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節舉辦的這幾日,是涼州新店開張,迎婚嫁娶的好日子。


    在香風陣陣中,新店的生意分外紅火,夫妻恩愛,蜜裏調油,是以,這三日,城內城外,喜慶的奏樂離得老遠都能隱約聽到,鞭炮聲不絕於耳,吹吹打打,熱鬧非凡。


    城北,一座裝飾典雅奢華的酒樓在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中,扯下牌匾上的紅布,龍飛鳳舞的三個金粉寫的大字“食味軒”在陽光下,金光閃閃。


    老板是一個長的很是喜慶的微胖中年男人,他站在門外,笑眯眯的迎客。許是已經到了用午飯的時間,來客蜂擁而入,很快,便坐滿了大堂,跑堂的是幾個穿著幹淨利落的年輕人,肩上搭著雪白的毛巾,臉上帶著笑容,迎來送往很有幾分經驗,讓來客莫不笑開了懷。


    已近正午,雖然用了不少小食,但也有幾分餓了,燕景霄和暗羽看到這裏這般熱鬧,走了進去,一個相貌端正的跑堂立刻笑著迎了過來:“爺您裏邊請……是坐堂還是雅間?”


    “雅間。”


    “爺您樓上請——”跑堂殷勤的將兩人引到一個掛著‘梅閣’竹牌的房間內,手腳利索的沏好茶:“爺,您請用。”


    燕景霄抿了一口茶,問道:“你們這兒,都有什麽菜?”


    提起自家的菜,跑堂那是眉飛色舞:“爺,您今天可來對地方了,我們食味軒可是涼州僅此一家的雲集了涼州有名的涼菜,熱菜,素菜,葷菜,小食的酒樓……”


    “像什麽鹵什錦,鹵子鵝,鹵蝦,燴蝦,熗蝦仁兒,山雞,兔脯,菜蟒,銀魚,清蒸哈什螞,燴鴨腰兒,燴鴨條兒,清拌鴨絲兒,黃心管兒,燜白鱔,燜黃鱔,豆鼓鯰魚,鍋燒鯰魚,烀皮甲魚,鍋燒鯉魚,抓炒鯉魚,軟炸裏脊,軟炸雞,什錦套腸,麻酥油卷兒,溜鮮蘑,溜魚脯兒,溜魚片兒,溜魚肚兒,醋溜肉片兒,溜白蘑,燴三鮮,炒銀魚,燴鰻魚,清蒸火腿,炒白蝦,熗青蛤,炒麵魚,熗蘆筍,芙蓉燕菜*……嘿嘿,隻要您知道,就沒有我們酒樓做不出來的。”


    燕景霄聽著那跑堂的狂言,笑了笑:“聽說,涼州最絕的是兩鹹三鮮四甜,那便一樣來一份吧。”


    “好嘞,您晴好吧。”跑堂的應下,對著樓梯口大聲唱到:“醃五味,清調海粉,蒸汁魚,燴三鮮,節節高,甜釀圓子,蜜桃酒,千絲糕,花團錦簇各一份——”


    聽著跑堂的唱的菜名,暗羽頗有些疑惑,看向一旁一臉淡定坐著的主子,燕景霄笑了笑:“沈管家說的,醃五味便是將涼州盛產的廣口鴨,放入各種秘製調料在壇中密封醃製七七四十九天,味道鹹香可口,很是不錯。


    清調海粉是僅涼州有的一種自帶鹹味的食物,清調食用最為原汁原味,鹹淡適宜,後味清甜。


    蒸汁魚,燴三鮮,節節高,既然當得起一個鮮字,那就是隨著時節才有的,也就這幾日最是鮮美。


    四甜之中,圓子和蜜酒是涼州特產,不可不嚐,千絲糕是因咬下後細細密密的糖絲而得名,花團錦簇是各種時節鮮花製成的菜品,這個,是根據主廚的想法,算是一個驚喜吧。”


    暗羽光是聽著就心動不已,就差星星眼看著自家主子了。


    燕景霄又抿了一口茶,擋住了自己不自覺翹起的唇角,淡淡道:“說了帶你出來,自然要打聽好了才是……”


    酒樓上菜的速度很快,很快,暗羽的眼神就被滿桌色澤誘人,香氣陣陣的飯菜吸引,眼巴巴等著主子動筷子。


    燕景霄這才覺得自己發覺出他家小暗衛的新屬性,,這就是一個吃貨啊!


    跑堂的動作迅速的上齊了菜,手腳麻利的添好飯:“爺有什麽需要知會小的一聲,對了,一會大堂有說書先生坐場,您若是想聽,開窗即可。”


    燕景霄點了點頭,跑堂的好像又被人喚了一聲,匆匆退了下去。


    涼州美食名不虛傳,而涼州飲食講究小而精,是以,一頓飯下來,盤中的菜品已經所剩無幾了。待打雜的幾個姑娘收拾好了桌子,一壺熱茶,一碟糕點送了上來,熱氣騰騰,解膩又用著舒心。


    “花節講究‘早集晚市’,眼下早集已經結束,晚市才是真正的重頭戲。先歇上一歇,晚市可不在這兒。”


    暗羽眼中帶著幾分滿足意味,乖乖點頭,像一隻蠶足的小獸,渾身帶著軟軟的氣息,喂飽了自己的暗羽又是以前那個乖巧聽話的小暗衛,看著燕景霄心癢癢的,不由俯身偷了個香。


    暗羽懶懶的抬眼看到緊闔的窗扇門扉,沒有理會一旁一臉笑意的自家主子。


    聽了幾段書,兩人慢悠悠走出酒樓,燕景霄享受著兩人獨處的靜謐時光,所以也沒有叫馬車跟著。兩人並肩走在路上,暗羽沒有問他們的目的地在哪,隻是靜靜的跟著,不知走了多久,太陽漸漸西沉了,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直至重疊,親如一人……


    晚市是在距離涼州城十裏遠檁水之頭,夜幕初降時,河畔沿岸的樹上掛了兩排燈籠,映的滿河光輝,已然開始喧鬧非常的河畔,似是驚著了水中的遊魚,漣漪泛起,碎成星光點點……


    早集隻是個開胃菜,晚市才是正餐,此時,晚市還沒正式開始,熙熙攘攘的人聲已經賽過早集,行人一個個臉上帶著喜色,有的還捧著一盆嬌花,小心護著,往來奔走,偶然遇到相熟的親戚鄰裏,笑著打個招唿。


    未出閣姑娘或是攜著自己的小姐妹,鬢角別上兩朵嬌豔的花,似是要看看到底是人比花嬌,還是花比人嬌,在人群中嘻嘻鬧鬧,活潑靈動的少女吸引著不少少年的眼睛;亦或是跟在自己的父親兄長身後,好奇的四下張望,這便是些被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明眸之中跳躍的好奇,越發顯得單純可愛。


    初為人婦的新嫁娘,一臉甜蜜的挽著夫君的手,時不時纖指點一點旁邊的什麽,身邊的男子附和的點了點頭,有時還會悄悄迴過身,買下嬌妻剛剛看中的東西,眼神溫柔的看著她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


    也有些已近年邁的老翁帶著和自己一般步履蹣跚的老婦走著,渾濁的眼睛平靜祥和。


    但更多的是大聲吆喝著的小販,比之早集不同的是,夜裏,才是花的天堂……有道是月下看美人,風情萬種,這燈下嬌花,那才是更是風姿憐人。


    晚市上,不管是賣什麽的,隨售的都有些許鮮花,亦或是將精心準備的紙花作為贈品。純樸的百姓一直相信花神在庇佑著他們,每一朵花,都是吉祥平安的美好祝願……


    “公子,給心愛的姑娘買枝花吧。”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喚住了牽著暗羽的燕景霄,他本欲拒絕,目光落在出聲的小姑娘懷中的幾枝花時,停了下來。


    “這是……雙生蓮?”燕景霄看著小姑娘懷中似乎還帶著水珠的並蒂蓮,出聲問道。


    “正是呢,公子要麽。”小姑娘一身藕色衣衫,顯得懷中的蓮花更加粉嫩可人。


    燕景霄接過一枝,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同莖之上,一紅一白兩朵蓮花開的正嬌:“可是,這可不是蓮花開花的時節啊……”


    小姑娘笑著道:“爺爺愛花,他說每種花都有自己的脾氣,隻要對脾氣了,什麽時候都能開花呢。不過,有很多人不信月兒的話……”


    “也是……令尊妙思,不是尋常人可以理解的。”燕景霄將花遞給暗羽:“花我要了,這是銀子。”


    月兒接過銀子,笑嘻嘻道:“公子眼光極好呢,呐,這位公子要不要也來一枝,說不定,也會遇到喜歡的小姑娘呢……”


    說著,月兒不知想到了什麽,咯咯笑開了。


    燕景霄抬眼看了暗羽一眼,笑了笑:“這便不用了,他已經有了。對了,令尊沒有去鬥花嗎?”


    月兒被轉移話題也渾然不覺,一臉天真無邪的乖乖迴道:“爺爺去鬥花了,我是偷偷拿了爺爺的花,想出來賣了買些好吃的,哼,誰讓那些人不識貨……還說是妖花,哼!”


    燕景霄晗首一笑:“好花自待有緣人……”


    說著,燕景霄拉著暗羽轉身離開,在喧鬧的人聲中,他的聲音輕之又輕:“雙生蓮一柄雙花,成雙著對,同根同莖,同生共死——”


    聲音很快消散,他看向暗羽的眼中,倒映著點點燈光,目光灼然而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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