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沒有立刻離開,偷偷觀察這炎龍,如精靈所說,炎龍背部的中脊線已經開裂,甚至到了頸部,照這個速度,應該就是這兩天了。


    不知不覺,指甲嵌進掌心,血流一地,蘇沐毫無知覺,盯著炎龍,他真的很想殺它,接觸未知恐懼時人都無比的怕死,但真到了這一刻,往往迸發出超凡的勇氣,悍不畏死,矢誌不泯,也是這一刻他才真正決定,無論炎龍渡劫修為下降多少,都一定要動手救人。


    次日,蘇沐進入洞中,炎龍沒有出水,湖麵一直有個大漩渦,旋轉不停。


    其後兩天,炎龍不知排放什麽東西,湖麵渾濁不堪,再無波瀾,如一潭死水。


    秦依萌隻被吸了一次血,但是已經十天沒吃沒喝了,極其虛弱,吊在半空不知死活。蘇沐相信她沒有死,畢竟她也是血脈武者,十天還不到生命極限。


    但是蘇沐等不了了,雖然不知炎龍渡劫到了什麽地步,無法預知何時才是它最虛弱的時候,忍耐不住的情況下和銅錘一同進入洞中,約莫到湖邊時,將繩索綁在一個石柱上,而後來到湖邊。


    兩人趴在岸上觀望一番,銅錘心急如焚,不停的瞅著秦依萌,生怕這個他心中喜歡了幾年的姑娘再也不能活蹦亂跳了。


    “動手吧。”蘇沐對銅錘示意。


    在外麵蘇沐就已經叮囑多次,隻有一次機會,先綁住事先選好的一塊石墩,然後將另一端拋擲,勾住秦依萌頭上的繩索,拉緊繃直,由銅錘攀爬繩索,過去將她上麵的繩索砍斷,將人救走。


    銅錘把這個動作練習了無數次,卻還是緊張的滿頭大汗,手臂掄圓,繩索飛了出去,頭上的迴勾在秦依萌頭上繞了一圈,勾住了繩索,纏繞之後卡住了繩梁,一切都很完美。


    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蘇沐當然不會按照精靈說的,直接跳入水中刺殺炎龍,那簡直是個笑話,這是他能想到的最穩妥的方法了,既不用直麵炎龍,又能把人救走。


    “再勾一道繩子把精靈也救下來吧。”


    蘇沐觀察著水麵沒有動靜,放心的道。


    銅錘道:“不能吧,我爬上去怕分擔不了三個人的重量,她都死了還救下來幹嗎。”


    “要不是她萌萌早就死了。”


    “已經死了,咱就別多愁善感了吧?”


    “挺可憐的,你上去再勾一道繩子,一起救下來。”


    “行,你是局長,我聽你的。”


    銅錘像個肉丸子,四肢掛在繩索,攀爬上去,剛到一半,波瀾四起,炎龍躍水而出,巨口一張,火山噴發般,射出一道巨大火焰。


    銅錘慘叫,衣服燃燒,頭發眉毛瞬間灰飛煙滅,粘火黏在身,如往日他手中火煉的鐵器般,周身裹滿火焰,慘不忍睹。


    嘭!


    銅錘墜入湖水。


    秦依萌憔悴的眯著眼,一直注視他們,不由驚叫一聲。


    幾乎同時,蘇沐拔出短劍,一頭紮進水。


    入水一刻,蘇沐心想,完了,要死一起死,魔界警局全軍覆滅。


    離地時,他腳下攢了一股風勁,推力極猛,像顆製導魚雷,深壓之後,衝水而出,直接推送到上空的炎龍頭上。


    炎龍的確在蛻皮,上半身已經剝離了一半,露出裏麵嫩紅的鮮肉,像剛出生的老鼠一樣稀薄。


    蘇沐一刀就刺了進去,最快速度傷害最大化,是他一直追求的戰鬥手段,手腕一抖,刀身上揚,豁開一道一米多長的口子。


    炎龍低吼,縮入水中。


    風旋拖著蘇沐一起墜湖。


    秦依萌淚眼蒙蒙,最不願看到的畫麵都出現了。人生第一次,體驗到親情之外的濃厚情感,就算陰陽顛倒,都不會忘記,這一世兩個為她拚命的人。


    嘩!


    “呸!”


    銅錘冒了出來,吐出一口汙水。


    他二話不說,咬住匕首,再次攀爬繩索。


    被火煉之後,他的身體腫脹一圈,手心都是虛肉,皮下組織擁擠,碰哪都疼,但他就是牢牢抓住繩索一點一點挪了上去。


    蹦蹦蹦……途中,咬斷三顆牙,終於來到秦依萌身邊。


    繩索是灰衣人準備的普通繩子,一刀就斷了。


    他像老虎拎小貓,一胳膊夾住秦依萌,手腳並用滑行而下。


    期間,湖心深處,不時亮起一簇火光,隻是太深,火焰並不能冒出水麵,就像一次次內燃爆炸,詭異妖豔。


    一汪湖泊,很快就蒸騰起來,油鍋一樣,成了現實世界的地獄。


    銅錘虎目圓睜,兩行眼淚俱下,忍不住咧嘴大哭起來。


    隨後,他毫不猶豫,抱著秦依萌一瘸一拐走了。


    洞外,他喂她喝了一壺水,道:“我先送你迴家,再來給蘇沐收屍。”


    秦依萌搖了搖頭,她沒有力氣表達什麽,也沒有力氣流淚,艱難的吐出幾個字:“我也要……一起吧,帶他迴去。”


    地表的溫度驟然攀升,花草漸漸枯萎,樹木泛黃,葉如雨下,熱量蒸烤,空氣扭曲,稍遠一些,四目對望,臉龐模糊。


    “這麽遠,能量尚且冗強,他在湖心,是怎樣煎熬?”


    渾身濕透的秦依萌痛苦的呢喃道。


    銅錘比她痛苦一百倍,溫度每提升一次,即便沒有風,空氣與皮膚的摩擦,都讓他痛不欲生。


    他隻能咬緊牙關,苦不堪言。


    ……


    這大概是蘇沐人生中最漫長的三分鍾,僅僅是炎龍入水的幾道風旋,就讓他無法脫身,隻得閉氣,忘死纏鬥。


    出水時,他用盡力氣深吸了一口氣,嗓子眼裏發出深深的呐喊,似是要將全世界都吸入肺裏。


    沒有人教他怎麽做,但他手中握著的一塊猩紅色晶體,清晰的告訴他這就是龍晶,毫無疑問,是他見過的世間最純粹的火晶,紅的令人心碎。


    黑暗中他將龍頸刺成篩子,於一片血肉模糊中,剝開腦筋,取出這顆瑰麗的龍晶。


    雖然他體無完膚,腰間、背部、大腿到處都是傷口,可是是值得的。


    至於沸騰的湖水,他卻感受不深,黑色珠子變紅那一刻,將熱量全部吸收,深處火焰核心的他,反而沒有知覺。


    他四下看了看,沒有銅錘和秦依萌的身影,上麵那根繩索已經斷了,應該已經安全離開了吧?


    珠子到現在還沒有褪色,裏麵蘊含了不知多少炎龍噴吐的真火,卻神奇的沒有外放絲毫。


    詭異的是,珠子仍在變紅,顏色逐漸加深,而龍晶的猩紅在稀釋,逐漸變淺。


    黑珠在吸收龍晶內的真火?


    須臾,湖光斑斕,猩紅如極光映射,勾勒幻化,時而細如絲,時而濃如墨,伸縮漫卷,最後都會進入黑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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