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冷風放肆地狂奔著, 伴著不知名的蟲鳴聲。


    半晌, 門“嘭”地一聲開了。


    裏麵出來一個高大的男人, 身著簡單的軍衣軍褲,皮帶扣不似白日般的嚴謹和整齊, 夾雜著一絲粗狂和頹色,指尖夾著香煙,小小的星光,像是螢火蟲般隨著主人移動。


    謝引在台階上坐下來, 即使寒風凜冽, 隻著單衣的他並沒有感覺到冷。反而覺得心裏有一團火, 怎麽壓都壓不下去,快要把他摧毀。


    距離在母校與傅明月見麵已過去五天, 那個嬌俏的身影, 羞紅的臉頰, 嬌滴滴的聲音,一雙杏眸瀲灩比湖水更甚,一直縈繞在他腦海裏, 揮之不去。


    白天很忙,倒無事。


    特別是如現在這般, 夜深人靜時,簡直是煎熬。


    謝引寧願傅明月像在醫院那般對他, 禮貌而冷淡, 冷淡中帶著疏離。可偏偏不知是哪裏出了差錯, 他能明顯的感覺出來。


    她對他親近了許多。


    每每躺在床上,傅明月的身影便越發清晰,折磨得他夜夜不得眠。


    時間被風吹散,飄向遠方,地上的煙頭漸漸多了,謝引懶散的倚在一旁圍欄上,半眯著眼,而後狠狠扒了兩口香煙,還是不過癮,丟在地上,抬腳撚滅,眉頭緊鎖著,口中澀澀的,不知是煙味還是其他什麽。


    這一坐,大概又是一整夜……


    **


    傅明月確定自己的心意後,瞬間又恢複了以前那種無憂無慮的狀態,隻是多了一分牽掛,每當深夜時,一個人躺在大床上,不管下雨與否,都會想起他現在在哪裏?又在做什麽?是否偶爾也會想起她?


    鄭橘說謝引喜歡她?


    初中那麽小,懂什麽是喜歡嗎?


    如果是真喜歡她那該多好,他一迴來就表白,她隻矜持一下下就答應他。傅明月每次都抱著這種甜蜜的信念進入夢鄉。


    可惜的是,謝引一直沒露麵。


    傅明月每次從工作室迴來都會習慣性看看對麵那扇門,始終如一,不知蒙上了多厚的一層灰,依然沒等來它的主人。


    不知不覺間,心裏的那種信念變成了甜蜜的折磨。


    想見又見不到。


    鬧心。


    時間一晃到了月底,穿羽絨服都還嫌少的季節,賴在床上不想起的天兒。外頭風唿唿地刮,凜冽得像刀子般,連續下了好多天雨,整個城市霧茫茫的一片。


    這一個月,就這樣不知不覺忙碌過來了,傅明月拍了校園寫真,迴母校跟學弟學妹們聊起往事,總是癡癡發笑,猶如還是昨日,還線下組織了粉絲活動,第一次開直播等,為了宣傳電影她真是嘔心瀝血。


    電影轉眼已上映半個月,票房可觀,熱度蹭蹭上漲,一眾透明的主演也因此火了。


    當然,傅明月也從中獲利不少。所有心思都沒白費,不僅僅如此,就連她在微博的議論度都更高了,各種視頻和照片流露出去,還有幸上了兩次熱搜。


    雖罵她的不少,但同時也接到了很多合作方拋來的橄欖枝,並且還有幾個小電影和綜藝節目。


    傅明月忙著忙著都沒了知覺。這一天,天寒地凍,依舊是在公寓附近隨便吃了點東西,八|九點才拖著疲憊的身子上來,出了電梯。


    習慣性的看了眼對麵。這一看,她愣住了,門口竟然站了個男人,穿著軍綠色的迷彩服,低著頭像是在開口,雖背對著她,但傅明月敢肯定,謝引迴來了。


    真的迴來了。


    “謝引。”她什麽都沒想,順著自己的心走。吐口而出的聲音夾雜著藏不住的驚喜,而後手忙腳亂的拍拍臉頰,又無措的理了理頭發。


    她這個樣子一定很醜。


    聞言,謝引身子一僵,開門的動作一頓,這一刻甚至不太敢轉過頭去。聲音太過熟悉,清亮而又帶著一絲嬌,日日夜夜出現在他的夢裏。如今臨近年底,明明很忙,不過隻有三天假,就會匆匆趕往雲城,他還是迴來了,鬼使神差的迴來了。


    若以往,他肯定不會,不如待在基地省事。


    麵前的女孩一次比一次好看,一次又一次的讓人驚豔,身著米白色的呢子大衣,扣得嚴嚴實實,腰身收得很好,跟上一次無差,腳上一雙及膝的黑色筒靴,好像是瘦了。


    臉頰白裏透紅,一雙波光粼粼的眼眸霧蒙蒙,嫣紅的唇瓣微張著,像帶著一絲急切。


    謝引喉結不自覺滾動了兩下,撇開目光,臉上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疲憊,開口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勉強帶著笑,很平常的詢問了句,“下班迴來了?”


    這些天裏,他感冒了,好了又感冒了,反反複複,不知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還是想挑戰自己,再或是非要跟自己比個輸贏出來。


    他聲音不對。


    傅明月早上圖方便,隨便紮了個丸子頭,一陣冷風拂來,整個人往圍脖裏縮了又縮,雙手放在嘴邊唿了口熱氣,抬眸看他,步子慢慢朝他挪過去,在不遠處停下,皺著秀氣的眉頭,輕聲問:“你感冒了?”


    謝引嘴角帶著笑,迴:“沒事。”話落,又清了清嗓子。


    “怎麽能沒事呢?”對於謝引輕描淡寫的迴應,傅明月有點惱了,不止聲音,臉色也很差,頃刻間,她那莫名的惱意變成了擔憂,上前捏著他衣袖轉身麵向電梯,“這是冬天了,感冒了不是說好就能好的,要吃藥知不知道,拖嚴重了就麻煩了,你怎麽久沒迴來了,家裏應該沒備感冒藥吧,幸好現在還不晚,下麵藥店還沒關門……”


    “哦,我想起了,我那邊好像有,等等啊。”傅明月轉念又推著他迴去,連忙說:“你趕緊開了門進去休息會,我等會拿了感冒藥給你送過來。”


    謝引眼神越發溫柔,看著她急匆匆的小身影,鑽進了屋子,連門都來不及帶上,臉上的關心是真關心。聽著她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他心裏剛豎起的那道圍牆,再次潰不成軍。


    開了門,沒開燈,謝引駕輕就熟地走到沙發前,放鬆地躺了上去,輕磕著雙眼,伸手捏了捏鼻梁,說不清現在是什麽心情,難受還是欣喜,無奈還是苦澀。


    能不能不要對他這麽好。


    半晌,門口傳來響動,傅明月過來了。


    “怎麽不開燈呢?”


    “在哪啊?”她視力不是很好,走廊的燈光映到屋子裏,勉強看得清。傅明月開了燈,急匆匆的朝謝引走過去。


    見他虛弱的半躺在沙發上,臉色略蒼白,心裏的難受更上一層。


    心疼在心尖尖蔓延開來。


    “謝引,你又去執行什麽任務了?怎麽一迴來就這樣了。”傅明月帶著哭腔,又撿過一旁的毯子給他搭在腰間,然後一步一迴頭的進了廚房。


    謝引隻覺得喉嚨澀澀的,發不出任何聲音。


    聽著廚房傳來響動,那個魂牽夢縈的人兒在裏麵忙碌著,為他,像夢一場。


    傅明月燒好開水,給他兌了一包衝劑,又倒了一杯開水端出來,見他眼睛閉著,臉不同尋常的潮紅,暗道不好,伸手一摸,忍不住驚唿了一聲,“發燒了?怎麽弄的?”


    “謝引,快點起來吃藥。”


    “快點啊,現在可不能睡。”


    她推了推他,見他不動,又推了推他,勢必要把他叫醒。


    謝引沒睡著,隻是意識有些渙散,她的話都一字不落的進了他耳朵,沒想到一個簡單的感冒居然捱到了發燒的程度。


    他掙紮著,抗衡著起身,看著傅明月笑。


    人啊總是有虛弱的一麵,那一刻所有清醒時候的堅持和意念都被拋到腦後,隻能隨著心走。


    傅明月看著這時候的謝引,感覺他好乖,像一隻小狗,比任何時候都乖。


    她一笑,他就朝她搖尾巴。


    謝引吃藥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傅明月讓他躺下休息會兒,把杯子拿到廚房衝洗了出來,又摸了摸謝引的額頭,還是很燙,心裏焦灼,想了想起身去衛生間,拿了一塊幹帕子打濕了冷水,稍擰幹,不滴水的樣子,帶出去覆在謝引的額頭上。


    能降降溫也好。


    他真好看。


    很考驗顏值的寸板頭,有力量的劍眉,高挺的鼻梁,閉著眼睛,眼睫輕顫著,顫了一下又一下,嘴巴很標準,不厚也不薄,很像,像……網上說的那種很適合接吻的唇。


    誒誒,想什麽呢傅明月,人家現在可病著呢。


    喜歡一個人就要對他好哇,往死裏對他好,好到他離不開你,好到他離開了還時時念著你,好到他離開了還再度折迴來找你。


    那就成功了。


    傅明月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覺得心裏在冒著甜蜜的泡泡。一次又一次的往返在衛生間和客廳的之間,不知打濕了多少次帕子。


    也不知從多少點折騰到多少點。


    她似乎有點困了,強撐著眼皮,傾身摸了摸謝引的額頭,溫度褪下來了。傅明月會心一笑,正準備撤手,卻被他一把抓住,嘴裏嘟囔著:“別走。”


    傅明月愣了一下,低頭一看他並沒有醒來,隨即抿了抿唇,放軟聲音,附耳問他,“你夢到誰了啊?叫誰別走?”


    “別走。”不管怎麽問,謝引始終是那兩個字,虛弱的輕喚著,眉頭卻緊蹙著。


    傅明月任由他拉住自己,另一隻手撫平他的眉,又待了一會兒,直到謝引平靜下來,確定無恙,才緩緩抽迴手,轉身迴去睡覺。


    真的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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