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戰鬥異常激烈,不時有劍氣巨石飛過來, 樓訣一邊閃躲著, 一邊抽出寶寶背帶,把梨子緊緊綁在身前, 背帶質地柔軟,小怪物屁.股下還有一方小小的腰凳, 舒適非常,並不會覺得難受。


    轟的一聲, 周飛從激戰中被拋出來,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重重砸在樓訣的腳邊。


    隨後周飛的桃木劍也飛了出來,插-在被血浸濕的地上,周飛一把抓著桃木劍艱難的爬起來, 哢嚓一聲,在戰鬥中拚盡全力的桃木劍碎成了兩塊, 再也不能支撐周飛的身體,周飛也應聲重新栽倒在地。


    和桃木劍一樣, 周飛也已拚盡全力, 他神誌模糊的躺在地上, 血水夾裹著汗水流進眼睛,眼睛頓時一陣尖銳的刺痛, 周飛忍不住蜷起身體, 縮成一個蝦米, 正好將後背對著旁邊的樓訣。


    周飛實在太痛了, 從出生到現在,哪怕以前一個人在外打拚,被一群混混圍毆的時候也沒這麽痛過,肋骨不知道斷了幾處,胸口還被杜子仁的拳風擦過,僅僅是擦過,他便覺得內髒一陣陣緊縮的痛,嘴巴一張嘔出一口血。


    他不會死在這裏吧?


    周飛迷迷瞪瞪的想,眼睛看向打的正激烈的前邊,杜子仁在太子爺、白無常兩麵夾擊下不退反進,打的太子爺、白無常連連敗退,突然杜子仁佯裝攻擊白無常,在太子爺飛身去救白無常的時候,杜子仁反手一劍朝太子爺脖子揮去。


    “大哥小心……”無意識的稱唿讓周飛愣了一下,他叫過太子爺燁總,燁哥,龍爸爸,也叫過哥,卻從未叫過大哥。


    “大哥”這兩個字,太過鄭重,也太過正經,並不符合太子爺的畫風,也不符合周飛飛的畫風。


    不管是太子爺還是周飛飛,他們從來都不是什麽正經人。


    讓周飛叫太子爺大哥,周飛是叫不出來的,太別扭,如果提前十年認識太子爺,他應該叫的出來,那個時候他比較單蠢,透過現象看不透太子爺的本質,沒準會被他道貌岸然的外表給騙了,覺得他穩重又帥氣。


    周飛咳著血慘兮兮的想自己真是腦子被門擠了,這個時候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突然,一種抽骨之痛從後背傳來,周飛反手抓住身後人的手,哀求道:“別……”


    身後的人沒有停手,左手死死按住他,右手在他脊椎處用力一插,紅色的血飛濺到旁邊的草叢上,深綠中流下慘痛的紅,在周飛的哀求中,這人非但不停手,反而抓著周飛的脊椎往外扯。


    太痛了,遠比被杜子仁掌風的力量擦到的還要痛。


    像扔在岸上的魚,周飛整個身體都在顫抖,額頭上冒出痛苦的汗珠,血水在他身下形成一汪小灘,周飛痛死過去,意識模糊間他的目光穿透前方的劍樹林,落在太子爺身上。


    太子爺雙拳血肉模糊,正往下滴著血,卻還是全然不顧自己一拳轟在杜子仁太陽穴上。


    “老子可不是好惹的。”太子爺的怒吼在樹林裏迴蕩。


    “大哥……”周飛喃喃叫了一聲大哥,慢慢閉上了眼睛。


    ***


    開天避地之初,沒有天庭也沒有地府,隻有洪荒世界,各種混居,亂舞,摩擦不斷,你今天砸了我的場子,明天我就舉兵打過來,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


    俗話說的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酆都是女媧娘娘用泥捏出來的第一批人族。


    女媧娘娘捏人成聖,飛升之時將酆都他們放到東海的一個小島上,還告戒他們不要輕易離開小島。


    人族在小島上建立部落,群居而生,洪荒生物個個彪悍,人族柔弱,活的很艱難,族人也聽從女媧娘娘的命令,並不敢踏出小島一步。


    酆都卻不一樣,他天生有一股流裏流氣,不願被束縛在一個地方。


    一個百花盛開的春天,酆都背著族人偷偷出了島,坐著他自製的小木劃。


    木劃入水便被風刮著一路前進,酆都膽子還算大,沒有太過慌張,待木劃靠岸後就背著自己的食物上了岸。


    酆都並不知道自己踏上的土地是大荒之東,是龍族的地盤。


    龍族是天地孕育出來的神族,實力強大,一般二般的並不敢犯,但龍族武風極盛,便是沒人來打他們,他們地盤裏也實常發生鬥毆事件。


    酆都頗一上岸,就看見兩條銀龍在岸邊打架,雖然不在水裏,依舊激的海水翻騰出十數米高,酆都想起時時被海浪淹沒的部落,他以前就疑惑明明沒有風,哪來這麽多的巨浪,此刻見到龍族打架,才曉得是他們搞的鬼,當下便上前理論,讓他們不要在水邊打架。


    銀龍懶得搭理他,尾巴一甩砸在酆都身上,酆都當場昏過去,等醒過來的時候又入了蛇窩。


    原是一群花蛇在樹林裏交-配,肚子餓了出來覓食,看見暈倒的酆都就將他拖了迴來,與其他糧食放在一處。


    蛇妖們用原形交-配,糾纏著不分彼此,兩條美女蛇突然吵了起來。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蛇,你不是說隻愛龍神殿下一個?為什麽還要跟我爭雄蛇?”


    “嗬嗬,你不是也一樣。”


    酆都聽了一耳朵,大意是兩個美女互相指責對方在外麵跟自己爭雄龍,迴到族內還爭雄蛇,不要臉之內的話。


    不光吵,美女蛇還打了一架。


    打完架,美女蛇餓了遊進糧食庫,豎瞳緊緊盯著酆都,酆都嚇的不敢動彈,蛇信幾乎觸碰到酆都的臉,一陣腳步傳來,一個男人清亮的聲音恍若天籟。


    “聽說你們抓到一個人族,話說,本君還沒見過人族呢……”


    走進糧食庫的男人比酆都高了整整一個頭,腰細腿長,臉蛋秀麗,一雙桃花眼波光眼轉看誰都是一往情深的樣子。


    聽見男人的聲音,美女蛇連忙變迴原形,穿著華麗精致的長裙,收起嗜血的牙齒,嬌嬌嗲嗲撲向男人。


    “殿下,你怎麽來這裏了?這裏太髒了,快迴去吧。”


    其實這裏並不髒,美女蛇隻是害怕男人發現隔壁的雄蛇。


    春天是蛇族交-配的季節,她們愛慕男人,卻依舊控製不住內心裏的欲-望找雄蛇嘿嘿嘿。


    男人顯然對美女蛇沒什麽興趣,不過他很有風度,裝著不知道隔壁有一群蛇在啪啪啪,男人對美女蛇說自己沒見過人族過來看熱鬧,美女蛇立刻把酆都交給男人,還將他們送出蛇族的領地。


    酆都像雞崽一樣被男人拎在手裏,非但不生氣,反而抱住男人的大腿要認男人當大哥。


    “大哥,你救了我的命,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哥。”


    男人扯著酆都臉頰的肉往兩邊扯,對人族非常好奇。


    酆都對男人也很好奇,尤其看見一路上的妖怪見了男人都要行禮的時候,對男人的崇拜之情溢於言表,恨不得變成男人的腿部掛件,哪怕後來知道男人是自己討厭的龍族,酆都也絲毫不減對男人的崇拜。


    尤其是後來,男人聽酆都說他們人族住在東海一個小島中,時時會因為龍族掀起的巨浪衝毀房屋後,下令讓所有龍族不得在海裏隨意撲騰打架,酆都恨不得親吻大哥的腳後跟。


    一天,嘴裏叼著一根草的不良大哥叫酆都給他弄春宮圖。


    酆都這個單純的少年,就跟著大哥學壞了。


    當然在酆都眼裏,這不叫壞,大哥一切都是對的,是完美無缺的。


    兄弟兩個糊混的日子,快樂無邊,酆都一年之中除了迴家待三個月,其他時間都屁顛顛跟在大哥身後。


    時間一晃十年過去了。


    酆都已經從小少年長成了青年,男人依舊還是原來的男人。


    酆都看著大哥十年不變的容顏,眼淚啪啪的掉下來,“大哥,我好怕。”


    酆都害怕的晚上睡不著,他大哥是神族十年於他隻是眨眼之間,於他自己卻是長久悠遠,今天他還能跟在大哥身後,明天呢?


    明天他會不會就死了?


    男人說:“不一定也許是我比你先死。”


    酆都愣愣的看著大哥,大哥說話的語氣跟平常一樣張揚,表情卻帶了一絲說不清的哀傷。


    洪荒大地,爭鬥太多太多,泥做的酆都被大哥牢牢的護著,至今還沒經受危險,酆都也沒見過什麽流血事件,但他知道前一陣在龍族與麒麟的戰場上,龍族死了兩條白龍。


    “大哥,神族死了會變成什麽?”


    “道消神散,魂歸大地,甚都不剩。”


    酆都愣了一下,想到一個所有人族都沒有想過的問題,“那人族呢?我們這些泥做的人死了會變成什麽?”


    話剛出口,天地突然震動起來,有什麽東西被點醒一樣,在黑暗的地方蠢蠢欲動。


    天地的震動,引起了騷亂,洪荒各族驚叫著四處躲藏。


    這個時候的洪荒世界很不穩定,全靠不周神山苦苦支撐天地,時時會發生天塌地陷的事故,酆都以為又是天塌了,慌亂的往桌下鑽,卻看見男人驚訝的看著自己。


    酆都不知道在他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他的命運已經發生了改變。


    修道一途,最講究機緣和悟性,腦子聰明開竅的修為一日千裏,愚笨的千年如一日。


    男人將酆都從桌子下拉出來。


    “我最近跟龜丞相學了看相之術,來我幫你看看。”


    酆都激動的看著大哥,“我會發財嗎?”


    男人搖頭。


    酆都沮喪的低下頭,大哥財寶庫滿滿當當全是金銀財寶,他眼紅很久了。


    “雖然發不了財,卻是個有福的,可以活很久。”


    酆都看見男人欣慰的笑了。


    然後男人將他帶到一個懸崖,一棵參天桃樹開的正豔,花朵壘壘不知幾多,風一吹落下千千萬萬。


    這裏是東海之東的度朔山,男人在這裏對一個美麗的背影一見鍾情,沒想到對方是個男的。


    度朔山是男人的傷心地,哪怕崖邊桃樹上結的果子味美多汁,他也輕易不願踏進這裏。


    “大哥,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你不是舉不起我送你的神劍嗎?!我用桃木給你另做一把劍……”


    酆都對桃木劍不感興趣,輕飄飄的,一點都沒男子漢氣概,但酆都向來聽男人的話,便嗯了一聲。


    “不要說嗯,說要或不要。”男人不高興的看著他。


    酆都有些委屈,他說嗯肯定就是同意,為什麽還要問他?


    “說,要不要?”


    酆都發現今天的大哥很不一樣,他們的行為仿佛是一種儀式,容不得嗯這樣模糊的字眼,必須明確說明要或不要。


    “我要。”酆都聽見自己的聲音,然後天地又是一震。


    “麻嘛喲,大哥地又陷了,我們快跑。”酆都去拉男人,男人卻站在桃樹邊紋絲不動,他把手伸進桃樹之中,抽出手臂長的木之精華。


    一雙桃花眼的男人坐在樹下,拿出小刀當即把木之精華雕成一把桃木劍,沒有咒語沒有花紋,樸實的桃木劍,隻有劍尾處刻著一條龍尾巴。


    “龍神出品,必屬精品。”男人將桃木劍扔進酆都懷裏,然後風一陣的跑了。


    晴朗的天空,突然傳來一聲悶雷,雷雲一瞬之間聚集在酆都頭頂,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朝他砸下。


    太痛了。


    實在太痛了,皮開肉綻,酆都聞見自己燒焦的味道,他看見男人在他對麵,張口救命,男人卻隻是看著動也不動。


    大哥為什麽不來救我?


    是我惹大哥生氣了嗎?


    酆都模糊的想著,心中沒有一絲怨念,作為一個泥做的渺小的人類,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麽崇拜那個走路帶風的男人,天神一樣的強大,無所畏懼,瀟灑的像風又像雲,活的自由自在,是酆都最崇拜最敬仰的人。


    雷雲散開的時候,酆都看到大哥踏著春風過來,凡是他青色袍角拂過之地總有百花盛開。


    “恭喜你酆都,你成了人族第一位神。”


    酆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變成了神,不過能和大哥一樣擁有悠長的生命,是他無上的光榮。


    “酆都成了神也是大哥的小弟,酆都要永遠跟隨大哥。”


    酆都一直這麽認為著,直到有一天他在大哥臉上看到了死氣。


    “大哥,跟我迴地府,我一定會拚命全力保護你。”


    “不,你走吧,以後都不要再來。”


    “我不要,逃吧,什麽都別管,大哥逃吧……”


    “你走吧,我不能離開。”男人滿臉都是淚水,看著從天上劃過的一抹紅光,他笑的像個傻子。


    酆都不知道男人笑什麽,被趕走的時候,他聽見鳳凰泣血的聲音,從九天之上鴻運道祖的道場,鳳凰像流星一樣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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