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日,便是季哲的訂婚宴。

    季家世代從政,季哲的父親季興國還沒到六十歲,已經到了部級,跺跺腳都能讓桐市震上一震。

    訂婚宴選在桐市市郊的一所莊園酒店內,酒店戒備森嚴,門外對邀請函和賓客身份層層核驗。

    參加訂婚宴的,政界、商界大佬雲集。

    蘇嘉穿了一件米色禮服,跟在陸衍身邊。顏色低調不會搶了主家風頭,但再多看一眼,就能看到蘇嘉自內而外的婀娜溫柔,渾身上下散發著獨屬於她的少女氣息。

    陸衍一身深藍色手工定製西裝,白色g條紋切絲棉質襯衫,搭配一條藍色千鳥格真絲領帶。來參加好朋友的訂婚宴,自然是非常重視。

    陸衍眉目清朗,輪廓清晰,氣宇軒昂。蘇嘉在陸衍身邊,不禁唏噓,阿衍的顏值,太高。

    陸衍和蘇嘉,郎才女貌,這是陸衍第一次帶蘇嘉出席這種場合,蘇嘉的身份,便也不言而喻。

    經過重重關卡,陸衍和蘇嘉終於見到季哲和司朵朵。

    “你小子今天挺帥。”陸衍對季哲說。

    “那是必須的。”季哲笑著說。

    “你們的好日子,恭喜恭喜。”蘇嘉說。

    “謝謝,謝謝。”司朵朵在一旁喜笑顏開。

    季哲今天作為主角,神采奕奕。

    “蘇嘉,你不能太便宜了阿衍。”季哲說。

    陸衍知道季哲是說的沒有給蘇嘉婚禮的事情,來到這裏,見到季哲訂婚宴如此隆重,就已經感覺很愧對蘇嘉。這會兒季哲說了這話,他便更加慚愧。

    蘇嘉並沒有什麽反應,她隻是笑,笑的溫暖。

    “於海波和張曉還沒到?”季哲問。

    “和他上學時候一個樣子,不遲到就像吃虧一樣。”陸衍說。

    季哲大笑。

    這時候又來了其他賓客,季哲和司朵朵去招到,陸衍帶著蘇嘉往宴會廳走。

    台上在演奏鋼琴,廳內金碧輝煌,賓客熙熙攘攘,一派熱鬧。

    陸衍看著蘇嘉環視了一下四周,悄聲在蘇嘉耳邊說:“以後補給你一個婚禮。”

    “啊,我對這些,不是很在意。”蘇嘉想著他們最初在一起是因為各取所需,雖後來產生感情,但聽到陸衍這樣說,她想她還帶著孩子,也有些心虛。

    “我在意。我不能讓我的女人

    ,受委屈。”陸衍說。

    蘇嘉看著陸衍一臉真誠,很是感動。她何德何能,能讓陸衍對她如此。她怕是真的沉淪在陸衍這溫柔細膩的愛河裏了。

    “季哲的父親,還挺開明,據據我了解,司朵朵的背景,並不是很強,司家在錦城有地位,但錦城畢竟是小地方。”蘇嘉對陸衍說。

    “這是我佩服季哲的一點。季哲曾經問過我,大概意思就是如何搞定家裏。我當時告訴他先斬後奏。”陸衍笑著說。

    蘇嘉想到她和陸衍,有些驚訝的問:“朵朵懷孕了?”

    “前天在農莊,司朵朵還和我們一起喝酒,我推測沒有懷孕。所以我很好奇季哲這傻小子用的辦法。”陸衍說。

    蘇嘉也來了興趣。

    於海波果然不出陸衍所料,卡著點來的。

    “等你自己婚禮那天是不是也卡著點參加?”陸衍笑他。

    “堵車。”於海波整了整西裝。

    “嗯,市郊堵車。”陸衍嘲笑。

    季哲的父親季興國,今日在兒子的訂婚宴上,沒有昔日的威嚴,倒是掛滿笑容。

    他是看著季哲和於海波還有陸衍兩個人,從小長起來。自從高中畢業,季哲出國之後,也沒見過他們。

    今天又看到幾個人在一起,季興國主動走過去。

    “阿衍和海波,現在真是一表人才啊。”季興國說。

    “伯父,恭喜恭喜。”

    “伯父真是越發的精神。”

    兩個人同季興國問好。

    季興國看到蘇嘉和張曉,也是連連誇讚。

    這時候,陸衍看到最前麵一桌,也就是季老爺的那一桌,還有有自家老爺子,還有於海波的父母。他怎麽忘了,其實他們三家也算世代交情了。

    陸弘謹和蕭慧見到陸衍帶蘇嘉來,一點不意外。

    於海波的父親於誌忠,見到兒子帶姑娘來也沒什麽意外,倒是於海波的後媽說了句;“這是上次海波相親那女孩。”

    於誌忠這才往心裏去,遠遠的打量張曉,一個中規中矩的姑娘。家庭也是中規中矩,於海波找這樣的女人,倒是不會出什麽差錯。

    宴會開始,季興國在台上簡單講了幾句,蘇嘉看著精神抖擻的季興國,不愧是部長級別的人物,說起話來,不緊不慢中確實擲地有聲,言簡意賅。

    到了宴會的後半

    程,季興國的那一桌,已經擁滿了人,前來敬酒的人絡繹不絕。

    蘇嘉去洗手間的間檔,遇見了林則正,她出於禮貌同林則正問好。

    “你和陸衍一起來的?”林則正心中早有答案,如果不是陸衍帶她來,她怕是進都進不來。

    “是的,如果不是他,這種場合我是來不了的。”蘇嘉直接說破。

    林則正有些尷尬,這個蘇嘉毫不掩抑飾她的傲氣,並且一語中的。

    蘇嘉看著林則正的表情,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她每次見到林則正,都有一種說不太出的感覺,有一種熟悉感,卻又不知從何而來。因為上次林曼的事情,確實有些惱林家,但對林則正說出這種話,又不太開心。

    “我還有事先走了。”蘇嘉黑眸清透,到了這個年紀,眸子還如此透徹的人,實在是少。

    林則正每次看著這副眸子,總是能想到一些曾經的人,又覺得世界之大,不太可能。

    “迴頭請你和陸衍去家中喝茶。”林則正說。

    “喝茶就不必了,心意領了。”蘇嘉說。

    “好。”林則正說。

    林則正看著拒絕的幹脆,毫不猶豫的蘇嘉,這個性格,也像極了某個人。

    從洗手間迴來,眼瞅著就要迴到座位,一個胳膊擋在她麵前。

    她抬頭,完完全全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你好,你有什麽事情?”蘇嘉客氣的問。

    “你叫什麽?”中年男人問。

    “蘇嘉。你我並不相識,你認錯人了。”蘇嘉說。

    “像。”中年男人隻說了這個字。

    蘇嘉不理會,徑直迴到座位。

    陸衍看著蘇嘉神情有些異色,便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蘇嘉將剛才的事情講給陸衍。

    “你遇見的第二個人是季老爺子的親弟弟季興城,也是季家唯一一個不從政的人。因為誓死不結婚,同家中鬧得很僵,差點斷絕關係。後來去了在y國,靠畫畫為生。真沒想到季哲訂婚,能見到季家二伯,還以為他早就不理這凡塵俗事。”陸衍說。

    “嗯,藝術家的思維,向來不在我們能把控的範圍內。”蘇嘉說。

    陸衍表示讚同。

    不少人在同陸弘謹和於誌忠寒暄的時候,都會把他們兒子帶上問幾句,什麽時候訂婚

    ,什麽時候結婚這些。因為今天見到陸衍和於海波帶著女伴,而且是在父母在場的情況下,看來是得到家裏的支持的。

    陸弘謹每次聽到這個問題,都隻說;“全聽年輕人的,年輕人說了算。”

    聽的人聽到陸弘謹如此說,便知是默許了這個人。

    而陸弘謹是有點心虛的,怕有一天將多多公開的時候,眾人也是要刨根問底。

    一場訂婚宴各懷心思。

    蘇嘉倒是酒足飯飽,這次訂婚宴的氛圍比上次顧景深的訂婚宴,好太多。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讓她難堪。

    有時候,總會發生怕什麽來什麽的事情,或者是,念叨什麽來什麽的事情。

    蘇嘉剛感慨完這次訂婚宴的順利,大屏幕上就突然出現了莫名其妙的照片。

    照片裏是司朵朵的一些舊照片,有同一堆男人在一起抽煙的,喝酒的,糾纏在一起的,胳膊上還有紋身的。

    蘇嘉迴憶了那天在農莊看到的司朵朵,胳膊上並沒有紋身。

    還有司朵朵同家中人的合影,照片上麵人的穿衣打扮,完全對不上司朵朵的身份。

    蘇嘉看到司朵朵的臉色變了,但是在努力控製,眸子一片陰冷。

    季哲慌了,這種照片他從來沒見過,也不知道得罪了誰,是誰在做這件事情。

    季哲最擔心的是老爺子,他一生要強,這會兒一個小小的訂婚宴如果出了什麽差錯就是打了他的臉。

    季興國不愧是官場老手,此刻一副威嚴,光是表情就讓周圍的人大氣不敢喘。

    他淡定的打了幾通電話,不一會兒,蘇嘉聽到外麵整齊的跑步聲。

    原來,季老讓人把整個莊園酒店包圍了。

    大屏幕上的照片被季哲控製住,不再播放。

    “放心朵朵,一定會知道是誰幹的,我們打死他。”季哲說。

    司朵朵心中已經知道是誰做的,她倒是希望對方不被季家抓住。

    她本以為就要來的幸福,就這樣,破滅了,一瞬間。

    賓客散去,當季老把兇手李德海抓到,扔在司朵朵麵前的時候,司朵朵已經脫下禮服換迴日常便裝,她看著幾個人說了聲:“對不起。”

    她的清冷的目光中竟透露著一絲視死如歸。

    隨後,她做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全場震驚的事情。

    她拿著一把水果刀,徑直抵在李德海的脖頸。

    “你到底有什麽資格來毀滅我的人生!”司朵朵近乎咆哮。

    李德海齜牙一笑說:“這輩子,我是你爸,你是我閨女,這個事情,改變不了!”

    眾人唏噓!司朵朵不是錦城富商的閨女嗎?不是和季哲一樣斯坦福畢業嗎?怎麽這會兒出來這麽一個穿的狼狽,行事極端的男人稱是她的父親!這種事情,能瞞得過季興國的法眼?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司朵朵說。

    季哲呆了,他沒有從這個事件中反應過來。

    倒是季老爺子,冷眼看著這一切。

    蘇嘉看了季老爺子,再看看季哲的狀態,怕是季老爺子這次讓季哲成長的代價有些大啊。武裝部部長,不能查不透一個女孩的底細,這場訂婚宴,也許是季老爺子精心策劃。

    蘇嘉的手緊緊的拉著陸衍,陸衍也察覺出一絲端倪。

    於海波和張曉坐在一邊,按理來說,季哲的家務事,他們不應該在,隻是,誰也沒有離開,季老爺子也沒有趕。

    “你舍得死嗎?”李德海笑的滲人。

    “那就你去死!”司朵朵將水果刀用力劃進兇手脖頸,瞬間鮮血直流。

    “朵朵!”季哲大喊一聲跑過去。

    “都離我遠點!”司朵朵這會兒很是衝動。

    “你這冒牌公主的日子,也該到頭了,哈哈哈哈哈。”李德海用最後一絲力氣掙紮。

    季老爺子看著鬧劇差不多該收場了,揮了揮手,來了一隊人將現場分分鍾清理幹淨。

    季興國把季哲和司朵朵叫過來,旁邊坐著季哲母親還有季老爺子的弟弟。

    另外一側,陸衍四人坐在旁邊。

    “你們有什麽想說的?”季興國不緊不慢的問。

    季哲看著朵朵,神情中是不可思議,還有心疼。

    “我並不是司家真正的女兒,李德海是司家的司機,幾年前精心策劃了一起車禍,把我和司家真正的女兒偷梁換柱。我是殺人犯的女兒,現在,我也是殺人犯。你愛上的是司朵朵的樣子,但是我並不是真正的司朵朵。”司朵朵說完之後,對著季老爺子鞠了個躬,整個人像是解脫一樣。

    季哲一下子跪在季興國旁邊,焦急的說:“爸,爸你原諒朵朵,你讓我做什麽都行,爸,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季

    興國一腳踢開季哲說:“混賬東西,到現在還執迷不悟。”

    “你去自首吧,李德海沒死。”季興國做了最大限度的退讓。

    “還有,人心不足蛇吞象。”季興國說完就離開了。

    季母不愧是季母,跟著季興國這些年,早已練就一番寵辱不驚,她歎了口氣,跟著季興國離開了。

    季興城走到司朵朵身邊,輕輕拍了兩下手掌說:“一出好戲,可惜了。”

    臨走前,他又看了眼蘇嘉說:“還是迴y國好,你有時間來看看我。”

    蘇嘉被季興城這兩句話,說的摸不著頭腦。

    陸衍也一愣,他們什麽時候有可以到去y國看望的關係?

    張曉走過去,把司朵朵拉到一邊說:“衣服髒了,我們陪你去換一件。”

    司朵朵一把甩開張曉說:“收起你們的假惺惺!”

    蘇嘉看著司朵朵這破碎的一切,包括自尊,獲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結果終究是會失去。

    季老爺子說的沒錯,人心不足蛇吞象,隻不過這次受傷的季哲,什麽時候能夠恢複過來?善良沒錯,季老爺子用他們季家的名聲給季哲上了一課。

    於海波把張曉拉迴來說:“這時候需要安慰的是季哲。看看那個傻小子。”

    季哲用失望的目光看向司朵朵,想要司朵朵說出一句可以解釋的話,但是司朵朵,並未做什麽。

    季哲的失望變成絕望。

    一場訂婚宴,又是一場鬧劇。

    晚上蘇嘉跟著陸衍迴到陸氏老宅,陸弘謹聽陸衍講完事情的前因後果。

    “薑還是老的辣啊,這個老季,心夠狠。”陸弘謹說。

    “季哲這次不要一蹶不振才好。”蘇嘉說。

    “季老爺子既然敢做,就早就想好了後果。”陸衍說。

    蘇嘉點頭表示讚同,這樣一來,再看陸弘謹,蘇嘉鬆了口氣,還是陸弘謹心軟。

    多多幼兒園老師留了作業,蕭慧正和多多兩個人做小旗子,蘇嘉過去,看到做好的彩旗,很是精致。

    她抬頭看了一眼蕭慧,一瞬間竟有這真是她的婆婆,多多的親奶奶的真實感。

    晚上吃著飯,陸衍問了句:“陸雪呢?”

    “最近都沒見到人,估計是忙著談戀愛去了。”蕭慧說。

    聽到這個話題,陸衍和蘇嘉自然的

    沒接話。

    【晚上去我家喝一杯?】張曉給蘇嘉發消息。

    【好,一會兒去。】蘇嘉迴複。

    張曉靠在沙發上,漫無目的的切換著電視頻道。

    陸衍和蘇嘉迴到雲溪花園之後,蘇嘉直接去了張曉家。

    “是不是對感情又有新的認知?”蘇嘉問張曉。

    張曉給蘇嘉倒了一杯她愛喝的伏特加,加了點果汁。

    “今天的事情,對我的衝擊很大。人的麵目之多,可以說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但是於海波很是平淡,他甚至覺得這就是人的常態,婚姻的常態。”張曉說。

    “看來他父親出軌,親生母親死亡這件事情對他影響很深。要想走出原生家庭的影響,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蘇嘉說。

    “我沒什麽信心。但是有些心疼,不知道能做些什麽。”張曉惆悵。

    “你的性格,更適合細水長流。”蘇嘉說。

    張曉被蘇嘉一語點醒,是啊,細水長流。她和於海波看起來不親不熱,不遠不近,但是耐不住時間啊。

    “來吧,這杯敬我的絕世好朋友。”張曉說。

    “你這臉色變得有點快啊,剛才還陰著天。”蘇嘉笑眯眯的說。

    “誰讓我有你這麽一位心靈導師呢。”張曉說。

    蘇嘉大笑。

    “你怎麽看待司朵朵?”蘇嘉問張曉。

    “知人知麵不知心,看他最後堅決的態度,和她父親的忍耐應該也到了極限。”張曉說。

    “這場鬧劇裏,司朵朵的父親精心策劃的偷梁換柱,是為了金錢和利益,司朵朵和他反目成仇,或許是他父親貪得無厭。司朵朵精心策劃,嫁給季哲,就可以借助季哲這顆大樹,擺脫掉曾經,成為人上人。季老爺子不可能查不到司朵朵的底,精心策劃就是為了兒子在頭破血流中成長。這其中的受害者,隻有季哲。他沒什麽其他目的,他隻想和心愛的人結婚。所以說,什麽是公平?哪裏來的公平?”蘇嘉感慨。

    張曉聽著蘇嘉的話,沉默不語。

    是啊,什麽是公平?哪裏來的公平?

    愛人之間,親人之間,狠毒起來,都會要了對方的性命。更何況陌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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