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昏迷!吾總受傷。”


    這是孫念臨昏迷前的心裏話。可不是麽,上次昏迷時被孫權的重臣淩統踢傷以至於吐血昏迷。而這次,則是被曹丕的大將用淬了毒的刀傷到使得他昏了過去。


    “大夫,公是如何?”一家小院子裏,原本是各處都站滿了人的,待到頭發花白的大夫走出來的時候,一大群人將老大夫團團圍住了。最先發問的是沈尚,第五常也躺在屋裏養傷呢。


    老大夫看著一群的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歎口氣說:“你們家公子啊,外傷不嚴重,嚴重的是毒氣攻心。雖已解了毒,但是傷身得很。什麽時候醒來,還要靠他自己的毅力了。”


    “何意?照您的意思,睡許多天才醒是可能,明天醒來也可能?”紅犴急性子,心思也不慢,直接就問得老大夫不好意思。


    “咳咳,最遲七八天也會醒來的了。莫急!”


    “我.......”紅犴還想講話,卻被沈尚拉住了,隻聽見沈尚道:“老大夫,請您見諒,我兄弟也是關心則亂,多有冒犯,請您莫見怪。”


    老大夫擺擺手,道:“沒事,我就住在村口。要是有事,直接找我便是。”老大夫他人老成精,自然聽出沈尚他們的口音像是來自南方,但也不想去告發什麽的。他隻是個醫者,救死扶傷,乃是天職。但是,為了避免這些人給村民惹來禍事,他還是避開了那家院子的主人跟沈尚提了建議,說:“你們留在這裏是非常惹人眼的,不如進村子後山去,既不會帶累村民,也不會被村民猜疑。對雙方都好。”


    這可是醫者仁心,因此大家都沒有介意老大夫說話直接,甚至他的話有點埋怨或者擔心孫念他們會給村裏惹到禍事。


    “好。多謝老大夫提點之恩。我們現在就走。至於這些人,我們不會傷他們性命,還會想辦法幫他們脫了救人的嫌疑。”來之前,就將這戶人家都敲暈了,保證他們沒見到孫念這一群人的麵孔。


    老大夫點點頭,說:“我等你們走了我再走。”老大夫雖說是願意相信沈尚等人的承諾,但是還是留下來,防止自己信錯人。


    看到這樣仗義有忍心又勇敢的老者,沈尚等人真是不好意思再在這裏呆下去,還真的是收拾好東西,抬著重傷的孫念和第五常,隨後,在那戶人家的米缸裏放了許多的錢幣,之後才離開。


    老大夫眼裏盡是滄桑與欣慰,不言不語地看著他們消失在後山。


    過了兩刻鍾之後,他才一副急切的樣子走出院子大喊:“快來人啊!有賊子打暈人了!”


    村民聞訊趕來,看到的是老大夫渾身髒兮兮的,而倒在地上的屋主也是昏迷不醒。


    “張老大夫,您怎麽了?”一些人把張老大夫扶起來到一旁的桌子上坐定了,另外的人則是將地上的屋主喊醒。


    老大夫喘著氣,似乎隨時都能暈過去的樣子,等了好一會,才哀聲道:“剛才有幾個賊子受傷了,壓著老朽給他們醫治。之後老朽提到診金,他們就惱羞成怒,把我推倒在地,這大柱子看不過眼,來擋著他們,也被他們給打暈了。”


    屋主,也就是老大夫口裏的大柱子哭喪著臉道:“我好心收留借用院子給他們歇息,還請來張老。想不到,我竟是引狼入室啊!”大柱子擠出幾滴眼淚哭嚎著,心裏則是美著呢。暈一下,就能得到兩串錢,可不是值嘛!要是天天有這樣的好事,他不介意每天被人打暈一次,又不會受傷。況且,看那些人似乎與曹家有仇呐,他們能好好的,就能替自己和張老出氣,就更加值了!


    大柱子想的,和老大夫張老想的大致相同。原來他們與曹丕一家有過節,恐怕還是天大的過節,才會幫著孫念他們。否則換了其他的人家,怕是早就報官了呢。


    鄉親們聽了個個都異常憤怒!忘恩負義,是他們最憎惡的。當即就表示要教訓教訓那些人,問張老,那些賊人往哪裏跑了。


    “我人老昏花的,看著他們就像是,是大賊首吧,穿著不錯,其實不錯,想來是賊首不錯了!”


    “那他們往哪裏去了?”有幾個年輕人著急地問。


    張老隨即指著不遠處說:“他們是往山腳那邊去的。也不知道他們是出村子還是上山!你們可別上山了,也不能去追他們,省得他們惡人膽生毛,我們這些人啊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看還有人不以為意,張老心中有點後悔,不該這麽早就叫人的,該在一個時辰之後叫人才妥當。這些鄉親們想追趕也追不上。


    因此,他隻能哭著臉說:“要是敬我這個老頭子,你們就都在這裏,一個時辰後再迴去!不然,以後別來找我!哼!”老人家人老會成精,但是也會如同稚童般任性耍小性子。他可是醫者,還是藝術傳承於名醫華佗的醫者,他有資格這樣耍性子。


    鄉親們都尊重他,這時候也明白過來他是不想讓鄉親們涉險,看大柱子也沒有再追究的意思,他們也順從了張老的意思。


    剿殺山匪強盜的,那是天家之事,平民小小的,那麽不去給天家搗亂就得了。


    小村子的最高山上,沈尚帶著抬著孫念和第五常走的人停下來休息。


    “就這裏,放下陛下和丞相吧。大家休息!”山頂上是平坦的旱地,可惜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不知是什麽原因,這裏沒有人來耕種了。“總算是離了村鎮,不必擔心被人發現了。”沈尚半躺在草地上,閉著眼睛自言自語,喘了幾口氣之後,說:“在陛下和第五常還沒好之前,我們誰都不要下山。隻每天都派人到前麵的矮一點的山頭上站崗,風吹草動,即刻報信歸來。”


    “諾!”大家沉聲應道。此時孫念和第五常都昏迷著,沈尚官職是最高的,驚鴻衛都要聽他的命令。


    他們不知到在沈尚安排事情的時候,孫念已經陷入噩夢裏而不自知。


    沿路泥路,饑民三五成群打架搶東西吃是是常事,更有甚者是易子而食。難道換成別家的孩子來吃,就能心安理得了麽?他們的孩子還是照樣被隔壁的人吃了。都一樣,一樣的。


    瘦骨嶙峋的人啊,是不是心都餓沒了。那是不是已經不是人,而是魔鬼!可是,使得他們變成魔鬼的,是否為更為不堪的存在?例如他?


    他出了雪域就總是受傷。那麽這一切是否可以看作是老天對他的視鏡?還是老天對他的磨練?是叫他不再折騰還是叫他繼續折騰了去一統天下,給天下黎民一個安穩盛世?亂世裏,人不如狗。隻要過了那個暴亂的時段,總歸能給後人長遠的安定,值得。對,他孫念不過是自私的人,這些話不過他給自己一個攪亂天下再收入囊中的借口罷了。他心中一直不是想著這個嗎?不管他自己怎麽給自己找借口,都逃不過是私心野心膨脹著害人妻離子散禍頭子。


    他這樣的惡魔,注定了他日贖罪的吧?可是,若能在此生了卻心願,能手刃曾經將他阿耶逼死的仇人,何懼成魔?


    可是他似乎聽到了阿耶阿母喊他了。他想,他如今的樣子不能見阿耶阿母,閃身一避,恰轉身,隻見後麵圍了學多麵容枯槁的人。一個個的都伸手向他索要糧食或錢幣。有的甚至咬著他的手臂和大腿,因為他們要吃肉。他這麽一個細皮嫩肉的貌似是神仙似的的,吃了他的肉就能成仙了吧,就可以不餓不病不痛不苦!


    更有甚者,身處黑瘦幹枯的手直接抓著他的胸口,他痛得雙眼發黑,好像自己的心真的被挖去了啊!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被拽出了一半!他動不了,好像也喊不出來?他絕望地想著他的阿耶阿母呢?快來救他啊!絕望之際,忽然,一道流光飛到他的跟前,白霧圍攏,不一會,隻見眉目精致的一張臉出現了,幾乎都貼在自己的臉上!


    “十三娘,流汀!”兩聲呢喃從他的嘴裏柔柔唿出,好像什麽痛楚都消散了。


    “念哥哥,我帶你迴去。”那些要吃他血肉的饑民早已經不見。他困惑,卻不知從何問起。


    “去哪?”


    “人間。”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孫念大驚。他這是在黃泉荒原?那些人都不是人?那她是不是真的?


    為了確定真假,他雙手撫上她的眉眼,最後更是將他緊緊地擁在懷裏。


    “這樣你就不會走了。”


    “嗯。”他抱著抱著,就感覺自己的眼睛被光芒刺得疼痛異常!


    “啊!”即使雙眼疼痛異常,他也沒舍得鬆開懷裏的人。


    疼痛著,他聽到越來越多的聲音,都充滿了關心與擔憂,沒一絲假意。


    “承業!承業!”


    “陛下!”


    “念哥哥!”這聲“念哥哥”是他在黃泉荒原聽了的,還在那裏?不,她說要帶他迴人間的。


    他慢慢地鎮定下來,慢慢鬆開懷裏的人,緊緊地攥著那雙小巧的雙手,耳邊也聽得有一道蒼老的聲音道:“陛下之前中毒雖深,但是,已經及時解毒,隻是尚有餘毒未清,待陛下喝完這些藥就好了。”


    “這鄉間醫者的醫術難道能比得上樹老您的?”沈尚有點不相信了。


    樹老搖頭,說:“比老夫好。你們都散開吧,陛下又做了噩夢,讓陛下好好歇著。”別耽擱人家相聚。


    “原來,是汀兒來了。”自從孫念從噩夢中醒來,就聞到她的氣息,是她將他從噩夢中喚迴來。如此,他便知,對她的感情更深了些,所以,隻願意喚她汀兒,親昵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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