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讓於夏跑在自己前麵,於夏說自己不認識路怎麽能帶隊,兩人站在花壇的長椅旁,林然壓了壓腿,扭動幾下肩膀,做了幾個簡單的拉伸動作,活動開身體後精神也隨之爽快了不少。


    傍晚,有風,路人的腳步匆忙,林然的心情也不安靜,總覺得很多事催著自己,就連運動也不能安下心來。


    這當然是不對的。


    “你跑在我前麵,我告訴你什麽時候改變方向,這樣你累了就告訴我,我怕你在我後麵突然暈倒之類的,我不能及時發現。”林然用叮囑的語氣說道。


    “哦,這樣啊。”於夏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我覺得社交恐懼症應該不會在跑步的時候發生,除非——”


    “誰知道會在什麽時候發生呢?任何人多的場合都可能出現吧。”


    “誒?”於夏亦或低看著林然,“你怎麽了解的那麽多?”


    林然的確在網上查找過相關資料,社交恐懼症又名社會焦慮症、人群恐懼症,是一種對任何社交或公開場合感到強烈恐懼或憂慮的精神疾病。患者對於在陌生人麵前或可能被別人仔細觀察的社交或表演場合,有一種顯著且持久的恐懼,害怕自己的行為或緊張的表現會引起羞辱或難堪。有些患者對參加聚會、打電話、到商店購物或和他人說話都會出現恐懼反應。


    簡單來說,隻要是社交恐懼症,在任何人多的公共場合都可能會出現心跳加快,反應遲鈍,緊張,甚至唿吸困難等問題,嚴重的還要叫救護車送進醫院。


    想到之前在地鐵口發生的事,林然可不想兩人出門跑步又發生什麽意外,江邊不比馬路上,真要是叫救護車恐怕沒那麽容易趕到。


    “所以,你聽我的,你跑在我的前麵,要不然我不帶你跑步了。”


    “好好好,我聽你的。”於夏說完便跑了起來,身形靈巧,馬尾辮在腦後跳躍著,林然很快跟上她的步伐,沿著青山路一路往西,就是魔都美麗的黃浦江了。


    跑出青山路不久,林然就感受到了熬夜帶來的傷害,大腿和膝蓋明顯有些酸脹,說不上很疲憊,但是和大半年前相比,運動狀態下的身體水平有明顯下降。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斯蒂芬·金曾經在《寫作這迴事》中提起自己每天至少有一個小時在跑步機上度過,如果不是為了身體著想,他連一分鍾都不想待在枯燥無味的跑步機上,但是為了身體,他不得不每天堅持在跑步機上做重複的跑步運動,因為身體是創作的根本,對經曆過死亡邊緣的斯蒂芬·金而言,隻有寫作比健康更為重要吧,最終這兩者也會成為同一件事,必須遵守一定規則才能維持的一件事。


    村上春樹也遵循鍛煉身體和創作之間看似遙遠實則是同一件事的原則,因為熱愛跑步和寫作,甚至寫下了一本名為《當我談跑步的時候我在談論什麽》,誰都知道他在談論的是寫作。


    這個誇下海口說自己從來不會卡殼的作者跑步的時候也從來不會卡殼,更不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人家跑步是認真的,寫作也是認真的,


    創作長篇小說至少需要兩樣武器,集中精力和耐力,前者是將靈感化作文字的基本保障,有些人可以一次集中精力三到四個小時,有些人則隻有三十到四十分鍾,因人而異,不論是三十到四十分鍾還是三到四小時,都無法簡單的以此來判定那個人是否能夠完成一本長篇小說,因為時間可以像磚塊一樣疊加。


    每天集中半小時注意力用於寫作,堅持一個月,一年,甚至兩年,能夠完成一部作品,而每天集中精力時間長達三到四小時的作者也許半年甚至幾個月就能完成一部長篇小說,結果事實上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對林然來說集中力和耐力,可以通過訓練於後天獲得,可以不斷提升其資質。隻要每天坐在書桌前,訓練將意識傾注於一點,自然就能掌握。決定一本長篇小說能不能最終完成的還在於耐力。


    繼集中力之後,必需的是耐力。即便能夠一天三四小時集中意識執筆寫作,堅持了一個星期,卻說“我累壞啦”,這樣依然寫不出長篇作品來。每天集中精力寫作,堅持半載、一載乃至兩載,小說家——至少是有誌於寫長篇小說的作家——必須具有這種耐力。姑且把這些比作唿吸法。假使說集中力是屏住唿吸,耐力就是一麵屏氣,一麵學會安靜徐緩地唿吸。這兩種唿吸法如果不能保持平衡,就難以長年累月地作為職業作家堅持寫小說。得一麵屏住唿吸,一麵繼續唿吸。


    如果能將兩者很好的保持下去,那麽無論到了什麽年齡,創作的能力都不會萎縮和枯竭,不用擔心如何走到未來,一切都會向自己走來,而一個小說家要做的正是將唿吸和肌肉保持在耐力和集中力兼顧的水平。


    這是小說家的義務,他們必須如此對待自己,對自己的生活不能放任自由,對自己的靈魂不能揮霍無度。


    跑步的時候一旦沉入這樣的思考,時間就像流沙一樣隱隱流過,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江邊,沿著紅色塑膠跑道一路朝南跑著,遠處的東方明珠和上海中心在傍晚的迷霧中隱隱約約,江上雲層滾滾,厚重裏帶著科幻的氣氛,好像地外文明的飛船正躲在雲後,以人類無法理解的目光凝視著上海的一草一木。


    上海是一個很科幻的城市呢。


    “你有沒有覺得?”


    “什麽?”


    不知何時,於夏站在岸邊,雙手扶著欄杆,身體向後仰去,麵朝天空,吐氣,拉伸,舒展的身姿好似學過舞蹈的人。


    “從這個角度望過去,上海是一個很科幻的城市呢。”


    林然:“原來你說這個啊,是啊,一直都是,浦東這邊看過去很科幻,科技感和現代感十分強烈,尤其是陰雲密布的時候,看著這些建築會覺得正在上演一步科幻大片。”


    “是啊,難怪這裏被稱作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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