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六皇子求見。”大太監的聲音細長卻不尖銳態度極為謙卑。


    皇帝頭也不抬地擺擺手,手背細滑,手腕瑩白,似乎泛著光。手指白皙細長,骨節分明,上麵沒有什麽傷痕,保養的極好。看上去就覺得手的主人養尊處優。他的視線沒離開過麵前的奏折,束起的頭發順著頭俯下的角度滑向肩前。


    大太監微微抬頭瞧了一眼,皇帝臉上並無殊色,便“諾”地應到,停頓一下,見皇上沒有什麽要吩咐的,後退三步,這才轉身出了殿門。


    皇帝把筆擱在一邊,微微舒了一口氣。端起案幾上的青瓷茶杯,將茶葉壓往一邊,輕吹了吹,淺啜了一口。這個六皇子不是個省心的,皇帝懶得理會。


    南門錦澤今年三十又七,看上去卻如同剛剛及冠那般清俊。他平時勤於政務,不愛在後宮走動。當初南門錦澤十二歲登基,十六歲與皇後大婚,一年後,皇後未曾誕下一兒半女。他便應太後要求,雨露均占。後由秦昭儀生下長子,計入皇後名下。由於誕下皇長子,秦昭儀升為淑妃。之後陸陸續續又有了幾位皇子皇女,南門錦澤自覺完成任務,便鮮少在後宮走動。太後知其心性,也不做多要求。


    這六皇子是姝貴妃的兒子,很受寵愛。剛滿十六,意氣風發的想要跑到塞外邊疆去,南門錦澤冷了他幾天,也不見他的熱情下降,確實有些苦惱。


    姝貴妃娘家姓林,是林太傅之女,溫柔賢淑,麵對著他的時候小意嫵媚,平時也不會提及前朝政事,很得南門錦澤的喜歡。晉為貴妃之後,特賜“姝”字,人稱姝貴妃。


    南門錦澤至今未立太子,朝中大臣也摸不準他究竟屬意誰。是淑妃所出風流倜儻,卻記作嫡子的大皇子南門承旭,大皇子既是嫡子又是長子,很多官員將寶壓在大皇子身上。還是賢妃所出的四皇子南門承玨,亦或者是姝貴妃所出的最受寵愛的六皇子南門承清,當然,更多人還是覺得皇後正兒八經的嫡子——九皇子南門承宸——最有繼承大統的可能。


    至於七皇子南門承瑕和李美人所出的八皇子南門承希則由於生母份位太低,普遍不被看好。尤其是七皇子更是因為生母乃罪臣之女,死後才被記為采女,壓根不受重視。也是前不久才被皇帝想起來,想著要記到淑妃名下,不過這事還沒定下來,需要先知會皇後一聲。畢竟淑妃雖然生下皇長子,卻記到皇後名下了,因而淑妃名下確實沒有子嗣。


    皇帝每每被人提及冊封太子一事,便會在朝堂之上沉默不言,直到大臣個個熱火朝天的開始勸諫,他便一句:“諸卿這是盼著朕去見先皇呢?”堵住大臣的嘴。各位大臣也隻好像個鵪鶉那樣直唿不敢謝罪之言。


    來了那麽兩三次,朝中重臣便不再提起此事,隻是想辦法往宮裏那些個貴人娘娘處遞信,敲敲邊鼓詢問詢問。


    南門錦澤懶得管這些,睜隻眼閉隻眼就讓他們傳遞消息了。


    南門錦澤放下茶盞,重新拿起朱砂筆批注。


    大太監步伐匆匆,“陛下,六皇子先迴去了。”


    南門錦澤正看著工部尚書方淩寧上的折子,想要修繕皇陵,朱砂筆一勾便同意了,到時候讓戶部撥款就是。皇陵年年都得修繕,就擔心出點事就不好了,畢竟列祖列宗都在那兒待著呢。


    方淩寧倒是堅定的皇黨,那邊都不跟,就一門心思的照著皇帝的意思來。他如今二十又八,可謂是年輕有為,人品端方,做事進退有儀,南門錦澤挺看好這個人的,希望不要讓他失望。


    “嗯。”南門錦澤心不在焉,這算是知道了。本不想在意,卻不由自主的想到六皇子的用意。林太傅雖說是文臣,但他的二兒子,也就是六皇子的二舅舅是武將。


    南門錦澤琢磨著沒準他們就想走走武將的路子,爭得武將那邊的隱性支持。


    對於儲君人選,他是比較傾向於皇後所出嫡子。六皇子身為貴妃之子,身份但也不差。隻是人著實莽撞了些,不夠穩重。不過,他若沉穩些,未必沒有機會。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南門錦澤依舊快速而高效地批著奏折,一心二用。


    奏折批的差不多了,不是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被拿來煩他的,南門錦澤放下朱砂筆,著人上前揉了揉肩膀。


    奏折先由尚書省現篩檢一遍,剩下的再由皇帝批閱。至於會不會被尚書省的大臣蒙蔽,一來嘛,南門錦澤會不定時的抽查,若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被尚書省知情不報或者悄悄攔下,自然是會懲治一番的。二來嘛,督查辦的臣子也不能是吃幹飯的,會盡到應盡的職責。三來則是他暗地裏著令暗衛監視著,一有特殊情況會立即來報。


    政務方麵可容不得馬虎懈怠。


    ……


    “陛下,該用午膳了。”大太監微躬著身子小心說道。看起來,皇帝的心情不算太好。


    “傳膳吧。”南門錦澤低沉性感帶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就憑這聲音,也俘獲了諸多娘娘的心。


    “諾。”


    南門錦澤用的不多,一小碗米飯,半碗湯,讓人懷疑他根本沒吃飽。


    用過午膳,南門錦澤小憩片刻。等到被大太監喚醒之後,他看了一眼奏折,著人抱走。思索了片刻,便對著大太監吩咐道:“擺駕坤寧宮。”


    坤寧宮乃是皇後寢宮。正巧這段時間,皇後所出五公主南門品琅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與禮親王的嫡次子訂了婚,正商量著要婚期。皇後舍不得品琅,便想著多留兩個月。公主府已經修建的差不多了。


    南門品琅乖巧聽話,友愛兄弟,與姐妹相處也是融洽。又有著天家應有的雍容氣度,南門錦澤對此很滿意。


    南門錦澤坐上禦輦,天空中陽光明媚,萬裏無雲。覺得這個時間段去正好,商量完事兒之後就可以迴來了。這幾天都冷著姝貴妃,今晚大約可以去瞧瞧了。


    南門錦澤放空思緒,手指彎曲微微抵住額角,假寐片刻。


    因著繞著路,經過了禦花園。離得老遠,就聽見年輕女子嬌俏的笑聲。南門錦澤眨眼間就明白了是前一段時間進宮的良家子,看樣子是來這兒碰碰運氣呢。


    算起來,南門錦澤可以說是曆任皇帝裏最為潔身自好的一位了,後宮可以說得上是空虛。因著他並不沉迷於美色,連著三年的沒有納新,進宮的良家子待滿一年便被放出宮去。


    南門錦澤嗤笑一聲,大太監趕緊上前去,讓禦林軍將閑雜人等隔開。聲音的主人太過放肆了,行事張狂,但是,禦林軍也稱得上是玩忽職守了。


    禦輦被抬著往前,經過這三五個女子身邊。有一個大約十六七歲,穿著鵝黃色衣衫,梳著百合髻的姑娘,大膽的抬頭望向南門錦澤。看到南門錦澤的那一瞬間,臉紅彤彤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羞澀。


    這一幕被大太監瞧見了,飛快地瞪了她一眼,輕輕地揮揮手示意他手下的一個機靈的小太監擋住。


    南門錦澤雖然發現了這個女子的大膽,卻也沒太在意。等走遠了,會有人處理,教教這姑娘規矩二字怎麽寫的。


    到了坤寧宮殿門前,就見皇後和五公主在那兒迎接。等她們行過禮後,南門錦澤便讓她們起身。順便讓五公主坐到他身邊去。


    “琳琅,公主府可曾去瞧過了?若是哪裏不滿意,讓他們改了便是。”南門錦澤微微笑著,聲音也柔和的多。


    皇後也不多話,安靜的坐在那兒,看向氣氛融洽的父女兩人。


    “父皇,兒臣已前去看過,兒臣很喜歡。尤其是後院兒的池塘,裏麵投了錦鯉,看著就跟畫兒一樣,帶著野趣。”


    南門錦澤的兒女並沒有分開排位,總共十個孩子,六個皇子四個公主。女兒裏最讓他滿意的便是這五公主南門品琅,因而,南門錦澤專門為她取了字,名為琳琅,意為美玉,希望南門品琅一直美好。


    “對了,父皇,小九說他想跟著兒臣出宮玩一次。他擔心父皇覺得他還小不讓他去,便央著我一定給他求求情。”南門品琅發現,隻要是她所提出的,並且提及九皇弟也就是她的嫡親弟弟南門承宸為“小九”的時候,一般而言,要求都會被滿足。


    “小九怎麽不直接來跟朕說,也就你,老慣著他。”不過,隻是出宮玩一次也不是什麽大事,“帶上隨行,別惹事。”


    這就是答應的意思了,“謝父皇,那兒臣可就這麽告訴小九了。他肯定很開心。”一邊說著,一邊用慕濡崇敬的眼神看著南門錦澤,同時嘴角還帶著甜甜的笑。


    對琳琅在他麵前的小心思,南門錦澤心知肚明,卻毫不在意。說實話,在宮裏長大的要真的這麽天真,南門錦澤根本不信。但他喜歡琳琅對著他的那種真意,所以才很輕鬆地容忍下來她的那些個小心思。


    又跟南門品琅聊了好一會兒她未來的夫婿。南門錦澤覺得這般小女兒情態的琳琅甚是少見,有些新奇,便多逗了一會兒,直把琳琅羞得往皇後身邊躲去。


    之後南門品琅告退了,皇帝便和皇後說起正事。“朕記得七皇子南門承瑕的生母早逝?”


    “是的,陛下。”皇後心裏一咯噔,趕緊細致的解釋道,“那孩子不愛說話,臣妾本想著讓他和周修儀相處幾天,可巧兒周修儀那幾日病了,便隻好先讓章婕妤照顧著些周修儀。那孩子便先讓李美人看顧著,想來七皇子和八皇子年齡相仿,能玩在一塊兒去。”


    南門錦澤意味不明的笑笑,端著茶杯的手拿杯蓋壓了壓茶葉。那清脆的聲音一聲一聲的刺得皇後心驚膽顫,麵上卻不動聲色。說句實話,這麽多年和南門錦澤做夫妻,皇後至今沒法揣摩出南門錦澤的想法。


    他肯定是不會讓皇後直接被廢,但這件事說起來確實是她不夠上心,想來一頓責罵是沒跑了。但怕就怕南門錦澤不按牌理出牌,要是來個禁閉半月之類的倒真是個笑話了。


    南門錦澤輕易看穿皇後鎮定背後的緊張,微笑著安慰道,“皇後別緊張。我想著,既然淑妃膝下無子,便把南門……承瑕記在淑妃名下的。”說到南門承瑕的名字,南門錦澤有一個明顯的停頓,說起來,這名字當初是他隨意起的,意為有瑕疵的玉,喻指七皇子的出身有暇。現在想想,還——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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