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下,建業城宛若披上白紗的妙人,氤氳極美。此城之主,正竭力護著它。於百姓而言,他是雛鳳長成而歸鄉。正所謂,初陽明風,霧裏誰至。誤是青龍,卻為朱雀。東吳,原本便是一處漸漸昏暗之國,朱雀降臨,不僅為之照亮了前路,還提供了溫暖。試問,誰不喜這般模樣的君主?


    君主所求,百姓竟相唿應。紛紛給負責發放那三個細作(百姓不知細作的真實身份)畫像的金郢報信,無意間竟是與細作的人混在一起。


    “將軍!吾知誰講洛陽話咧,說不準他們會認識?他們三個偷了陛下送與將軍的重要物件,將軍一定要嚴懲他們!”


    這話可是多人唿應。更是催促金郢盡快去找他們的同夥。


    “好了。多謝大家關心。他們所竊之物,已經尋迴。不過是為了防止他們再行盜竊之罪,本將軍才決定懲戒他們,讓他們在大牢裏住個三五年!”


    “好!”


    百姓歡唿,其中卻有膽戰心驚者,神色有些不安。幾個人打個眼色,悄悄溜走。任誰也沒料到,這突兀間離開的幾人在亢奮的百姓中是多麽的顯眼,超乎被打暈而被捆綁著的三個細作。


    “大哥,那三人?”


    “怕是上頭派來的。”


    “隻是不知他們是因身份暴露而被抓,還是如同那個將軍所言,犯了盜竊之罪而被抓?”


    那個被尊稱為大哥,相貌平庸的,他搖頭,道:“是何物如此重要?致使那將軍要將他們三人收押進牢?”


    這一句話無疑是晴天霹靂。也就是說,或是那三人已經暴露了真實身份!


    “可東吳官兵並無搜查吾等之舉動,是否可以說明,他們仨尚未出賣吾等?”沒有出賣他們,就是說他們居於此地最大的目的尚未被說出來!


    “極有可能。”另外的兩人頷首。


    領頭大哥瞬間作出決定:“為防止他們仨哪天忍受不得嚴刑拷打而道出我們,我想,這禍患得盡早除掉。”


    大家都沒反對。死了那三人,總比他們的計劃與藏身之處泄露了強。


    “在他們被送進牢房前動手。”如此倉促行動,真是自投羅網。


    在他們出門的那一刻,街道對麵的樓閣上,一個年輕黑衣男子對身旁的另一人道:“快去將樓頂的黑旗放下。”


    “謹諾!”


    這黑旗是金郢布置的暗號。若是黑旗下,則表明魚兒上鉤。


    遠處的金郢見此情形,看著已將白甲換下而穿上青甲的十個精銳騎兵,道:“甲隊聽令,將細作押去府衙大牢。記住,從此刻起,你們是出自府衙、懶散無能、見敵即跑的膽小之人!任由他們將三個細作殺死。若是不殺,你們暗地裏也要將那三人解決。完成任務,歸隊。”


    “謹諾!”


    “將軍,您讓他們都穿著府衙官兵的青甲是作何?”金郢身邊的親兵不解地問。白甲騎兵可威風,而不是青甲那般難看。


    金郢頗為耐心,解釋道:“若是他們穿著白甲,那些人就會防備,也會猜疑我們的用心。而現在,他們是‘烏合之眾’,無疑就是告訴他們,我們對那三人並不看重。他們大可以放心了。”選擇讓武功高強的白甲騎兵假扮府衙衛兵,當刺客太過厲害要將衛兵滅口的話他們能反抗,而一般的衛兵抵不過,甚至會斃命。


    “原來如此。”


    金郢起身,“走,去看看。”


    旋即,輕若飛燕,躍至對麵的屋簷,抄近路到了追上了押解細作的一隊士兵。


    金郢與親兵隱藏起來,看到了三個蒙麵之人領著十幾個同樣裝扮的人攔在前麵。


    押解細作的士兵頭子,佯裝害怕,抖著聲音罵了幾句,看到對方拔出了刀劍,立即領著兄弟們作鳥獸散。


    被打暈的細作,還未醒來,就已經作了他們自己人的刀下之鬼。著實有點冤。可惜此等冤情,唯等得在黃泉下才好算賬。來者未能知,他們所殺之年輕人,還有一個身份,乃蜀漢之忠臣。如此,倒是讓曹丕忽略了細作的二重身份這事,而讓孫念順利的換了他的人。


    金郢見此,放下心中大石,領著親兵立即迴去。


    迴到皇宮,他立即跟孫念匯報此事。


    “好,金郢做的很好。將那幾個自以為安全的細作放走,順藤摸瓜,還怕找不到那些來尋他們的細作?如此,將計就計,利用那些細作做些利於我們事情。我猜著,曹丕和劉禪做夢都料想不及,他們得到的,實乃我們故意給的!”


    恰是此時,宿蠡匆忙趕至,寫了幾句話給孫念:“陛下,北邊來信,我們的人已成功入了皇宮,被選為美人身之一,若無意外,不日將被送至建業。”


    “他們,我當真是想不明白了。如此明目張膽送美人來,難道我不會提防她們麽?抑或是他們選的當真是妲己再世,讓我當一當紂王?還有,另外的美人,是誰家之女?”


    宿蠡急忙寫道:“應是蔡家女。尚未確定下來。”


    “真當我是紂王了?”孫念冷笑又念了一迴。


    “未必沒有這種可能。”本來最該發怒的十三娘,卻是中肯冷靜地給出一個結論:“陛下久無妻妾,作為名義的世兄,他當是如此費心。而劉禪,則是純粹‘送禮’以迷惑陛下了。”十三娘用‘陛下’替代‘阿念哥’,卻也說明,她並不是平靜如水。


    孫念聽出來了,連忙道:“汀兒莫急。這事,我們早已商議妥當。就等著他們入坑。屆時,給她們些假信,看曹丕和劉禪能有多大能耐可撂倒我。”


    想了想,孫念又道:“阿蠡,想辦法將曹丕要送絕世美人的消息傳到劉禪那邊去。”


    宿蠡抱拳躬身致謝,轉身離去做要務。


    “也不知劉禪沒得到那個年輕細作的消息,是否懷疑我?”孫念思慮一番,又憂心了。


    十三娘卻笑了,道:“他或會擔心那人徹底投到魏國去了?”


    “說的有理。”


    “因此,你現在不必憂心,隻等著結果就得。”


    孫念之計,經不起推敲。但,眾人皆知,孫念詭計多端,行事不按常理,常令人措手不及。故此,曹丕和劉禪均不敢妄然下決定應對似是而非之事。就譬如得到曹丕動向的蜀漢之主劉禪,他一時間,竟是不敢確定這留言是真?還是有人捏造,好亂他方寸?


    “丞相,以您之見,曹子恆是否會選絕色美人去迷惑孫念?”


    “陛下,此事,您心裏應是有決斷的。就說我們,不也是在挑選美人麽,還是挑最美的,盡早送到那邊。”所以,曹丕所為並不為錯。


    “作為他登上王位之禮。希望東門女郎莫要大鬧宮廷才是。”思及此,劉禪又覺得開心了些。此目的,亦是劉禪降低身份給孫念送‘賀禮’的目的之一。若是成功,蜀漢不僅僅會得到情報,還讓孫念和十三娘兩人心生不滿,兩人還會成親?怕是難。


    再說曹丕,他如今又感染風寒,咳症愈加嚴重。他甚是擔憂自己能否再撐幾年?


    “梓童,你想讓佘妃做探子?”


    “哎呀,陛下!我並無此意!隻是有人提了這麽一個說法,然後來跟陛下說說。”


    “哦?”曹丕根本就不想知道是誰出的如此不堪的提議。


    郭皇後見他無心得知的模樣,笑道:“要說那個東吳新主什麽美人沒見過?不如就挑個性子恬靜的?”如此,不會與十三娘相似,不然啊,那女人可會勾搭人了。郭皇後喜十三娘甚矣,故很是為她著想,本想推出孫念討厭的佘妃,奈何曹丕不舍得。唯有更改計策。


    曹丕咳嗽了兩聲,道:“這事就不勞梓童憂心了。寡人一人便可。”


    “既如此,那好吧。我去瞧瞧陛下的晚膳。”


    “好。去吧。”


    待郭皇後離開,曹丕不再抑製他的咳嗽聲,蒼白的臉咳得變紅,眼淚幾乎也掉落。


    內侍著急走來,後麵跟著去而複返的郭皇後。


    隻見她紅著雙眼道:“陛下!如何不愛惜身體?你......”


    曹丕不敢說話,隻拉著郭皇後的手,微笑搖頭,隨後一手接過內侍端著的藥湯,一口喝盡。約莫一刻鍾後,曹丕才下命令:“將蔡家小女兒送至莞庭苑,著人教其以宮中妃嬪之禮,下月初,即刻送嫁於東吳新主孫念為妃。”


    “陛下?這是強迫孫念納妃?蔡家女?他?”郭皇後既擔心孫念不受,又憂心孫念接受了,卻令十三娘傷心。可看著日漸消瘦的曹丕,轉念又想,十三娘未來的夫君如此對待她郭女王之夫,她再好心似乎即是對不住自己的夫君曹丕。自此,郭皇後對於東吳孫念之事隻當不知。


    此時,曹丕笑道:“按漢製,寡人為帝,他為王,乃是諸侯,必須聽從寡人之令。否則,以謀反論處。”


    按說,曹丕最大的優勢,是為底氣。他是整個中原的帝王,而別的都是他的諸侯王啊。


    可是,於孫念這頭狼而言,曹丕此番決策,未免有些遲了?


    但,誰又知,曹丕不過是尋得一個正當緣由,欲將孫念再次討伐?


    “修書一封,著江夏太守文聘將軍,鎮守江夏,且訓練將士,隨時候命。曹真大將軍,撤軍出江夏,轉至廣陵郡,給寡人盯著建業!”


    此乃直接覬覦東吳國都。孫念知道了,隻淡然一笑。先前曹丕的來信,說要贈送半個江夏之說,果然是哄人的。過了這些天了,也該迴信了。


    於是一封充滿誠意與謝意的書信,兩天後送至洛陽曹丕手中。


    曹丕皺著眉頭盯著內侍手上的信,很是不愉,道:“念吧。”


    內侍念完,曹丕閉上眼,道:“燒了。迴信,就說,魏國的江夏百姓不欲當吳國人,為君者,當以民心為首要之事。”


    “是,陛下。”


    春耕方起,他卻要開始伐吳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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