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一點也沒感覺到其中的危險,湊了過來:“師兄,其他人該怎麽辦?”

    他指了指在地上躺做一堆的人。

    這些人應是追在後麵,被波及到一起進入了山腹之中。現在他們皆陷入了幻境中,表情或狂喜或嗔怒,一臉深陷其中的模樣。

    若無外力作用,他們將在幻境中度過自己想要的一生,並慢慢地走向死亡。

    謝小意摸了摸下巴,問了一個不太相幹的問題:“我們都是一起進來的,怎麽就你一個人醒了?”

    顧白理所應當地說:“因為這個幻境太假了啊。”

    謝小意:“?”他狐疑地看著顧白,“你到底在幻境裏見到什麽?”

    顧白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頂:“我夢到我們神霞宗變得特別有錢,就和望山宗一樣,辦宴席的時候送的禮物和流水一樣,靈米吃一碗倒一碗。”

    謝小意:“……”

    顧白:“所以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然後就醒了過來。”

    謝小意:“……”

    為什麽聽著令人越發地難過了。

    顧白又拉迴了剛剛的問題:“這些人該怎麽辦?”

    不喊,這群人就永遠醒不過來。

    可萬一喊了起來,這群人又來追殺他們該怎麽辦?

    這進退兩難。

    謝小意有點頭疼。

    從旁傳來一個微微沙啞的聲音:“幻境已經破了。”

    謝小意與顧白一同看了過去。

    衛淩霄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眼眸清明,但隻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平靜的海麵下,藏著洶湧的暗潮。

    謝小意當機立斷:“那我們還是先走吧。”

    免得這群人醒了以後不依不饒的。

    幻境破解,這方天地自然也開始慢慢崩裂。一行人順著通道,很快地就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等出了秘境,顧白好似想到了什麽,說:“唉,那把劍呢?”

    顧白不虧是個烏鴉嘴,話剛說完,那道虹光就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衝了出來,仿佛一直埋伏在這裏一樣。

    光芒的速度太快,謝小意根本沒反應過來。

    一旁的淩霄君倒是來得及阻止,可他剛抬起手,就又放了下來。

    呲——

    謝小意聽到一聲劍刃歸鞘的聲響,

    那劍氣整個沒入了他的額心,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聽見顧白慌亂的聲音:“咋迴事?”

    謝小意閉上了眼睛。

    在一刹那,便過了百年的光陰,他好像是悟到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他又睜開了眼睛:“別嚎了,我沒事。”

    顧白冷靜了下來:“師兄,你走狗屎運了?”

    謝小意“嘖”了一聲:“別說這麽難聽!”

    有沒有走狗屎運不知道,但運氣確實是挺好的。

    沒想到這柄在秘境中沉寂了上千年的靈劍能夠認他為主人。更不用說這次秘境之旅,讓他補足了心境上的瑕疵,這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師兄弟兩個交談了片刻,衛淩霄突地開口。

    顧白這才發現身邊還有個人,一想到師兄身懷靈寶,趕緊換上了警惕的表情。

    衛淩霄拱了拱手,解釋道:“在下前來秘境不是為了靈寶,而是為了……一個人。”

    此次大張旗鼓的舉辦宴會,不過是為了邀請一位神算子前來。

    走卜算這一行的,大多都是神神叨叨,不管什麽事都不喜歡直說,反倒是喜歡繞圈子來。

    神算子告知他,隻要前往秘境一行,就能見到想見之人。

    於是衛淩霄來了。

    沒想到,神算子口中的“見到”,也分多種情況。不過是幻境一場,夢幻空花,轉瞬即逝罷了。

    既然已經“見到”了,自然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衛淩霄與兩師兄弟客客氣氣地告別。

    三人不過萍水相逢,不過組隊進秘境,待出來以後,也沒別的必要要繼續一同了。

    道了別,三人便在岔路口分道揚鑣,各自漸行漸遠。

    謝小意與顧白迴到了甜水鎮。

    顧白時不時地打量著自家師兄。

    謝小意說:“有屁快放。”

    顧白:“我怎麽感覺師兄不太一樣了。”

    謝小意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額心,在白瓷麵具覆蓋下,一道熾熱的雲紋灼灼展開,猶如岩漿流淌。

    他點點頭:“確實。”

    顧白又可惜道:“竟然沒能和淩霄君搭上關係,太可惜了。”

    謝小意:“算了吧,和他搭上關係,不一定是什麽好事。”

    顧白:“怎麽說?”

    謝小意:“殺氣太重。而且,你忘了那個畫皮的下場了嗎?”

    顧白:“沒忘。”說到這個,他又冒出來一個疑惑,“為什麽淩霄君要殺和師兄長得像的人?難道是嫉妒師兄長得好看嗎?”

    謝小意還沒迴答,顧白就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不太可能吧。”

    謝小意:“……”

    顧白:“對吧?”

    對你個頭!

    謝小意深吸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離他遠點就是了。明白了嗎?”

    顧白用力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交談間,兩人已經走到了甜水鎮。

    在秘境中經過一個夜晚,外麵已經是清晨。

    這本應該是最為熱鬧的時辰,可大概是鎮上來了太多修士,鎮民們都門窗緊閉,生怕惹出什麽禍害來。整個小鎮都靜悄悄的。

    可就算是如此敬小慎微,也逃不過一劫。

    一個梳著衝天辮的孩童耐不住寂寞跑了出來,玩鬧間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身著黑衣的修士。

    修士修為一般,但心境卻一般,伸手就要捏死這小孩。

    有些修士信奉的大道是“萬物皆為芻狗”,在他們認為,踏入大道的修士與凡人已經不是一個物種,就如同牛羊與人一般。因此,捏死一個小孩,與捏死一隻螞蟻沒什麽區別。

    小孩已經嚇傻了,不會動彈,呆呆地看著修士,連求饒都不會。

    謝小意與這衝天辮有一麵之緣,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這種事情發生,出手就要救出這個小孩。

    修士長袖一甩,惡狠狠地說:“多管閑事!”

    謝小意迴了一句:“這倒也不是閑事。”

    維護世界和平,人人有責嘛。

    這個黑衣修士還有幾分腦子,沒有貿然出手與謝小意對上,而是問:“你是哪門哪派的?”

    出門在外,打聽清楚敵人的背景很重要。

    畢竟修真界的人都活得久,說不定隨隨便便遇到個人就是姑媽家的女婿的二姨夫,打起來豈不是雙方都尷尬。

    謝小意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坦然報了家門:“神霞宗。”

    黑衣修士表示:沒聽說過。

    既然沒聽說話,那就不必要客氣了。他從黑袍下伸出一隻如同鷹爪一般的手,抓向了那個

    小孩。

    尖銳漆黑的手指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痕跡,若是碰到,非死即殘。

    謝小意嗬斥一聲:“住手。”

    黑衣修士桀桀笑道:“你是個什麽玩意兒,也敢阻攔我?今天我非殺他不可!”

    說話間,他的手指即將碰到小孩纖弱的脖頸,就在隻差一根頭發絲的距離隻是,一道劍光破空而來。

    劍光淩厲,遠遠便覺得刺骨。

    黑衣修士急急收手,若是再慢一步,怕是手臂要斷成兩截。但他仍沒有放棄,黑袖一甩,將小孩包裹其中。

    再縱身一躍,到了屋頂上。

    謝小意追了上去。

    兩人在屋簷廊下追逐,一下子來到甜水鎮邊緣。

    謝小意這般緊追不放,黑衣修士惱怒了起來:“你到底要做什麽?不過一個小孩而已,在你我眼中不過螻蟻,有必要嗎?!”

    白瓷麵具下,謝小意的眼神明亮:“有必要。他不是螻蟻。”

    黑衣修士:“這很重要嗎?”

    謝小意平靜道:“重要。他也是父母的孩子,與你我一樣,沒有區別。”

    黑衣修士:“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謝小意:“所以他很重要,把他給我。”

    黑衣修士冷笑一聲:“我偏不給。”

    謝小意微微眯起眼睛:“那我就隻好……殺了你。”

    話音落下,殺意驟起。

    不知何時,謝小意的手中多了一柄劍。

    劍身薄薄一層,雪亮清透,可見一道紅霞流轉。

    這是一柄漂亮的劍。

    亦是一柄殺人的劍。

    黑衣修士沒想到這帶著麵具的落魄修士也能擁有這麽一柄劍,在看見劍的時候,他就知道不是謝小意的對手,不免心生退卻之意。

    修士之爭,不過在於一口氣,黑衣修士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可他的未戰先怯,自然就已經輸了。

    “給你!”黑衣修士認輸得果斷。

    但這下,輪到謝小意不肯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我說了要殺你,就是要殺你。”

    黑衣修士氣急敗壞:“你有病啊!”

    謝小意點頭:“確實有病。”

    謝小意已經很多年沒出劍過了,但每次出劍,必要見血。

    一道血線緩緩裂開。

    黑衣修士隻好扔出黑袖中裹著的小孩來擋。

    謝小意手指一鬆,劍氣消散,化作了柔和的風托住了小孩,待小孩安然無恙地落在地上,他已經提氣追了上去。

    小孩愣愣站在地上,半響才反應過來,哇哇大哭了起來。

    “怎麽了?”一個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孩淚眼婆娑,望著來人。

    那人身穿一襲藍衣,手中捏著一卷書,就像是鎮上的那些讀書人一樣。

    那人越是溫柔的詢問,小孩就越是委屈,“嗚哇”一聲哭得更響了。

    衛淩霄不知還如何應付小孩,有些無措。

    還好小孩的家人聽到了動靜趕了過來,抱住了小孩,對著衛淩霄千恩萬謝。

    謝小意斬殺了那黑衣修士,迴到小鎮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

    纖弱的少年牽著小孩的手,衝著衛淩霄說:“阿弟,快點道謝,都是這位先生救了你一命!”

    謝小意:“?”

    不是?

    救他的人不是我嗎?

    衛淩霄也搖頭:“不是我。”

    少年卻好像聾了一般,硬要把功勞往衛淩霄身上按:“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隻能以身相……”

    那個“許”字還沒說出來,站在不遠處的謝小意用力咳嗽了一聲。

    衝天辮小孩扭頭,指著謝小意說:“是他救了我!”

    謝小意自然而然地挺直了脊背:“不用謝了……”

    然後那個少年也轉過了身,謝小意看見了他的模樣。

    謝小意:瞳孔地震

    為什麽又有一個長得和他很像的人?

    活動複刻還是俄羅斯套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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