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過黃河後,姚荺和鴛鴦在客棧落腳,鴛鴦離開赤月和匈奴人興高采烈,心情愉悅。“二娘,在我們漢人的地界就是好啊,心裏都是敞亮的。”

    鴛鴦在匈奴住了數個月,真是度日如年,雖然靈武是大晉的邊界,但鴛鴦像是迴到家鄉一般開心。

    這日間吃飯,鴛鴦專點那青菜,在匈奴吃多了牛羊肉,現在看到肉都想吐。

    姚荺神情鬱鬱,飯也隻吃了一點便吃不下。

    “二娘,你就別想陛下了,陛下不是說了後日就來嗎。陛下心裏就隻有你,赤月公主就算生十個孩子也綁不住陛下的心,我看陛下的第一個孩子準是你生的。”

    鴛鴦反而開導起姚荺。

    姚荺胡思亂想,也不知自己究竟想了什麽,一時不是想起司馬措,就是想起司馬禦,擾得整個人精疲力盡。

    她確實不能全心全意隻想著司馬措了,但是她希望司馬措能再登帝位,這卻是真的,從沒改變過。

    天一黑兩人便躺下,鴛鴦心思單純,沒一會便睡著,發出細小的鼻息聲。

    姚荺一直半夢半醒,忽然聽到窗外傳來馬嘶鳴的聲音,一下子就驚醒過來。

    “小二,給馬多喂些上等草料,必須是上等草料。”

    這個聲音讓姚荺一驚,她對這個聲音實在是太熟悉。

    鴛鴦也醒過來,外麵那男子還在吩咐小二,鴛鴦一聽便大喜過望。“二娘,是西陵王,他也在這裏。”

    姚荺慌地捂住鴛鴦的嘴,低聲道:“別說話,免得讓他聽到了。”

    鴛鴦拉下姚荺的手,道:“二娘,你怕西陵王把你又抓走嗎?”

    “別再說話了。”

    姚荺心中矛盾不已,她既已應承司馬措在此處等他,就不能讓司馬禦看到自己,以司馬禦的性格絕對會把自己帶走。驀地,她與司馬禦在清水河村的日子浮上心頭。

    鴛鴦不高興,她十分渴望見到司馬禦,這數月不見,不知司馬禦是胖了還是瘦了,但一定還是那樣英俊。

    “二娘,你讓我悄悄看他一眼行不?就一眼,我不說話,我就把門打開一條小縫瞧他一眼。”

    鴛鴦說得這樣委屈,姚荺也不好阻止,隻得低聲道:“那你隻能看一眼,千萬不要出聲,他耳目比旁人靈敏,不然就被他聽到了。”

    “好。”鴛鴦悄悄起了身,向門前走去,

    她打開門,但並不是隻開了一道縫,而是打開半個身子寬的門。

    冷風灌進來,姚荺鼻腔一癢不由就打了一個噴嚏,她趕緊去捂口鼻,但還是晚了一步,頓時嚇得就鑽到褥子裏。

    司馬禦還在院子喂馬,小二代喂馬他不是很放心,這匹汗血寶馬對草料非常挑剔,若是吃了下等草料會腹瀉,因此小二拿來的草料他都會過目一番。

    從對麵屋子裏傳出來的噴嚏聲到院中已經很微弱,但司馬禦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這是女人的噴嚏聲,十分耳熟,像姚荺。

    司馬禦下意識向對麵看去,隻見有一道門小半開著,門前似乎有個影子在向外麵張望。

    隻是天上沒有月光,那影子也看不清,但那輪廓好像也不太似姚荺。

    “我是太思念她了。”

    司馬禦從雁門關出來後就晝夜不停地趕往烏海,這匹汗血寶馬一日之間能行四五百裏路,但是長途奔波後耗損也很嚴重。

    因此司馬禦每日都會住店,讓汗血寶馬吃上好的草料。

    “咦!那人是躲在那裏偷看我嗎?”司馬禦起了疑心,想要過去拿下那影子。

    他剛從馬廄裏出來,那道門便掩上了。

    司馬禦更覺奇怪,躡手躡腳走到門前,將耳朵貼在門上傾聽,裏麵沒有動靜,他凝視傾聽,屋內有兩個人的唿吸聲,唿吸聲比較細,應是兩名女子。

    他也不好冒然進去,如果裏麵的女子並不是姚荺,自己擅闖女子屋子,實在有損名聲。

    此時是三更天,司馬禦也困得不行,去後院歇息。

    鴛鴦再次打開門,正好瞧到司馬禦離去的背影,霎時一行熱淚滑下來。

    姚荺起了身,向門外望了一眼,院中已經無人,她掩上門,拉著鴛鴦去榻上安歇。

    鴛鴦小聲地啜泣起來。

    姚荺歎了一口氣,道:“鴛鴦,你明日就跟西陵王走了吧。”

    “那二娘你呢?”

    “我在這裏等四郎。”

    鴛鴦噘起唇,姚荺說得很動她的心,但是把姚荺獨自拋在這客棧裏,那自己實在是不夠仗義,失去了主仆的情份。“不行,二娘,我陪你一起等陛下。”

    “可是看你這樣相思我怎能忍心,鴛鴦,你跟西陵王走,我在這裏不會有事,後日四郎就來了。”

    鴛鴦終於被說動了心。

    “二娘,以後我不能在你身邊服侍你,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嗯,不用擔心我,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

    姚荺心內無限惆悵,她好像把兩個男人都送出去了。

    “司馬禦怎在靈武?莫不是來尋我的?對了,盧俊章一定去雁門關告知我和四郎跑了。”

    姚荺決定留在靈武等候司馬措到來,不管她與司馬禦是什麽樣的關係,但司馬措才是正統的皇帝,而司馬禦是亂臣賊子。

    “其實是司馬禦放棄了我,我說過他要是離開清水河村,我就不再見他。”

    隻要司馬禦留在清水河村,那他們就是一對平凡的夫妻,而她也永遠以一個小孩子的愛戀的姿態依戀司馬禦。

    天還沒有亮,鴛鴦便起了身,背著小包袱在客棧外等司馬禦出來,而她就裝作與司馬禦偶遇的樣子,這樣也不用把姚荺牽扯出來。

    司馬禦辰時才起身,他身在靈武,黃河對岸便是烏海,到了烏海便打叫匈奴的駐軍,他計劃喬裝成匈奴兵混到營地中查探姚荺的下落,因此並不急於一時。

    早上吃了兩個饅頭,飲了一碗熱水,司馬禦便去馬廄牽馬,這匹馬跑了幾天身形顯然易見的削瘦了。

    “沒用你來殺敵,卻是來追女人。”司馬禦不禁自嘲。

    從馬廄牽出馬,司馬禦下意識朝對麵看去,對麵的門緊閉,他心中稍有遲疑但還是牽馬走出客棧。

    這時迎麵過來一名女子,手裏提著一個包袱行色匆匆,她低著頭一不小心便撞到司馬禦身上,然後她一抬頭瞪大眼,失聲道:“西陵王。”

    這女子正是鴛鴦,她在客棧外等了好久沒見司馬禦出來,心中著急,正要進客棧去瞧瞧,沒想到就撞到司馬禦牽馬出來。

    “是你。”司馬禦記得鴛鴦,但是想不起她的名字。“姚荺在哪裏?”

    “我,我不知道,我是從匈奴逃出來的。”鴛鴦惶恐起來。

    “你沒見到姚荺?”司馬禦大感意外。

    “沒,沒有,她失蹤了,陛下說她是被西陵王您給抓走了。”

    司馬禦籲出一口氣,道:“那你快迴洛邑。”

    “西陵王,你能不能讓我跟著你,我實在不知要怎樣迴去。”鴛鴦眼睛紅了,眼中淚光點點。

    司馬禦想了想,這丫頭是姚荺的宮女,如果找到姚荺,正好讓她服侍姚荺,況且姚荺與這宮女的感情

    深厚,說不定還可以讓姚荺歡喜。

    “那你就在這家客棧等我,我辦完事就帶你走。”

    “西陵王,你辦什麽事?”鴛鴦雖聽到司馬禦同意帶她走,但內心還是有些失望,她巴不得馬上離開這裏。

    “你不用管,你安心在這家客棧等我就行,少則兩日,多則十天半月我便迴。”說著,司馬禦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擲給鴛鴦,牽著馬頭也不迴地離去。

    鴛鴦望著他的背影想追卻也不敢追,隻好眼淚汪汪地進入客棧。

    此時姚荺正在房裏梳頭,見到鴛鴦推門進來大吃一驚,忙道:“怎麽了?哭了?是西陵王訓斥了你了?”

    “沒有,西陵王說他要去辦事,讓我在這家客棧等他,等他辦完事再帶我走。”

    姚荺舒了一口氣,道:“那你怎麽還要哭?”

    “西陵王說少則兩日,多則十天半月才能辦完事,不知道他辦完事還記不記要帶我走?”鴛鴦愁眉苦臉,打鐵要趁熱,這時過境遷說不定司馬禦就反悔了。

    “沒事的,西陵王言出必行,他既然答應就會帶你走,你耐心等幾日吧。”

    姚荺心下思索,司馬禦這究竟是辦什麽事呢?

    今日天氣不好,起了大風,沒多久便下起了滂沱大雨。

    姚荺坐在窗前出神,門外又傳來馬嘶鳴的聲音,接著店小二的聲音,笑道:“客官,今日天氣不好,說你走不成,你看這不天就留人嘛!您老還是住昨日的房,才剛收拾幹淨的。”

    “好,與昨夜一樣,飯菜端到房裏。”

    說話的聲音是司馬禦,姚荺驚呆了,怎麽司馬禦又迴到客棧了。

    原來司馬禦剛到了黃河渡口,河麵上就起了大風,天空暗如黃昏,他一連詢問幾個漁民,但沒人敢送他去對岸。這種天氣渡黃河那簡直是送命,一到河麵上漁船就會被打翻。

    司馬禦把價錢出到十兩銀子,也沒人敢接這個活,沒了命有錢也沒用。

    見沒人願意擺渡,司馬禦隻好迴客棧,半路上就下起了雨,淋了個透濕。

    “小二,今日可有一名女子來投宿?”司馬禦想起鴛鴦。

    “今日倒沒有女子投宿,昨日有兩個姑娘。”小二賊嘻嘻地笑,直當是司馬禦想要找女人快活,便說起城裏忘憂樓裏的姑娘美得緊。

    “別胡說。”司馬禦無語。

    小二吐出舌頭不以

    為然,男人嘛不都想抱著女人睡覺,不然提起女人幹嘛!

    “打幾桶熱水來。”

    身上衣裳濕透,寒氣滲骨,須得用熱水沐浴驅走寒氣才行。

    小二出來打熱水,一直沒找到木桶,忽然想起昨日投宿的姑娘借過木桶,便來敲門索要木桶。

    鴛鴦將木桶遞出來。

    “二娘,我現在怎麽辦?要不要去西陵王那裏服侍他?”鴛鴦既想服侍姚荺,但更想去服侍司馬禦。

    “你去吧,隻是別把我說出來。”

    “這我明白的。”

    鴛鴦撐著傘出門,姚荺坐窗前仍是心神不定,這麽大的雨明日未必都停得了,若自己一直在客棧,而司馬禦也在客棧,難免會被他發覺。

    還有司馬措必不能明日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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