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大明船隊的眾人,六名壞血病傷員皆是有氣無力的依靠在船沿上,有些甚至盯著遠方默默的流淚。

    船不大,但好歹也有底艙,有艙房,遮風避雨是可以的,可是也許他們再也迴不了大明的家了,不由人愈加的悲愁。

    心灰意冷,便無心去管船往何處走,就在眾人隨船任意漂泊之時,底艙裏突然傳來一陣響動。眾人以為是老鼠跑動,並不去理會,哪知剛剛這般想,底艙裏露出一腦袋,緊接著整個身子鑽了出來。

    “西監副!”離得最近的人詫異的喊道。

    西亭一身男裝,負手站在眾人的身旁,正笑眯眯的看著大家。

    有名傷勢並不太嚴重的傷員,艱難的站起,揉了三遍眼睛看著西亭,一次兩次三次,次次入眼的都是西監副。

    “我沒看眼花吧?”

    西亭笑著搖頭:“你沒眼花,正是我。哎,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那名傷員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直著眼睛支支吾吾答道:“小,小的煥成。”

    西亭點頭,看著一圈皆盯著她看,嘴角大張的傷員,清聲道:“我是受了鄭大人的吩咐,上船來照顧你們,待諸位病情好轉,再與鄭大人匯合。”

    “真的?”對於剛剛被拋棄,以為再也迴不到大明,見不到親人的傷員們來說,這無疑是天大的喜事。

    看著眼前的一個個,從驚訝轉變為欣喜的表情,西亭也是舒心一笑。誰都不喜歡背井離鄉,更何況是被拋棄在茫茫大海之上。

    “隻要你們配合我的治療,我們一定能盡快的迴到寶船上去!”

    “好!”

    振奮人心的大喜事總能讓大家心生鬥誌,名叫煥成的傷員更是樂的,屁顛屁顛的跑去控製小船。

    船上雖然有豆子,有藥,但是這樣補充維生素c還是有些緩慢,左思右想,西亭決定找綠林登岸。

    “煥成,看看這海域附近有沒有綠色的海盜,咱們得登岸去。”

    煥成自身的傷勢並不太嚴重,加之西亭這幾天為他精心的調理,壞血病症狀已經大有好轉,因海嘯受的傷也好了七八層。

    也正是他的好轉,讓其他人看到了希望,一心一意的配合著西亭的治療。

    西亭一邊眺望著海麵,一邊解釋道:“船上的豆子和淡水有限,這樣一直在海上漂下去,隻會坐吃山空,咱們要想辦法找找綠島,到島上找找有沒

    有新鮮水果,這個對病情恢複可是大有幫助的,還可以找找有沒有水源,補給一下淡水。”

    煥成一聽,恍如大悟,說實話,他很佩服西監副的膽量,當別人對他們避之不及的時候,是西監副敢於站出來,為他們想良方,治病情。

    在小船上漂泊了這麽久,有些傷員病情嚴重,西監副不僅細心照料,甚至幫他們漿洗衣裳。

    在他們心中,西監副雖為女子,卻如同仙女廟裏的仙女娘娘,能帶給他們好運和平安。

    而另一邊的寶船上,短短幾日,有一人卻如同老了十歲一般。

    鄭和坐在西亭的艙房內,眼神呆滯的望著空無一人的床,眼瞼微沉。

    自那日派人追趕傷員的小船,可是正值夜晚,饒是多艘船隻一同下海尋找,也未曾看見。

    也就是從那一日,他的身旁失去了亭兒。一想到亭兒身處滿是危險的大海之上,他的心就揪起來的痛。

    西亭的個性是倔強的,她當初求自己留下那些傷員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的,自己不答應,西亭一定會做傻事。

    但是此時後悔已經太晚,找不到西亭,他的七魂六魄已經走了大半,此時的他如同一傀儡,整日窩在西亭的艙房內。

    王景弘站在艙房的門外,看著鄭和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心下歎氣,他不懂男女情長,隻知道鄭和為了一個女人,這樣的作踐自己著實不該。

    想了想,抬腳進了艙房,一直走到鄭和的麵前。鄭和的眼皮已經沉重的快要將他的眼睛遮起,但是他還是硬撐起眼皮,盯著西亭的床鋪。

    想來這幾日,他定是沒有休息過。

    “鄭大人,上床休息一下吧,船上還有好多事情等你處理呢。”王景弘低聲勸道。

    鄭和至若惘然。

    “鄭大人,總能找到西監副的,你這樣每日作踐自己,隻怕西監副找到,你倒是倒下了。”王景弘再勸道。

    鄭和依舊不為所動,隻是一雙眼睛有些發亮,痛苦之情蒙上了眼。

    “唉。”見說不動鄭和,王景弘直起身子,歎息的輕搖頭。

    正走到艙房門口,碰上了剛剛上樓的宮子堯。

    宮子堯朝著艙房努了努嘴,問道:“他怎麽樣了?”

    王景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樣,低聲答道:“想不到,當初隨皇上征南戰北的人兒,也會有如此消極的一麵。雜家一直在勸,

    可是你瞧瞧,他還是一根木頭似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鄭和馳騁沙場之時分外的英勇,在朝堂之上處理政事之時亦是果斷幹脆,沒想到遇上這兒女情長,竟變得截然相反,這讓王景弘很不適應。

    宮子堯倒是不介意,這種事情他瞧得多了,再怎麽熱血之人,隻要沾上這情字,不魔也瘋啊。

    拉著王景弘再次進艙房,兩人偏著腦袋看著癡癡發傻的鄭和,宮子堯捏了捏頭,說道:“這個時候,你跟他用說的,那就是純粹給自己找事幹,他根本就聽不進去。這個時候,就應該用拳頭和他好好溝通。”

    “咋子溝通?”王景弘問他。

    擦了擦自己捏起的拳頭,宮子堯朝著王景弘一甩頭:“離遠些,莫要傷著你啊。”

    王景弘忙往旁邊退了幾步,宮子堯的手臂得了餘地,一抬肘,拳頭就狠狠的落在了鄭和的麵頰上:“我讓你萎靡不振!”

    一拳頭,就把鄭和揮到在了地上。

    打鐵要趁熱,這打人也得趁鄭和犯二的時候。宮子堯舉起拳頭,第二拳就風火流星似的衝他的麵頰再一次飛去。

    “哎喲喲!”隻是這一次,拳頭還沒有碰到鄭和的麵頰,半途中已經被一雙有力的手擒住,捏得他手腕有些吃痛。

    “丟開丟開!”另一隻手使勁拍打著鄭和,宮子堯的臉色比豬肝還紅。

    “做什麽打我?”鄭和鬆開了手,眼珠終於動了動。

    王景弘上前扶起鄭和,趁機勸道:“鄭大人,你上床休息休息吧,這幾日船上不少事情等你辦哪,懷將軍還被關押在牢獄中。就算你一直呆在這裏,西亭她此時也迴不來啊。眼瞅著離下一個港口已經不遠,說不定她們也往那裏去了呢。”

    “下一個港口?”鄭和聞聽,眉眼一亮,是呀,亭兒曾說過,要想治療壞血病,就得登岸找新鮮水果,說不定她此時就已經帶著眾人往下一個港口去了。

    “小筷子,打盆水來,本官要洗漱一番。”大聲的衝門外一聲喊,王景弘說的沒錯,就是在這裏坐到死,不去找,西亭也是不會迴來的。倒不如打起精神,一個港口一個港口的尋找她。大明女子與海外女子妝容異常,在這些港口,定然是會容易注意的。

    見鄭和鬥誌昂揚,似乎要上戰場的模樣,宮子堯靠近王景弘,笑道:“看到沒有,這就叫暴力之下賢士醒。”

    王景弘瞥了他一眼,不屑之。

    這幾日一直在尋找西亭,所以船隊幾乎是在原地打轉。原本就因為海嘯,偏離了航行軌道,這一次到達下一個病國,估摸著還得兩日的光景。

    鄭和催促著船隊速度往下一個港口駛去,西亭的小船倒是先行找到了一個綠島。

    傷勢好轉的煥成和另一人先行登岸,西亭在船上等了許久,才見煥成興衝衝的跑到海邊,興奮的揮手,手上還握著紅彤彤的蘋果。

    “西監副,這島上好多的野果!”

    西亭一聽,一顆心瞬間樂開了花,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了一個有樹有果子的島。

    其他傷員渾身無力,西亭便一人下了船,和煥成他們兩人一起多摘了一些果子,熱帶地區還是有好處的,野果都這麽水靈靈,紅彤彤的。

    摘了不少,煥成運了好幾個來迴,待等三人決定不摘迴到船上的時候,剛剛走到海灘上,三人的腳步猛地停下,隻見方才還在海邊的船一一不見了!

    “煥成,咱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西亭抱著滿懷的果子,眨巴著眼睛問道。

    煥成在四周走了一圈,特地往前看了看,搖頭道:“沒錯啊,小的來迴走了好幾遍,大人你瞧瞧,這可不就是我走的印子麽。”

    西亭低頭看去,的確是細細的腳印,一直鋪在海灘上。

    “那船怎麽不見了?”

    “難不成被他們開走了?”

    就在三人種種猜測之時,一直站在煥成身後的文虎突然“哎喲”了一聲。引得西亭兩人迴頭看他。

    隻見文虎一手捂著後腦勺,表情有點痛苦。手上的果子掉了滿地。

    他也迴頭瞧了一眼,無辜道:“好像有東西打在了我的後腦勺上。”

    此話一說,倒是把膽小的西亭嚇得渾身一個激靈,雙腳定在地上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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