯的,有才學,平易近人,對自己也很關照,過年時還送了不少書給自己,鼓勵讓自己好學上進,要是自己利用他的信任反過來對付他,有點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請大人明示。”虞進恭恭敬敬地說。


    朱希忠突然坐起來,看著虞進一臉正色地說:“與趙錦有關聯的原因,是你的這位好同鄉向新任右春坊右頌德舉薦了你,讓你有機會陪裕王一起學習,而你此行的目的,並不是對付他,而是進裕王府。”


    虞進注意到,說這些機密話時,朱希忠也沒屏退下人,估計這些下人都是他的心腹,


    “大人的意思是,讓屬下留在裕王的身邊,看看裕王周圍的人有沒有異動?”虞進一點就通,馬上猜到了朱希忠的用意。


    錦衣衛本來就是天子親軍,隻替皇上效力,進裕王府自然不會監視未來君王,自然是留意那些讀書人的舉動,在文官集團布下一枚棋子。


    新老交替,找機會向未來的新王靠攏,到時得到多一些帝寵,也是一個不錯選擇,再說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嘉靖也會特別關注自己繼任者的動靜,所以這一次行動也就在情理之中。


    趙錦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堂堂一讀書人,真實身份竟然是錦衣衛的一名暗探,也因為他的舉薦,自己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


    現任內閣首輔是的徐階,他就是文官集團的主心骨,張居正又是徐階的得意弟子,在張居正手下做事,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不錯”朱希忠站起來,高興地說:“你很聰明,本官喜歡和聰明人說話,這樣可以省不少心,對我們錦衣衛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良機,隻要你做得好,本官是不會虧待你的。”


    張居正、裕王,這兩位都是未來的關健人物,要是抱上他們的大腿,自己想不飛黃騰達都難,前些日子還想著怎麽抱條大腿,沒想到運氣這麽好,竟然有機會進入裕王府。


    運氣簡直好到爆,難怪無端端接到指揮使的召見,原來有這等機遇。


    虞進連忙表忠心道:“謝大人栽培。”


    指揮使朱希忠都說到這份上,自然要表態,現在自己身上有錦衣衛的標記,再說日後要上位,少不得要找靠山,現在翅膀還沒硬,飛不起來。


    朱希忠摸了摸嘴邊的八字須,淡淡地說:“先不要急著謝,現在八字才是一撇,等你順利進了裕王府,立下功勳再說。”


    “大人的意思是?”


    “據本官收到的情報,原來舉薦了四人,後來又多加了四人,合計八人,但進裕王府的隻有二個名額,也就是說,這八人還需用一輪考核篩選,你要向上爬,還得過了這關再說。”


    說罷,朱希忠很是直率地說:“溫勝說你很能幹,但本官還沒有看到你能幹的一麵,本官是一個武將,也是一個粗人,你們文人那套不會說,一句話,能辦事,保你榮華富貴,辦不了事,哪裏來的哪裏迴。”


    這話說得夠直白的,虞進也明白,堂堂國公、錦衣衛指揮使自然不會對一個小人物客套,要不是這位機會難得,而那個位置又非常重要,估計朱希忠也不會親自接見自己。


    “屬下明白。”


    朱希忠對虞進的印象不錯,聞言拍拍他的肩膀說:“當然,你是我錦衣衛的人,這次是一難得的機會,錦衣衛也不會袖手旁觀,不過最後還得靠你自己,若然沒猜錯,這次負責考核的人是徐階、高拱和張居正,本官會讓人把這三人的喜好資料給你,作好功課,有備無患難。”


    “謝大人。”


    “這次你是秘密進京,你的身份也不宜暴露,這裏不用再來了,也不要主動接觸錦衣衛,在京城自有人跟你接應,過幾天就以遊曆的名義拜訪你的好同鄉,剩下的,自有他替你安排,好了,去吧。”


    虞進不敢多怠,恭恭敬敬向朱希忠行了一禮,這才退了下去,一出門,那送自己來的馬車還在偏門候著,上車後便徑直迴原來往的泰升客棧。


    迴到熟悉的房間,感覺就像做夢一般。


    沒想到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突然和國公一樣人物麵對麵說話,出入國公府,還碰到漂亮得一塌糊塗的六小姐,臨了還有一個進行大明帝國權力核心的機會。


    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就是二世為人的虞進一時也不能平複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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