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橘子,很甜”

    阮捷吞下去一瓣,慢吞吞地說。

    “噗嗤”祁宸笑了下,嘴角壓彎,“哦,你倒是說說看,我這裏什麽東西不甜?”

    “……”

    話題終止。

    阮捷耳朵略微發燙,出奇的紅。

    祁宸半蹲下去,在小三輪車下翻騰著什麽,不一會兒,就像變魔術似的拿出一把木製折疊小馬紮。

    “坐”他指。

    阮捷沒猶豫,乖乖坐下,把塑料袋子放在膝蓋上,一下一下地去把橘皮兒剝開。

    她這副認真專注的樣子,把祁宸逗樂了,“又不是解方程,用不著這麽詳細”

    阮捷掀了下眼皮,始終沒說出是自己故意在拖延時間。

    “以前買的橘子太酸,你們的好吃”

    “喜歡啊”他痞裏痞氣地笑笑,“那以後多來?這兒呢,有打折,運氣好呢,可以得到店主的聯係方式,試試?”

    她不是太明白祁宸會這麽說,但還是跟著點頭,心上一溫,“那希望運氣好點”

    橘子清甜,沒有苦澀,放在嘴巴裏,果肉軟軟的。

    以前她不會買橘子,經常被小販忽悠,稱了一小袋子,結果買迴去的大多都是酸掉牙的橘子。

    又不敢讓阮曉鳳知道,隻能擠著眼睛往下吞。

    她說,“如果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祁宸猛地僵了下,意味不明地去看她。

    阮捷沒料到他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巴,橘子零零散散地掉了下去。

    “你怎麽了”

    “……沒事”

    “胳膊怎麽了”

    “摔的”

    阮捷悶聲吃橘子,餘光瞥見他在收拾小攤。

    她默默將馬紮對折,然後輕車熟路地收迴小車下麵。

    祁宸撩開小車底下的布簾,從她手中接過,格外心情好的賞她一顆糖,阮捷落在手心上沒動。

    四目相對,倆人都蹲著身子朝彼此望去。

    “怎麽著,看上爺了”

    ……

    開學沒多久,高三年級迎來了最後一場運動會。

    本來緊張的學習氣氛一下子得到了緩解。

    同學們長長舒了一口氣,但並不因此而鬆懈。

    體育委員拿了一張單子貼在教台上,“老吳說了,每個人都必須報一項,你們看著想填就報上”

    但個別同學不是很滿意,嚷著,“必須報嗎?那也太耽誤學習了”

    沒人出聲,想必是老吳的最低要求。

    幾個同學草草商量了幾下,轉頭又各自去忙學習,記筆記。

    這時,體育委員走過來,把卷子交到阮捷桌子上,“學委,一會兒我得去練體,你不是要去辦公室交作業,正好連報名單也一起交了吧”

    體育委員走的是特長生,聽說高考完了想進國家隊,比較看重體育成績。

    阮捷的視線從本子上挪開,點頭,“好”

    利用課間休息的時間,阮捷把桌子上摞了一踏厚厚的卷子收起,點了下張數,都交了。

    末了,她想起什麽,又從書包的隔層裏摸了摸,瞥見大家都在自由活動,沒人注意到她這裏的動靜,快速的掏出來,迅雷不及掩耳下,然後小心地夾在她的卷麵下。

    心如擂鼓。

    她又一次忐忑地環向周圍,視線一停,喬雪幾人正有說有笑地從後門進來,她微微斂眉,不動聲色地把卷子牢牢抱在胸前。

    英語課上,蔣小放下手上的筆,問她,“你報了什麽”

    “跳遠”

    “唔,我也想報”蔣小說。

    阮捷的筆滑動在紙上沙沙作響,無意,“你不是報了百米衝刺”

    “不一定,可能會被調換”

    事實上喬雪她們幾個人也都虎視眈眈著百米衝刺。

    被調換的幾率,會大些。

    蔣小無所謂的笑笑。

    上次的話題結束後,倆人關係不尷不尬。

    蔣小像沒發生一樣,還是一如既往的和她說話。

    自然在阮捷的認知中,蔣小要比其他人更為熟悉。

    可是一想到蔣小提及祁宸,一種怪異觸感悄然漫過她的手心。

    為什麽她能夠認為,祁宸會鎮壓住喬雪?

    阮捷抬頭,停留在她臉上一秒,不經意間,看到她脖子底下探入一道青瘀的血痂。

    她瞬間僵硬,“你怎麽了”

    “不小心拿指甲劃的”蔣小把領口攏了下,雙眼失焦,歎氣,“高考怎麽這麽慢”

    這句話一下子同時調動了倆人的情緒,沉默

    地空氣在耳邊流淌。

    “會過去的”

    阮捷抱了很大的希望。

    突然哨子聲懶散地降落在她的頭頂,阮捷下意識的用本子遮住了耳朵,有點震耳朵。

    再看搞惡作劇的某人正心情大好地盯著她瞧,眼底笑意很濃,接著又抽出她手裏緊攢著的鋼筆,興意闌珊地在倆根手指間來迴旋轉,像是一個鑽了風的大風車。

    “還要霸占我……”話末,他拐了個彎,“嗯,多久”

    “什麽”阮捷怔住。

    班上的人都像是禁言了般,八卦地朝他們這裏望去。

    “衣服”

    “嘶”接著旁邊的蔣小抽一口冷氣。

    阮捷動了動嘴唇,臉色微微難堪,終究什麽也沒有多說,畢竟是祁宸在當天出於好意的。

    她安安分分地從書包裏將校服揪出來,遞給他。

    “還你的”

    這話聽起來語氣不對啊。

    祁宸手上的鋼筆像是按了暫停鍵,嘴角勾著,“生氣呢,我不信”

    阮捷沒理他,實在想不到他今天就按點迴學校,要不是應該早一點還給他的。

    “謝謝”一句話軟綿綿的,不痛不癢打在祁宸耳根上,明眼人都看得出,阮捷這是在和他刻意保持距離。

    祁宸似笑非笑地去看她,眼底深不可測。

    “祁哥啊”魏冰兒移步上前,好似急切地關心,“找她做什麽,您這胳膊,好多了麽?”

    祁宸拉開和魏冰兒的距離,故意朝阮捷身後的座椅上靠了靠,另一隻沒打石膏的胳膊慵懶地搭在她的頸後。

    “祁某的親戚關係倆個手指頭就數的過來,可別一口一個哥的,我祁某壓力太大,難以承受,所以這位同學大可不必啊”

    魏冰兒的臉上如潑了七彩顏料,霎時豐富。

    都說大狗也得看看主人,他這話無疑是漠視喬雪的存在,說白了就是沒把她這個人當迴事兒。

    “冰兒”喬雪叫住了魏冰兒,“快上課了”

    阮捷隔空舉著校服,沒等到祁宸去接。

    這人就轉身倚著門框走了。

    蔣小揪她袖子,“還不去追?”

    阮捷:“……”

    蔚華高中的校訓,人不可一日不讀書,同樣宜不可一日不安分,作為學校的一份子,校服就是

    一個學生的本質教養。

    如果他這樣大大咧咧在學校敞開走,阮捷不敢保證他會不會被拖去圖書館當義工。

    阮捷起身,抓起他的校服,跟著追了出去。

    她前腳一走,後麵就流言四起。

    偏頭停了下,咬唇,順著那道高大的影子追上。

    “你怎麽又不拿了”阮捷氣喘籲籲,奈何前麵那人依舊沒有要聽下步子的意思,她一個快步,上前,“誒,你等等——”

    祁宸沒去看她,視線偏向教學樓外麵的操場,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線。

    好了,這迴貌似他生氣了。

    阮捷低垂著腦袋,細軟的發絲跟著一晃一晃的。

    祁宸的眼神漸漸平靜,緩緩吐出一口氣,被她氣笑了。

    “哦”不淡不鹹。

    “幹嘛跟著我”

    阮捷結結巴巴:“追出來還你衣服啊”

    他有些計較的摳字眼,“追我”

    阮捷愣住,他斷章取義的手法說不來話,拋下一句落荒而逃。

    突然想到什麽,她半路折迴來,倆手捂著眼睛,一臉羞愧地將校服塞他懷裏。

    祁宸站在原地毫無顧忌地笑笑,迴味著她剛才那句話。

    “不追你,難道要追別人”

    追別人可不行。

    除了他,別人根本沒商量的餘地。

    隔天,運動會如火如荼地在操場舉行。

    本來這些日子,氣溫已逐漸迴升,大家差不多都穿上了單衫,但也有怕冷的人,衣服裏麵還套了一件棉衫。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今天天氣會這麽好,卻細細想來早已走進了四月初。

    班上的一部分人報名長跑短跑的,都在上午進行比賽,隻有少數幾個人扔鉛球,跳遠什麽的安排在了下午。

    所以一上午,就輪到了阮捷守著一堆人的衣服在主席台上觀望。

    很無聊,她不想呆了。

    卻又沒理由能夠離開,畢竟這些衣服,她不能不管,最後隻能仰著脖子看他們比賽。

    這個時候百米賽道出現了五班人的身影,為首的是祁宸和摩南倆個人。

    祁宸嫌礙事,好的快差不多的時候,就去把石膏卸了,現在活動基本不礙事了。

    他站在跑道上,事先熱身。

    這時摩南不知和他說了什麽,隻見他轉動著腦袋,視線不偏不倚地朝她看過來。

    阮捷心跳猛地漏了幾拍。

    偷看別人,被人家抓了個現行,總歸是不太自然。

    祁宸淡淡地收迴視線,“十八班比賽完了沒有”

    “看樣子是沒有”摩南說,“諾,一群人都在那裏躲太陽,這阮捷也太乖了,就一直看衣服來著”

    祁宸默不吭聲。

    槍聲打響的第一秒,祁宸像一顆脫了膛的子彈,僅僅幾秒鍾,就把烏泱泱一群人甩在了後頭。

    接近終點的時候,白線正對著主席台。老吳搖著扇子,一頭汗,凳子沒熱乎幾秒,就看見跑步第一名的男同學,衝過終點,接著整個人壓在了線上。

    阮捷沒料到祁宸會在終點拿身子壓線,跟著緊張地站了起來。

    老吳看他俊朗被痛苦鋪展的側臉,出了身汗,“祁宸你沒事吧?”

    “胳膊……”他指,“難受”

    五班的男生跑完第一個項目又去準備別的,眼下老吳又離不開操場,於是沒在老吳地開口下,祁宸這一大老爺們兒專門演戲疼得要死要活。

    老吳轉頭瞥見站旁邊不遠處的女同學,正愁沒人呢,指道,“你去把他送校醫室看看”

    阮捷反應過來,跟著老吳去扶祁宸,欲言又止。

    “咱們班同學的衣服還在哪裏”

    老吳擺手,“你送他去,一會兒咱們班比賽就結束了,我在這兒看著”

    一路上,阮捷費力的把他送到醫務室,末了在門口時,這人卻不肯在多挪一步。

    還偷偷往她臉頰上唿熱氣,撓癢癢。

    這那又是個病人的樣子。

    阮捷思索片刻,毋庸置疑,“祁宸,你裝的吧”

    祁宸渾然不覺,抬起她的下巴,一臉痞氣,“你都把我搞到手了,還想怎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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