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生性懦弱的人,在對著死物發泄的時候,往往不會顧及其他。

    仿佛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彰顯出自己強大的氣場。

    就連摔倒在地上時,都是砰的一聲巨響。

    在對自己沒有絲毫威脅的死物麵前,如同造物主般狂妄自大。

    在可以將自己隨手捏死的人物麵前,又仿若呆滯般安靜如雞。

    在麵對即便有能力讓自己一無所有,卻不怎麽忍心下狠手的薑夢的時候,又步步試探伺機謀取利益。

    薑算有時候,不是一般地會審時度勢。

    可是若想長久地立於這世間,如果僅僅是審時度勢的話,那未免也太過容易了些。

    但草包並不懂得這個道理。

    薑算總是把別人布局中階段性的仁慈,當成是永久的性格使然。

    他甚至覺得,這是薑夢性格中,最大的缺陷。

    所以薑算並不會去深究,薑夢為什麽會這樣做。

    反而會在她麵前,肆無忌憚地展現自己的醜陋。

    因為他斷定她並不能拿他怎麽樣。

    但盛叢和薑夢遠遠不一樣。

    盛叢這個人喜怒無常,做事不擇手段毫無底線。

    這正是薑算害怕的地方。

    他摸不準盛叢的性子,也就不知道該如何去圍望和他之間的關係。

    上次被盛叢打,薑算至今都不知道原因。

    他隻覺得盛叢是在報之前他排擠過他的仇。

    但之後他爸帶著他,去給盛叢賠禮道歉,盛叢並沒有見他們。

    這讓薑算的心裏始終都很忐忑。

    這次他更是沒有想到,盛叢竟然會在那樣的地方……

    他雖然不能確定他們具體在做什麽,但肯定是一些羞恥度爆表見不得人的事情。

    薑算心裏對薑夢涼涼地嘲弄道:“真是看不出來啊,原來這麽放得開。”

    其實他身後就是自己找來的媒體。

    薑算滿可以把這種抓人眼球的消息給暴露出去。

    讓薑夢和盛叢顏麵掃地。

    但他不敢。

    他覺得自己剛剛這麽一鬧,已經是壞了盛叢的興致。

    再把他們的事情鬧大,盛叢肯定更恨他。

    薑算決

    定賣盛叢一個人情,幫他們暫時隱瞞一下這種苟且之事。

    盛叢仍舊待在原來的位置,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他覺得盛叢應該能體會到他的用心。

    或許,他們今後還能結成同盟關係。

    薑算從來就不覺得,盛叢是真心喜歡薑夢的。

    沒有誰會喜歡上曾經害自己受盡屈辱和折磨的人。

    盛叢向來不是那種重感情的人,薑算甚至覺得盛叢就沒有感情。

    但他很樂意看薑夢被騙。

    他甚至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薑夢發現自己被騙後,精神崩潰落魄至極的樣子了。

    誰都知道,被自己最喜歡的人欺騙,才是最致命的折磨。

    他也不算是性格扭曲。

    隻是在看到薑裕景想要守護的一切,都隨之覆滅的時候。

    會從心底迸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感。

    薑算知道薑裕景不少秘密。

    其中讓他最得意的,就是他察覺到薑裕景對薑夢似乎有種很特殊的情感。

    遠遠不像正常兄妹之間那麽簡單。

    這讓薑算覺得很可笑。

    薑家的家風一向嚴謹,竟然會出現這種敗壞門庭的事情。

    不知道薑裕景迴來之後,看到薑夢被他當初最看不上的盛叢拋棄之後,會不會有錐心之痛。

    薑算算計衡量了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對薑夢說道:“我們的事改天再說,你就好好地忙你們的事情吧。”

    他加重了“你們”這兩個字的讀音。

    薑夢其實有些擔心薑算,會把盛叢藏在這裏的事情講出來。

    因為這樣的姿勢,對外是不太好解釋的。

    但薑算並沒有。

    這倒是讓她很意外。

    不過薑夢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對薑算清算的機會。

    她對他說道:“我沒什麽要忙的,現在就可以和你一起過去。把你身後的媒體朋友們也帶上吧。”

    薑算突然有些慌。

    他覺得薑夢是不是故意,在給他拉盛叢的仇恨。

    薑算看了看四周,隨後清了清嗓子,對薑夢問道:“你確定?要不要再問問——”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驀地卡住了,因為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猶豫

    了幾秒鍾之後,他才補充道:“再問問,其他員工的意見。”

    “不用。”

    薑算狐疑地看了薑夢一眼。

    之後氣勢絲毫不減地說道:“去唄,你無所謂的話,我更無所謂。”

    薑算帶著一幫人先行離開,準備去薑裕景公司那邊等她。

    安保人員也隨之離開了。

    隻有吳聲還留在這裏。

    因為吳聲之前並沒有看到盛叢離開。

    他比較好奇這裏為什麽沒有盛叢的身影。

    可他剛想問薑夢的時候,就看到她彎著腰從桌子底下拉起了一個人。

    “不好意思啊,委屈你坐在地上。”

    隻是坐在地上,盛叢並不覺得委屈。

    他對著薑夢搖了搖頭。

    薑夢把花瓣形狀的小優盤放到盛叢的手心裏。

    “你先迴去吧,我要出去一趟。”

    他沉默著低下頭,把小優盤裝進口袋裏。

    盛叢並不想和薑夢分開。

    他想起剛剛沒來得及跟薑夢解釋的事情。

    他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脆弱不堪,如果再增添諸多的誤會的話。

    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會被薑夢拋棄。

    可是盛叢還來不及跟薑夢講話。

    薑夢就已經走到吳聲麵前去跟他交待事情了。

    盛叢不甘心地跟了過去。

    吳聲見狀,便有些心不在焉。

    盛叢怎麽將她看得這樣緊?

    薑夢隻是正常地跟他交待工作,盛叢也要過來聽一聽。

    其實不用她交待什麽,吳聲也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

    吳聲離開辦公室之後,心裏那種很沉悶的痛感始終難以消散。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

    許是被薑夢將盛叢從地上扶起來的畫麵給刺激到了,又或者是——

    他覺得薑夢這樣機敏的女孩子,不可能不知道盛叢是怎樣的人。

    可他們還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吳聲對薑夢感到很惋惜。

    哪怕薑夢找一個十分平庸的對象,吳聲都不會有這種無力的感覺。

    他仿佛已經預料到,今後在薑夢身上有可能發生的慘劇。

    不管

    是在誰看來,盛叢實在算不得什麽良人。

    薑夢發覺自己的手,被身後的盛叢用他的雙手輕輕地包裹住。

    看似很尋常的動作,盛叢卻用盡了全部的勇氣才勉強做到。

    他不敢用很大的力氣,卻也不敢很疏離。

    她的手涼涼軟軟的。

    盛叢覺得自己手裏,像是輕捧了一簇散雪。

    太過用力的話,鬆鬆軟軟的雪花會融化。可絲毫不用力的話,細碎的雪花又容易從縫隙裏溜走。

    他小心翼翼地控製著自己手上的力道。

    薑夢微微轉過身,低頭看向他的手。

    被這樣的一雙手包裹著,給她一種踏實的感覺。

    薑夢知道盛叢是在對她表示,他剛剛並沒有嫌棄她的意思。

    她其實不是很容易自卑的人。

    但可能因為對麵的人是盛叢,所以她當時免不了有些多想。

    薑夢並未來得及去深究,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在意,盛叢對自己的看法。

    但他之於她,總是與常人有些不同的。

    薑夢對盛叢柔聲說道:“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的手心寬厚又溫暖。”

    她的話讓心裏本就十分緊張的盛叢身形一僵。

    他無法分辨她話裏的真實含義,隻是對她誠實答道:“沒有。”

    薑夢的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那現在有了。”

    盛叢是一個需要薑夢把話說得很明白,他才能接收到她具體信號的人。

    而一旦接受到,就會變得比之前更勇敢一些。

    薑夢感覺到盛叢的手加重了力氣。

    並不疼。

    但她卻清晰地感覺到他手心的硬繭。

    有些心疼。

    盛叢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看著薑夢說道:“你不帶著我一起過去嗎?”

    理智告訴她,這種時候,不應該帶著他。

    但是,每當盛叢用這樣的目光望著她時,她就很難對他說出一個不字。

    薑夢並不想太過在意盛叢的感受,她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她很害怕,未來有一天,盛叢會帶著這樣的目光,趁著她毫無防備的時候。

    在她的心上插進一把利刃。

    多番思慮之後,理智終於重新占據上風。

    薑夢已經下定決心,不會帶著盛叢過去。

    “我自己去,就好。”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薑夢說完卻並不敢去看盛叢。

    她故作鎮定地在前麵走著,盛叢在她身後不聲不響地跟著。

    他並沒有鬆開握著她的手,仿佛她的話對他全無影響。

    但薑夢卻能夠感覺到,盛叢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小。

    可能再過幾秒鍾,他就會自然而然地鬆開。

    而包裹住她手的溫暖,也會瞬間抽離。

    薑夢在心裏告訴自己,她不在乎這些的。

    盛叢的心情如何,會不會被她傷到,這根本不重要。

    現下最重要的是,她要先解決薑算。

    而帶著盛叢過去,並不利於事態的發展。

    不是她不信任盛叢,她隻是覺得人性不可試探。

    在進到電梯裏麵之後,盛叢漸漸地鬆開了自己的手。

    其實在薑夢拒絕他跟過去之後,他就應該鬆開她的。

    是他太貪心,一直抓著不肯放開。

    可這趟電梯下去之後,薑夢就會和他分開了。

    盛叢被迫自覺地放開了她。

    薑夢的心驀地沉了一下。

    隨著電梯樓層的下降,她心裏的感覺也越來越奇怪。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她自言自語道:“我的車被送去修了。”

    盛叢距離薑夢很近。

    所以他自然聽到了她的話。

    即便是知道她在自言自語,盛叢仍舊對薑夢迴應道:“明天我會去看一下,應該很快就能修好了。”

    薑夢點了點頭。

    隨後裝作漫不經心地對盛叢說道:“那你送我過去吧。”

    其實她說完就有些後悔了。

    但奈何盛叢應允得很快。

    並沒有給她反悔的機會。

    薑夢坐在盛叢後麵的時候,一直在低頭認真反思。

    她剛剛到底為什麽要說那樣的話。

    明明她都讓吳聲幫她去調車過來了。

    就因為看不得他受委屈,看不得他失望,看不得他被冷落。

    所以在明知道盛叢對自己有威脅的情況下,在艱難地拒絕他之後,又於心不忍進而創造機會給他

    。

    這樣無底線地縱容著一個人,她這到底是在做什麽?

    薑夢心裏頓時出現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她是不是,喜歡盛叢啊……

    因為有那麽一點點喜歡,所以在遇到和盛叢有關的事情時,就很容易放棄原則頭腦發昏。

    她仔細想過,自己並不是那種容易情緒化的人。

    昨晚之所以情緒波動那樣大,是因為誤會他和別的女孩子,有過很親密的事情。

    不然她不會在明明被他威脅的情況下,還是毅然決然地跟他提離婚。

    這聽起來很可笑。

    她可以忍受被他威脅,卻無法忍受他對自己不忠。

    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這樣的話,薑夢覺得他們這段關係很危險。

    薑夢雖然很喜歡逃避,但她覺得自己是時候確定一件事情了。

    她到底喜不喜歡盛叢。

    如果不喜歡,那她為什麽要屢次縱容他?

    難不成是害怕他?

    不,她雖然對他有過害怕。

    但是這並不足以讓她如此慣著他。

    盛叢最終還是被薑夢允許跟在她身邊。

    他雖然不清楚她為什麽會突然改變想法。

    但是他覺得薑夢似乎並沒有,她自己所想象的那樣排斥他。

    她對他,其實很仁慈。

    薑算在薑裕景公司裏,一直待到了晚上十點鍾。

    薑夢還是把精簡過後的賬單拿給薑算看的。

    薑算累到虛脫。

    或者說,嚇到虛脫。

    薑算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會懷念薑裕景在的時候。

    因為他發現薑夢比薑裕景還要惡毒!

    是的,他已經開始覺得薑夢惡毒了。

    現在惡毒又成了薑夢性格裏的一大缺陷!

    對薑算而言,薑夢就是一邊仁慈一邊惡毒地生活著。

    她竟然讓他補上這些年,他從公司裏套走的錢。

    薑算不想讓身後帶來的媒體看笑話。

    所以他要求和薑夢單獨談。

    偏巧盛叢一直跟在薑夢身邊,搞得薑算無法氣焰囂張地講話。

    “我覺得這個事情,應該等你哥哥迴來後再說。因為錢他已經替我補上了,我就

    沒有必要再補一次了。”

    薑夢等的就是薑算的這句話。

    其實她是故意辭退薑算的,也是故意讓薑算聽到招聘消息的。

    薑算也果然不負她所望,一如既往地沉不住氣來找她。

    薑夢的主要目的,是堵上薑算的嘴。

    辭退他隻是附帶條件。

    薑夢對薑算說道:“我最近得知一個消息,薑裕景並不是薑家的人。所以,他沒有必要來為你,這種非親非故的人墊錢。如果你不償還所得,我或許會采取法律手段。”

    薑裕景不是薑家的人,這是薑算一早就得知的秘密。

    也是他這麽多年來,迫使薑裕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工具。

    可是現在,竟然成了宰他的一把刀。

    他對著薑夢反將一軍:“既然薑裕景不是薑家的人,你就沒有資格接管他的一切了。你憑什麽讓我還錢?你有什麽資格監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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