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蘇走了沒一會兒容染就從床上下來了。身子還是有一點虛弱,不過隻是因為靈力仍然有些空虛,要不了多久就能大好。她剛坐到桌邊喝了幾口茶——慕蘇用了靈力替她溫著,所以溫度適宜——門那邊便傳來了敲門聲。


    從布置看,這兒不是她住的地方,應該是慕蘇的客房,這個時候應該都知道慕蘇參賽去了吧,誰會來敲門?


    她懷著這樣的疑惑去開了門,門口站著的卻是葉寂然。


    “……葉寂然?你找我師尊有事麽?”溫柔禮貌地問。


    葉寂然低頭看了看手裏握著的藥瓶,悶了一會兒,寡漠無波的聲音傳出來:“我是來找你的。”


    容染也看到他手裏的藥瓶,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好聽見葉寂然接著說:“我見慕蘇前輩帶你走了,便尋來此處想把藥給你。今日比賽,抱歉了。”


    要說抱歉,容染那一劍可是刺破了葉寂然皮肉見了血,葉寂然反而沒有對容染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受內傷也是因為她自己想拚一把。她接過葉寂然的藥,禮節性關心了下葉寂然的傷勢:“我的傷師尊替我看過了,不妨事,今日我傷了你,你的傷怎麽樣了?”


    “我已無礙。”葉寂然惜字如金,目的達到便不再久留,“我先走了。”


    “等一下!”容染叫住他,見他果然停下來看她,禮貌請求道,“你能帶我去我師尊比賽的地方麽?我知道他們在登天台比賽,但是我對你們宗門地形不熟,找不到路。”


    “……跟我來吧。”


    ————————————————————


    明明是元華宗候選人資格的爭奪賽,卻在天劍宗展開,本身是一件比較奇怪的事,不過天劍宗和元華宗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關係親密,人們除了感慨一兩句之外也沒別的好說,已經習以為常。


    一般情況下向候選人發起挑戰的挑戰者其實十分的少,反正近兩三百年來也就隻有這一次慕蘇對上官龍越發起挑戰——高手之間若全力對決一次,往往需要修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恢複至巔峰,代價較大,所以若非深仇大恨或者得勝獎賞足夠豐厚,真正實力相近的高手之間都是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元華宗三位宗主候選人:柳岩同的親傳弟子燕辭青,向則安的親傳弟子上官龍越,內門弟子祁瑾歸——再加上一個慕蓧的親傳弟子慕蘇,是眾人熟知的元華宗瑾字輩代表人物,除了慕蘇,恐怕沒別的同輩能贏過這三位候選人。


    在過去的近千年裏,慕蘇是上官龍越的道侶,又本就對宗主之位不感興趣,從來都沒有想過挑戰奪位之事。而這一次發起挑戰,慕蘇目標直指她的道侶——或者說曾經的道侶上官龍越,讓元華宗參賽弟子、天劍宗上下門人和別的宗門組織來觀賽的友人都大跌眼鏡。


    主峰規模最大的賽場名為登天台,四周高台的觀賽位坐著天劍宗四位劍主、元華宗另兩位候選人和外宗來訪觀賽友人,登天台四周也圍著數不清的觀賽的弟子,此刻可算是熱鬧非凡了。


    登天台取“登臨九天”之意,由天劍宗和元華宗的陣法大師聯合設下強大的陣法禁製,專門供高手對決時使用,將戰鬥限製在陣法中,避免強大的靈力碰撞對環境造成難以挽迴的後果。


    葉寂然很悶,一路上和容染一句話都沒說,不過他到底是葉九愛惜的優秀後輩,帶著容染直接到了觀賽高台之上,將整個登天台收在眼中一覽無餘。


    “師祖。”葉寂然躬身行禮。


    “寂然,嗯……你把小染小姑娘也帶來了。”葉九看了看這兩個後輩,和藹的笑了,“小姑娘上午受了傷,現在感覺如何了?”


    “小染小姑娘”是個什麽稱唿……容染忍著心裏的吐槽,乖巧道:“我已經好多了。謝謝葉九前輩關心,前輩喚我小染就好。”


    “也好。”葉九掐了法訣在右手邊添了兩張椅子,招唿兩個小輩坐下,比賽還未開始,他態度自然的開啟了話頭,“上官龍越和慕蘇,你們覺得誰會贏?”


    “當然是我師尊。”


    “慕蘇前輩。”


    葉寂然和容染異口同聲,葉九側頭看了他們倆一眼,笑問:“不如說說理由?”


    容染有無數理由可以說,不過她懶得說,就隻挑了個最簡單也最符合她少女身份的,麵露自豪道:“我師尊自然是要贏的。”


    葉九又看向葉寂然,葉寂然聲音沉緩嚴肅,認真答了:“上官龍越心神不定,此乃修真者大忌,更兼慕蘇前輩心緒沉著,又為此尋了師祖陪練,我認為該是慕蘇前輩贏。”


    葉九笑笑,並沒有下什麽結論,而是看迴了登天台上:“比賽要開始了。”


    內行看門道,年輕的新人們就看看臉看看熱鬧。上官龍越穿了一身繡著銀龍平雲紋的束腰戰袍,手拿一柄青碧色玉質靈槍。靈槍仿若虛幻,像是流動的碧玉匯聚而成,正是修真界兵器譜上排名前列的名槍“清風”。


    玉冠束起長發露出他俊美的五官,眉目間隱著憂鬱溫雅,長身玉立真如清風朗月,讓圍觀的許多女弟子眼睛發直,竊竊私語抒發著對他的一見鍾情。


    慕蘇再是清楚不過他這副美好皮囊下的內裏是如何,心下冷笑。她依然穿著款式相近的鶴立流雲白衣,拿著那柄渾然一體的不工鈍劍,筆直而漠然的站在上官龍越的前方。


    她的美貌同樣讓觀賽者驚歎,再看這一對般配的道侶如今兵刃相向,不由得唏噓不已。


    上官龍越本來想說什麽,但是慕蘇不給他這個機會。場外鍾鳴示意開始的瞬間,慕蘇手中不工劍脫手飛出,劍氣旋天盤成墨色巨龍,不工劍恰在龍舌處,分出萬千劍影直直衝向上官龍越。上官龍越迅速將清風平舉在前,玉色槍身化出四道虛影織成“井”字碧青風網將劍影阻攔。


    然而慕蘇仿佛與平日裏後手拆招的那個她不是一個人,並不等待對手反應,在上官龍越抵擋劍影的同時她將不工劍立於身前,分出四道龍影往四方奔騰而去。這四道墨色龍影分別立於十丈外的東南西北四方正位盤了身子,仰天長嘯引動風雷冰火。


    四野征天劍陣!容染險些驚唿出聲。這個劍陣容染上一世與慕蘇打架時麵對過,在慕蓧的傳記中也有所記載,應該是某種枯榮一脈傳承下來的大殺招。五行金木水火土,四元風雷冰火,這個劍陣就是以強大劍意迫使四元為之所用,以席卷天地之勢攻擊且限製對手,是以謂之“征天”。


    慕蘇了解上官龍越,上官龍越槍法以快速迅猛著稱,慕蘇不願意給他主動近身的機會,索性以碾壓之勢搶占先手,開場便設下這強大劍陣。上官龍越沒料到她會這般行事,果然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四方的風雷冰火往上官龍越疾衝而去,上官龍越即便有再多的話此刻也無暇說了。他運功喚出數道纏身龍卷,颶風唿嘯著向四方迎去,手間靈槍也化為一手碧色波濤展開成一團水球樣的防護結界將自己裹在其中。


    相比慕蘇與上官龍越結契後低調沉寂,上官龍越則威名在外,所以兩人雖同為化元後期,不明真相的圍觀者仍想當然的覺得上官龍越比慕蘇強。但實力是這修真界最有跡可循的事,細心觀戰的人都能看出整體節奏被把控在慕蘇手裏。


    劍陣消耗雖大,但來勢猛烈,如果持續受製無法反擊,上官龍越根本撐不到慕蘇靈力不足的時候。慕蘇了解他,他同樣了解慕蘇,慕蘇與人對決時並不喜歡寫劇本,這一次開場設陣搶占先手,應該是為了之後與他對招做鋪墊。


    他雖然比慕蘇後入門,但是他是與元華宗修真功法一脈相承的上官家的後代,所以其實他年齡比慕蘇要稍大一些,就算不提道侶關係,多年同門關係也讓他對慕蘇十分了解。


    上官龍越最在乎的,一是慕蘇,二是名譽地位,慕蘇不可能不知道,現在有如此作為,自然是因為她決定與他劃清關係恩斷義絕。他知道自己有錯在先,因而心情沉鬱,又忍不住責怪慕蘇為什麽不信他是真心悔過。


    因為取得了元華宗主候選人資格,他主動放棄了上官家家主的繼承資格,如果輸給慕蘇,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不能輸。護體罡風再加上靈槍所成防護結界很好保護了他一手,除此之外,他開始嚐試放招與四野征天劍陣對抗,隱隱有青色罡風在他身邊形成。但是須知此時慕蘇還未出手,上官龍越也是半點不敢大意,始終分神注意著慕蘇動向。


    慕蘇以第一段的劍陣牽製他,同時完成了第二段劍陣的設置,不工劍懸浮於場中,劍身源源不斷的向外溢出墨色遊龍,纏繞飛行,驅逐威懾著劍陣中的微小屬性基元,整個賽場開始溢出碎裂狀的微光。


    慕蘇臉色冰冷地向他走近,“上官龍越,此戰之後,你我恩斷義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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