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叢雖然很容易被薑夢哄騙。

    卻不是那種,會輕易放過薑夢的人。

    隻是他所謂的不放過,和別人的不太一樣。

    畢竟,他根本舍不得拿她怎麽樣。

    隻好——

    祈求她。

    他放低聲音對她祈求道:“那,你可以,來看看我嗎?”

    薑夢險些就說出可以兩個字。

    盛叢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講話的時候,她很難招架得住。

    可是,她一想到盛叢那樣監視自己。

    然後在她麵前,還裝作沒事人一樣。

    他對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她卻對他一無所知。

    她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薑夢害怕自己所喜歡的,隻是她想象出來的盛叢。

    或者說,是盛叢的偽裝。

    她遲疑了幾秒鍾後,對盛叢說道:“我現在沒有辦法去,等下班之後可以去看你。”

    “不過我出差的這幾天,積攢下了不少事情,可能會加班到很晚。”

    盛叢聽得懂薑夢話裏的意思。

    她可以去看他。

    但是要很晚的時候才會去。

    其實她更希望的是。

    等她去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吧。

    盛叢有些難過地想。

    如果說之前他還不太確定,薑夢是否知道了些什麽。

    那現在,結論已經很明顯了。

    其實她偽裝得很好。

    並沒有表現出對他特別排斥的情緒。

    甚至什麽事情都會和他商量著來。

    可就是因為,她對他太客氣了。

    仿佛一下迴到了,他們剛結婚的時候。

    因為恐懼,才會疏離。

    盛叢之前雖然沒有談過戀愛。

    可他知道,當一個女孩子,不再對你撒嬌、任性、發脾氣的時候。

    那就表示,你真的沒救了。

    畢竟,對一個毫不相幹的人,有什麽好怪罪的呢?

    他倒希望她能對他大發脾氣。

    她可以罵他打他羞辱他。

    隻要不離開他就好。

    但現下看來,很難了。

    盛叢的目光驟然變化。

    可無論他臉上的表情是如何陰狠,他的聲音仍舊是輕輕緩緩的。

    像是生怕嚇到她一樣。

    盛叢對薑夢柔聲說道:“那樣的話,你太辛苦了。還是不要來看我啦。”

    薑夢頓時鬆了一口氣。

    她有些愧疚地對他說道:“等我處理完之前積壓的事情,可以正常上下班的時候,就去看你。”

    那時候她應該已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吧。

    盛叢心裏又是難過,又是欣慰。

    他覺得她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子。

    用最愧疚的語氣,說著最傷人的話。

    她輕而易舉地阻斷了,他要求再去見她的途徑。

    順勢拿到了見麵的主動權。

    隻有她想見他的時候,他才能見到她。

    真好。

    這樣聰明的女孩子,將會和他共度餘生。

    他感到三生有幸。

    盛叢很喜歡薑夢。

    而且是那種毫無原則的喜歡。

    她做什麽事情都是對的,不喜歡他也是對的。

    原本,就是他僭越了。

    盛叢對薑夢溫聲囑咐道:“別太累了,晚上早點迴家。”

    薑夢不假思索道:“好。”

    盛叢的話,她大多隻是表麵上聽一聽。

    其實不隻是盛叢的話,幾乎所有人的話。

    薑夢都是裝作認可的樣子,不會當麵駁人麵子。

    至於會不會按照別人說的去做。

    她總會仔細思慮好久。

    才會做出決定。

    就連爸媽和哥哥的話也是。

    沒有人能左右她的思想和行為。

    她想做的事情,也幾乎沒有人能攔得住。

    薑夢一直工作到很晚才迴家。

    把盛叢對自己的囑托拋之腦後。

    對她來說,處理之前積攢的工作更重要一些。

    盛叢偷偷地迴家了。

    既然她不許他去公司找她,也不肯在他醒著的時候去看他。

    那他隻好自己迴家等她。

    他是在晚上的時候迴到家裏的。

    然後等了薑夢

    好久。

    在沙發上幾乎要等睡著了。

    為了讓自己清醒一些,盛叢去洗了個澡。

    全程不敢開燈。

    在外麵看來她家裏是沒人的。

    他貿貿然打開燈,難免會惹人起疑。

    薑夢拖著疲憊地身體迴到家裏。

    剛一關上身後的門,還沒來得及開燈。

    就撞上了一個熱氣騰騰的胸膛。

    她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感覺。

    就,還挺奇妙的。

    薑夢愣了一秒鍾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害怕。

    她頗為遲鈍地驚唿一聲。

    然後,就聞到了抱著她的人身上,有熟悉的香氣。

    是她沐浴露的味道。

    盛叢其實有自己的沐浴露。

    但他常常會錯用成她的。

    她想過提醒他。

    可是總覺得很不好意思,就沒能說出口。

    她在確定了他的身份後,對他軟軟地說道:“盛叢,是你啊。”

    他輕“嗯”一聲。

    啊,其實挺羞恥的。

    因為周圍黑漆漆的,她感覺盛叢似乎沒有穿好衣服。

    她被他抱在懷裏,也沒有辦法開燈。

    薑夢原地尷尬了幾秒鍾後,對盛叢小聲說道:“我剛從外麵迴來,衣服上帶了涼氣。”

    她覺得盛叢應該能聽懂,自己是什麽意思。

    但盛叢好像是聽不懂。

    他又將她抱得緊了一些。

    像是害怕她會冷。

    薑夢不得不把話說得,更清楚一些。

    “我會涼到你的。”

    盛叢知道自己再抱下去,應該就沒什麽好果子吃了。

    其實他一直在試探,她對他的忍耐程度。

    比如和她之間的距離,靠近她的方式,擁抱她的時間……

    沒有一次是臨時起意,每一次都是蓄謀已久。

    在普通情侶間看起來,極為尋常的親熱方式。

    他可能要經過,成千上百次試探之後。

    才能做到讓她毫無反感地接受。

    當然,每一次得逞,他心裏都很想再進一步。

    得寸進尺的負罪感。

    一次又一次地,被親近她的那份欣喜所鎮壓。

    他總是會出現,她喜歡他的幻覺。

    不過幻覺終究是假象。

    薑夢總是能讓他清醒。

    他的小公主可是一個,從來不會妥協的人。

    她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無論他做什麽,她都不會喜歡。

    邊界感也很強。

    盛叢趕在薑夢說出更直白的話前。

    輕輕地放開了她。

    哪怕她的衣服上,沾了外麵的冷氣,擁抱她時的那種感覺,也還是讓他眷戀不已。

    薑夢打開了房間的燈。

    她想問他,怎麽不開燈?

    但是轉念一想,其中緣由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就沒有問。

    薑夢看到盛叢的頭發濕漉漉的。

    他身上的浴袍鬆鬆垮垮的,仿佛隨時都能散開的樣子。

    應該是因為著急出來,才沒有穿好。

    她剛一進來,他就對她投懷送抱的。

    讓薑夢生出一種,盛叢要誘惑她的錯覺。

    不過,不管他是不是要那樣做。

    她可不吃這一套。

    雖然薑夢心裏想的很坦然。

    可是,她的目光還是黏在他身上。

    怎麽也移不開。

    最後她紅著臉,將他身上的睡袍拉扯嚴實。

    強迫自己看向了別處。

    她對他丟下一句:“衣服要穿好。”

    就往客廳的方向走去。

    盛叢默默地跟在薑夢身後,不發一言。

    他在等她問他。

    比如——

    怎麽迴來了?這樣不會被人發現嗎?突然迴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但是薑夢什麽也沒有問。

    她將身上厚重的外套脫掉之後,轉身看著他說道:“去把頭發吹幹,感冒就不好了。”

    盛叢站在原地不動。

    他看她的目光中,突然多了幾分委屈。

    薑夢雖然有些迷茫,但是隱約中又知道他在委屈什麽。

    她知道,他喜歡她。

    但還是沒有答應他,要見她的請求。

    所以,他

    隻好迴家等她。

    等了很久,她才迴來。

    這樣一想,薑夢覺得自己有些……

    渣。

    這奇怪的代入感。

    她竟然會覺得自己,像一個玩弄感情的渣女。

    明明被他多年監視的人是她,被威逼利誘嫁給他的人是她,錯失搜尋家人線索的人是她,喜歡上不應該喜歡的人是她。

    在她得知這一切之後,暫時沒有辦法接受。

    所以想著冷靜幾天,整理一下對他的感情。

    不想見他,本在情理之中。

    可是在被他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之後。

    她竟然覺得,錯的人是她?

    這該死的道德感。

    如果不是她的道德感過高。

    那就是盛叢一定是有什麽魔力。

    才會讓她忍不住地去關心他,心疼他。

    想想都覺得太可怕了。

    她一定是被他用什麽,不知名的手段給蠱惑了。

    薑夢避開了盛叢的目光。

    她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一點原則都沒有。

    清醒地沉淪在盛叢為她,精心設下的陷阱裏。

    薑夢沒有再對盛叢說話。

    他不想吹頭發。

    那就不吹吧。

    反正,不要指望,她去給他吹。

    哪怕他病了。

    她也不會管他。

    薑夢在心裏告訴自己,心要硬一些。

    盛叢眼睜睜地看著薑夢,從他身旁離開。

    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無視了他故作可憐的目光。

    可他竟然覺得她做的很好。

    他大概是瘋了吧。

    盛叢掙紮在,薑夢有所成長的欣慰,和她即將拋棄自己的恐慌之中。

    哪料薑夢迴房間換好衣服之後,又下樓了。

    手中還多了一個吹風機。

    她知道即便是將吹風機拿給他,他也不會吹的。

    所以,她要強製性地給他吹頭發。

    她絕不是因為心疼他,或者擔心他感冒才這樣做。

    隻是,她覺得,他頭發不吹幹就睡覺的話。

    會

    弄濕她的枕頭。

    薑夢將吹風機弄好之後,有些別扭地對盛叢說道:“過來,吹頭發。”

    盛叢心中暗喜。

    他走到薑夢所在的位置,然後像大狗狗一樣蹲了下來。

    就蹲在她腿的旁邊。

    薑夢眉心微動。

    她之前就不是很喜歡。

    他在她麵前表現得這樣低姿態。

    她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

    “你坐上來。”

    盛叢聽話地坐到了她的旁邊。

    隻是,這樣一來。

    薑夢發覺自己的手得一直揚著。

    才能幫他吹好。

    盛叢之前蹲下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會這樣了。

    不過,薑夢讓他坐上來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並不是因為,他不心疼她的手會累。

    而是,他想到了新的姿勢。

    盛叢緩緩地躺在了薑夢的腿上。

    薑夢都看傻眼了。

    厚臉皮的人,果然做什麽,都是極為自然的。

    她本想讓他坐起來。

    但是,那樣她也很不方便吹。

    算了,就這樣吧。

    吹風機的聲音不算大。

    所以能聽清楚彼此說話的聲音。

    盛叢對薑夢問道:“你現在,還喜歡我的頭發嗎?”

    其實他更想問的不是這個。

    但他心裏清楚,他隻能,對她問這樣的問題。

    因為她並沒有對他本人,表達過一絲一毫的喜歡。

    薑夢默了幾秒鍾後,輕“嗯”了一聲。

    隻是這樣淺淺淡淡的迴應。

    都足以讓盛叢覺得心安。

    薑夢幫盛叢吹好頭發後,對他囑咐道:“我洗澡的時間有些長,你早點睡覺,不用等我。”

    盛叢點了點頭。

    然而——

    正如薑夢沒有聽盛叢的話,早點迴家一樣。

    盛叢同樣也沒有聽薑夢的話,早點去睡覺。

    他們兩個,都是有些叛逆在身上的。

    薑夢洗完澡出來之後。

    看到盛叢竟然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她剛想問他,為

    什麽不聽她的話?

    結果就看到他的眼睛紅紅的。

    不知道是熬夜熬的,還是哭過了。

    薑夢知道盛叢,有一個人偷偷哭的習慣。

    和他這個人的性格,有很強烈的反差感。

    責問的話,沒能問出來。

    她根本就不舍得責問他什麽。

    唉,她也是瘋了。

    盛叢站起來對薑夢說道:“我,我想給你吹頭發,可以嗎?”

    薑夢猶豫了幾秒後,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她記得自己之前不是這樣的。

    怎麽會昏庸至此?

    薑夢沉默著低著頭,在心裏暗暗生自己的氣。

    盛叢的動作很輕。

    她能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

    似乎還有些緊張。

    他這是第一次,在經過她的允許後。

    這樣放肆地去觸碰她的頭發。

    以往他隻敢在她熟睡的時候,輕輕地撫一撫,她散落在枕邊的微翹的發尾。

    他在給她吹頭發的時候。

    周圍的空氣,都是香香甜甜的。

    盛叢一時意亂情迷,輕捧起她柔滑的頭發,鬼使神差地低頭吻了去。

    直到他的唇輕輕印在,她那溫熱的帶著些濕意的頭發上。

    盛叢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很過分的事情。

    她雖然允許他給她吹頭發,可是,可是並沒有允許他吻她啊。

    盛叢輕捧著薑夢頭發的手,有些微微地顫抖。

    即便她並沒有發現,可他仍覺得良心難安。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動作,對她是一種冒犯。

    盛叢不敢再有什麽其他的心思。

    隻是低著頭,幫她吹著頭發。

    縈繞在周圍的馨香氣息,絲絲縷縷沁入他的心底。

    薑夢低著頭想事情。

    她覺得自己剛剛,如果也像他這樣站起來的話。

    就可以阻止他躺在自己腿上了。

    真是大意了!

    不過,站著也好累的。

    薑夢想不出來,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要怎麽做。

    盛叢一邊幫薑夢吹著頭發。

    一邊在心裏強烈譴責著,自己方才對她做的事。

    可他同時又很享受這種,給她吹頭發的感覺。

    說出來大概沒有人會相信。

    他現在感覺到很幸福。

    不是因為摸到她的頭發而幸福。

    而是,這讓他感覺他們,終於像一對真正的夫妻那樣。

    相互照顧,彼此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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