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外麵沒有動靜,謝小意急了,想要突破周圍環繞著的紅布。

    這紅布是喜鬼喪命前穿著的血衣,一身怨氣與修為所聚集之處,十分堅韌。

    謝小意一掌拍上去,紋絲不動。他正要拔劍劈開,這時,整塊紅布都顫抖了起來。

    謝小意還以為出了什麽意外,停手觀望著。

    等了片刻。

    紅布上麵出現了一道道的漣漪,接著“嘩啦”一聲,紅布滑落了下來。

    謝小意眼睛一眯,再次睜開之時,看見的就是站在麵前的衛臨。他從紅布的包圍中邁了出去,遲疑地說:“你、你沒事吧?”

    上下打量了一下衛臨,沒發現有受傷的痕跡。

    謝小意鬆了一口氣:“那兩個鬼……人呢?”

    喜鬼與喪鬼聯手,實力不容小覷。

    以謝小意的修為都可能陰溝裏翻船,不得不小心警惕。

    衛臨道:“不見了。”

    謝小意拉高了聲音:“不見了?”

    衛臨點頭。

    謝小意的神識一掃。

    整個小院都恢複了寧靜,不見喜鬼喪鬼的身影。他有些摸不著頭腦,看喜喪二鬼的模樣,分明是對衛臨十分垂涎,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放棄了?

    難道是還有什麽陰謀不成?

    謝小意想不明白。

    窗外,天邊出現了魚肚白。

    謝小意特意等了半天,也不見喜鬼與喪鬼再次出現。看來是真的走了。

    謝小意打了個哈欠,看向了衛臨:“我們迴去吧。”

    趁著街上還沒有人,兩人離開了小院。

    在離開後,小院破舊的小門“砰”得一聲合攏,一陣風刮來,將地上的鞭炮紙吹散,隱約間,可見兩個虛無的身影消散在風中。

    一聲淒厲的慘叫後,兩人就如同被抹去一般,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謝小意與衛臨迴到了住處。

    熬了一個晚上,都要各自迴去休息了。就在謝小意朝著自個兒房間走去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等等。”

    衛臨也停了下來:“嗯?”

    謝小意自然而然地說:“要不我們睡一個屋吧?”

    衛臨:“?”

    說完以後,謝小意才反應過來這個說法有

    些過於突兀了,趕緊想辦法解釋:“我的意思是……萬一那兩個歹人再來,我們也很好有所照應。”

    按照記載,喜喪二鬼若是盯上獵物,那是不死不休,不管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過它們的手心。

    所以謝小意認為,喜喪二鬼肯定會卷土重來,為了安全起見,最好兩人待在一起,以免出事了來不及。

    當然,這一切都是出於對安全的考量,完全沒有一點私心。

    真的沒有!

    謝小意望著衛臨,眨巴了一下眼睛,以表明自己的真心。他生怕衛臨不同意,還添了一句:“我害怕。”

    這話一出,衛臨答應了下來:“好。”

    謝小意唇角的笑意變得更加的深。他抱著枕頭跟在衛臨的身後進了他的房間。

    這宅子是他賃下來的。

    每個房間都去過,可現在再一次進入這個地方,卻有種不同的感覺。

    房間裏全是衛臨生活過的痕跡。

    掛在門口的外袍,整齊擺放在書桌上的書籍,還有充斥在空中淡淡的書卷墨香。

    謝小意悄悄地聞了聞,就是衛臨身上的味道。

    衛臨讓開了一條路:“進來罷。”

    謝小意走了過去。

    衛臨睡的床榻不大,看起來勉強能容納下兩個人。謝小意把枕頭放了上去,頓時擠得滿滿當當的。

    他躺了上去,占據了半邊的床,一手撐著下巴看向了衛臨。

    可衛臨沒有要上來的意思。

    謝小意:“書生?”

    衛臨過去,收拾了一下床榻上的被子。

    謝小意讓開一塊地方,耐心地等待著。等收拾好了,衛臨總該上來一起睡了吧!

    可沒想到,衛臨收拾收拾,合衣躺到了窗邊的小榻上。

    謝小意:“?”

    衛臨道:“睡吧。”他頓了頓,又道,“我在。”

    謝小意:這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樣!

    為什麽是分床睡?

    他睜著一雙滾圓的眼睛瞪著衛臨。

    可衛臨已經安然入睡了,完全接收不到謝小意的訊息。

    謝小意:“……”

    他被氣得睡不著了。

    翻來覆去。

    不知何時,謝小意閉上了眼睛唿唿大睡。反

    倒是小榻上的衛臨睜開了眼睛。

    衛臨的神情看起來有所不同。

    他本是不苟言笑的性子,可現在看起來越發的縹緲,就如同天上人,凡人不可觸及。

    衛臨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來到了床榻邊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謝小意。

    那是與“書生”完全不同的眼神。

    就像是他的身體裏存在著另外一種人格,冷漠且高高在上,毫無趕緊地審視著麵前的人。

    謝小意似乎有所察覺,又好像什麽都沒感覺到。他翻了個身,口中呢喃了一聲:“傻書生……”

    衛臨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若有所思。

    書生……是在說他。

    這個稱唿帶著親昵的味道。

    衛臨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之時,又恢複了往日了神態。他似乎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還以為是夢遊了。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他幹脆就幫謝小意掖好被子,這才離去。

    就在收手的時候,謝小意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了衛臨的手腕。

    衛臨低頭一看。

    謝小意仍在夢中,呢喃了一聲,他抱著衛臨的手腕,向裏一翻……沒翻動。

    他鼓了鼓臉頰,似乎有點生氣。

    衛臨看到他這副孩子氣的模樣,不由失笑。見謝小意沒有鬆手的意思,幹脆也卸下了力道,順勢也躺了上去。

    等一覺睡醒,謝小意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麵。

    衛臨的臉近在咫尺,在這樣的距離下依舊沒有一點瑕疵。就算是睡覺的時候,他也依舊是保持著良好的姿態,一手搭在腹間,另一隻手……被謝小意抱在了懷裏。

    謝小意的目光停滯了片刻:“……”

    過了片刻,他才後知後覺地鬆開了手。

    這麽一動,衛臨也醒了過來。

    謝小意下意識地說:“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衛臨按了按太陽穴,看他的樣子,像是在說:我不應該在這裏嗎?

    謝小意:不應該嗎?

    兩人對視了一眼。

    謝小意窸窣一下坐了起來,與衛臨拉開了距離。

    衛臨也坐了起來,平淡地解釋了一下睡覺之前發生的事情:“你做噩夢了。”

    謝小意:“有嗎?”

    衛臨:“然後在說夢話。”

    謝小意:“不可能吧!”

    衛臨:“然後我過來,你就抱著我不放。”

    謝小意:“……這個有可能。”

    複盤了一下昨天發生的事情,案情一目了然。

    因為謝小意害怕,所以衛臨才會睡到床榻上來。

    謝小意:“……我該不會真的害怕吧?”

    那隻是一個借口!

    若是再讓他遇到喜喪二鬼,必定一劍把他們砍成肉醬!

    衛臨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還是分開睡吧。”

    謝小意不假思索地說:“我可太害怕了!”不僅靠說,他還用動作表示,一把抱住了衛臨的手臂,一雙眼睛水汪汪的。

    衛臨:“……”

    謝小意軟軟地說:“我害怕……”

    衛臨投降了,再也沒提分房睡這一件事。

    隻是睡了一段時間,也不見喜喪二鬼再次出現,留在甜水鎮的,隻有它們害人的傳說。

    謝小意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雖然不見喜喪二鬼的痕跡,但謝小意與衛臨倒是越睡越熟了。

    現在都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兩人自然而然地就會走向同一個房間。

    衛臨看謝小意的眼神也漸漸地出現了變化。

    似柔和,似包含情意。

    謝小意覺得,每次一覺睡醒就能看到書生的側臉,實在是一種享受。

    隻是這一日,謝小意醒來之時,不見書生的身影。他伸手一摸旁邊的床榻,上麵的餘溫散去,想來是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遭了。

    謝小意下意識就以為衛臨出事了,連衣服都沒紮好,就衝了出去。

    “書生——”

    他一邊喊,一邊推開了房門。

    吱嘎一聲房門推開。

    正好看見衛臨正在院子裏晨練,雖包裹著一層衣物,但也能看見肌肉遊走的痕跡。

    謝小意:“……”

    衛臨停下了動作,看了過來。

    場麵一時間有點尷尬。

    謝小意小聲地說:“我以為你出事了,我……”

    畢竟喜喪二鬼一直都未出現,到底是一個隱患,所以他一發現衛臨不見,就以為是鬼怪作祟害人。

    初秋意涼。

    晨風

    吹來,謝小意才發覺他隻穿了一身單薄的裏衣,連鞋子都沒穿,一雙腳就這樣踩在石磚上。方才不覺得涼,現在一股冷意襲來,遍布到全身。

    謝小意動了動腳趾。

    衛臨大步走了過來。

    晨練完畢,他身上還帶著一股子熱意,雖是書生,但體魄並不孱弱,一把就將謝小意抱了起來。

    謝小意驚唿了一聲,為了保持平衡,直接抱住了衛臨的肩膀。

    衛臨穩穩地將謝小意放迴到了床榻上,然後道:“別擔心了,那兩個賊子應當是伏誅了。”

    他沒親眼所見,但冥冥之中卻有所感。

    謝小意歪了歪頭:“你知道是誰殺的?”

    衛臨:“不知。”

    謝小意打破砂鍋問到底:“那你怎麽知道那兩個鬼……哦不,那兩個人已經死了?”

    衛臨:“直覺。”

    說完以後,衛臨不給謝小意任何提問的機會,直接走了出去。想來是去清理了。

    謝小意獨自一人坐了一會兒,突然發覺書桌上放著一張紙,上麵還有墨跡,應當是剛寫完放在這裏的。

    他下了床,趿拉著鞋子走了過去,想看看衛臨寫了什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字跡雋秀縹緲,寥寥數字,道盡衷腸。

    謝小意盯著看了一會兒。

    這分明就是寫給愛慕之人的。

    衛臨寫給誰的?

    謝小意將認識的人摸排了一遍,可衛臨不是在抄書就是在教他讀書識字,也沒機會去其他人相熟。

    難道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和別人好上了?

    謝小意的心中升騰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緒,總得來說,就是那種自己家的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他扯起宣紙,蹬蹬蹬地走了出去,再次推開了房門。

    這一次,衛臨正站在井邊清洗,上半身赤-裸,背部覆蓋著一層結實而不誇張的肌肉,動作間,每塊肌肉都動了起來。可以說,看起來是一種享受。

    謝小意的怒火稍稍散去了一些。

    衛臨見謝小意來了,抓起搭在井口的裏衣就披了起來:“怎麽來了?”

    還問他怎麽來了。

    謝小意直接把宣紙懟到了他的麵前:“這是寫給誰的?”

    衛臨定睛一

    看,正是他醒來時寫的,沒想到被謝小意看到了。一時間難以解釋。

    謝小意見衛臨一言不發像是默認了,越想越委屈:“我這麽喜歡你,你竟然還給別人寫情書,你還住我的房子……”

    衛臨:“你說什麽?”

    謝小意:“我說你這個負心書生!”說著,他右手握拳就要砸上去。可就算是如此,他還記得衛臨是個凡人,收了大部分的力氣,砸上去也是軟綿綿的。口中還道,“我這麽喜歡你,你竟然喜歡別人,那個人是誰?”

    衛臨挨了一拳,也不惱,隻溫聲道:“是你。”

    謝小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什麽?”

    衛臨的眼神有些飄忽:“我說,是你。”

    謝小意看看衛臨,又看看手中的宣紙:“你是說,這是給我寫的?”

    衛臨:“是。”

    謝小意:“……”他的臉頰一下子紅了起來,“你為什麽不早說?!”

    如果早說的話,又怎麽會搞出這樣的烏龍。

    衛臨:“我的錯。”他頓了頓,“隻是,我也不知你心意如何。”

    所以他才會寫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這樣的詞句來。

    謝小意摸了摸臉頰:“難道我還不夠明顯嗎?”

    衛臨猜測道:“許是不夠。”

    謝小意:“那怎麽樣才夠明顯?”

    這個問題把衛臨給問到了,也不知該如何迴答。

    謝小意的眼珠轉悠了一下,突然欺身上前,在衛臨的臉頰上“啪嘰”一口。然後一擊脫離,直接轉身就跑。

    隻留下衛臨一人站在原地,感受著臉頰上的溫熱。

    謝小意站在台階上,手中還捏著那張寫滿情意的宣紙,想到了什麽,迴頭說:“今晚我就搬迴自己房間。”

    衛臨:“?”

    不是都互表心意了嗎?

    謝小意慢悠悠得接下了下一句:“你也搬過來,你房間的床榻實在是太小了!”

    衛臨的眼神柔和了下來:“好。”

    雖然互表了心意,但日子還是沒有任何的變動。日頭緩緩升起,小院溫馨安靜。

    若無意外的話,兩人的生活還會這樣持續很久很久,一直到互相白頭,臨近黃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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