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早早地迴來,雖然知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還是抱著期待。人總是這樣,明明心裏有了答案卻還不死心,明知結果如何卻還帶著那份執念堅持。

    虞姬搖搖頭,項羽眼中期待的小火苗漸漸熄滅,許久後項羽啞著嗓音道:“收拾東西,這幾天我們迴楚國。”虞姬清晰地看見點點淚光被他逼迴去,眼淚迴流進心裏,隻會梗在心口更加難受。

    虞姬上前擁住他,輕聲道:“她會好好的,你放心。不管怎麽樣她都會讓樂樂在她的羽翼下快樂成長,她是個有韌性的女人,她隻會越來越堅強。”

    “挑幾個人安排到她身邊,保護好她。別讓她知道,更不能讓劉邦有所察覺。”項羽揉揉酸澀的眼睛說。

    “我知道怎麽做。”虞姬拍拍他的背讓他安心。

    “嗯,我跟亞父說要迴楚國,與劉邦休戰,但是他不同意。”項羽向來尊敬範增,但是從鴻門宴開始兩人分歧越來越大。鴻門宴範增要殺劉邦,項羽念著結拜的兄弟情分放他一馬,氣得範增病了好久,現在仍未見好。項羽希望天下太平,實行分封諸侯國,而範增提議項羽稱帝君主製,項羽又一意孤行,兩人又為這事僵持著。

    昏黃的光線無力地透過紙窗,朱紅木漆暗沉沒有生氣。房間傳來老者沉悶而又渾濁的咳嗽聲,嗓子還是肺部應該有很多不幹淨的東西,聽聲音老者是久咳不止,就連咳嗽都很費勁的樣子。虞姬端著藥,擔憂地急步推門向裏走去。

    範增聽見腳步聲急忙將咳出血的帕子藏到袖中,見到虞姬臉上露出笑意,瘦的厲害眼窩臉頰深陷下去,顴骨高起,臉色蠟黃沒了精神。就是那銳利的琥珀色眼睛也變的渾濁,像隻老狼沒有了捕食的能力,垂垂等死卻又不甘。

    虞姬跪坐在他身邊,將熬好的藥汁從壺裏倒出來,還冒著騰騰的熱氣。範增最是厭惡這藥味,吃了那麽多也不見好,導致成天嘴裏都是這藥的苦味,吃什麽也沒了滋味。虞姬吹涼了藥送到範增嘴邊,說:“爹,這藥可是我親自熬的。”

    範增無奈地把藥端過去憋著氣一口喝光,虞姬拿端過蜜餞給他,範增擺擺手示意不用。範增道:"羽兒還是堅持要撤兵吧?"

    "爹……"

    "什麽都不用說了。"範增認命地歎息,狼老了,即便能有領導群狼的謀略可也終究是老了,有心無力。年輕的狼有能力卻少了謀略和風雨吹打的磨練,還是要

    吃虧的。範增道:"如今羽兒是聽不進我的話了,就連你也是……到底是太年輕了。也罷,成敗都是在於你們自己的命,咳咳……咳……咳"

    "爹~也許你是對的,可是不做錯怎麽知道對是什麽?"虞姬拍著他的背。

    "記住了,劉邦的軟肋就隻有他的妻子一個,必要時候用她可以威脅劉邦。為父就是擔心你們太過重情誼,必然會死在這二字上。"範增道。

    *****

    樂樂正歡歡喜喜地抱著項羽給她做的木偶玩,全然忘記了前兩天所受到的驚嚇。也許這就是小孩子總是比大人快樂的原因,不會記得那些不開心的事。樂樂見劉邦迴來,立即高高興興地跑過去,舉著手裏的木偶說:"爹爹,這是幹爹送給樂樂的小樂樂哦~爹爹你看是不是跟樂樂一樣?"

    "嗯,很像樂樂。"劉邦心裏不大高興,他不明白項羽為何要對樂樂這麽好,他們之間的兄弟情早已經崩盤,再喜歡樂樂也沒必要這麽討好,好似真的是他的親生女兒一樣。劉邦看看呂雉,還在與他置氣,見他進來頭也不抬,繼續做著手裏的女紅。

    想起那天呂雉作舞後項羽走過去和她說的莫名其妙的話,心生疑竇又看了看呂雉麵色如常,想來是自己想多了。馥然正在布菜,說:"夫人可以用膳了。"

    呂雉看著桌上十幾道精致的菜肴都是自己平日裏愛吃的,可現在看著卻沒了胃口,沒看見元寶,便問道:"元寶呢?都到了飯點,一天都沒見人影了。"

    馥然努努嘴,看了劉邦一眼,示意問他。而劉邦老神在在就當沒聽見,呂雉氣不一處來,對樂樂道:"樂樂,你問一下你爹哥哥去哪兒了?"

    樂樂乖乖問道:"爹爹,娘親問你哥哥去哪了?"

    劉邦摸摸樂樂的頭說道。"爹爹這一年不在,你哥哥練功偷懶,射箭三次一次紅心都沒射到,爹爹讓他練習射箭呢!"

    "這樣啊!那爹爹,你不在我天天睡懶覺,是不是也要罰樂樂?"

    劉邦不禁笑著揉揉她的頭:"爹爹不罰樂樂。"

    "樂樂,問你爹哥哥在哪兒受罰呢?"呂雉又發話

    。

    "哦~娘親又問爹爹哥哥現在在哪裏呢!"

    "想知道就讓你娘親自己問爹爹好不好?"

    "娘親,爹爹不告訴樂樂,要你自己問。"

    呂雉對馥然道:"馥然,你去問問蕭何元寶在哪兒,叫他迴來吃飯,我等他。"

    *****

    戚姬聽說元寶被罰了,於是用食盒裝了些飯菜去看望元寶。

    太陽已經沉下去一半,光線漸暗,元寶獨自一人沒人督促還在練習射箭。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迴頭看了看,他記得,這是爹爹新納的小妾。美則美矣,少了些靈氣多了些世俗之感且不是很好親近的樣子。

    元寶就當沒看見她,繼續練習射練。戚姬倒是不介意,笑盈盈地走過去,說:"天快黑了看不見了就別練了,姨娘特意讓廚房做了些你愛吃的菜,肯定餓了吧?"

    "謝謝,我不餓。"元寶不喜歡她,看樣子她就是別有用心。

    "怎麽會不餓呢?你爹都罰了你一整天了,還是先吃些吧!這會兒他們一家三口肯定已經在吃飯,迴去晚不一定會給你留飯,餓著肚子睡覺也睡不安穩是不是?"戚姬意有所指地說元寶是外人,真正的一家人是他們三口。

    元寶到底是小孩子,不高興地衝她吼道:"我餓不餓不用你管,少在這裏挑撥離間!"

    "我挑撥離間?長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你並不得漢王歡喜,樂樂是女兒身都比你得寵。你口口聲聲叫她娘親,她就真的是你娘了?她不過現在是沒兒子,等她有兒子了她還會管你?可笑~"戚姬的目的倒不是拉攏元寶,即便他是長子不得寵的拉攏了又如何,小孩子的脾氣最好拿捏,才幾句話就被激怒了呢~兒子?可以自己生嘛!別人的再親近也會有嫌隙,日後被人離間,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元寶很生氣收了弓箭轉身就走,她真的很讓人討厭,怪不得娘親、馥然、姑姑、樂樂沒一個人喜歡。馥然過來,真好看見元寶氣唿唿地跑過來,看看他身後不遠處戚姬正笑著看她,那笑很讓人不舒服。馥然問道:"怎麽了?元寶?"

    "沒什麽,爹爹怎麽娶了個這麽讓人討厭的女人?"元寶還氣衝

    衝地。

    馥然不禁笑了,抹黑劉邦的形象,誰讓他這麽氣人呢?說:"你爹爹好色嘛!長的有幾分姿色的他都喜歡。"

    "可是爹爹不像是好色之徒啊!他對娘親那麽好。"

    "你還小,以後就知道了。那女人心術不正,她說什麽別聽她的,否則最後倒黴的是你,明白嗎?也別做讓夫人傷心的事。"馥然叮囑道。

    "姑姑放心,我知道的。"元寶點點頭說。

    "夫人還在等你吃飯,我們快些走吧!"馥然牽他的手,元寶"嘶"地吸了口氣,馥然拉著他的手仔細看了看。元寶的手上磨出了好幾個水泡,右手中指和食指之間的水泡都磨破了,破掉流出的水中還參雜著點點血絲。他到底是馥然看著長這麽大的,不禁心疼道:"手上都出水泡了你就不能歇一歇,又沒人看著你,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傻?"

    元寶搖搖頭,認真地說:"我偷懶爹爹會不高興的,而且練習的時候都麻木了沒感覺到多疼。姑姑,我沒事的。"

    "都這樣了還沒事?我先帶你去包紮一下。"

    *****

    天已擦黑,桌上的飯菜已經涼透了還不見馥然和元寶迴來。

    樂樂問道:"爹爹,你把哥哥弄哪去了?怎麽馥然姑姑還沒把哥哥帶迴來呢?"

    "樂樂餓不餓?"樂樂點點頭,劉邦對婢女道:"都撤下去,換幾道熱菜上來。"

    "諾~"

    "爹爹,等哥哥迴來了再上熱菜吧!樂樂要和哥哥一起吃。"

    說著馥然帶著包紮好的元寶進來,劉邦冷著臉像數九寒天的冰雪。元寶畏懼地請安:"爹爹,娘親,孩兒來晚了。"

    呂雉放下手裏繡的東西,溫和地說:"這麽晚,肯定餓了吧?馥然上菜吧!"

    元寶點點頭,呂雉腳受傷不方便,元寶便過去扶她。劉邦嚴厲道:"練的怎麽樣?明天如果還沒長進就別吃飯了。"

    "是,兒子知道。&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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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樂小手揉搓著劉邦的臉頰說:"爹爹你好兇哦!這樣會嚇到哥哥的,笑一笑嘛!"

    劉邦柔和了臉色抱著樂樂起來過去吃飯。呂雉見元寶刻意將手藏在袖子裏,還是露出包紮的一截白色紗布,說:"手受傷了?給我看看嚴不嚴重。"

    "娘親,隻是破了皮,沒事的。"元寶把手立即背到身後不讓她看,"還是先吃飯吧!馥然姑姑已經給我包紮過了。"

    樂樂一聽元寶受傷立即從劉邦腿上滑下來跑過去,說:"哥哥受傷了?快給我看看。"

    劉邦一伸手就把樂樂撈迴來,說:"能受多大的傷?讓你上戰場殺敵還是和人比試了?過來吃飯!"

    元寶心中一陣酸楚,要是樂樂哪怕不小心跌個跟頭爹爹也都會心疼地又哄又親,真的從來沒聽過一句安慰和心疼的話,他真的拿我當兒子嗎?

    馥然布好菜,說:"夫人,沒什麽大礙,是磨出的水泡破了皮,我已經給他上過藥,過兩天就好了。"

    呂雉放了心,道:"那就好,元寶你這兩天別碰水,別再練習射箭了,好了再說。"

    劉邦直接打斷道:"練功哪能半途而廢?明天繼續給我練!"

    元寶默不作聲,袖下的拳頭緊緊握著,破皮的地方被紗布緊繃地生疼也不覺得疼,大概是心更疼吧!呂雉被劉邦一句話堵住,說不出反駁的話,給元寶夾了他喜歡吃的菜,無奈道:"吃飯吧!"兒子是他,怎麽教育呂雉也不好插手過多。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虞姬還有什麽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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