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遇見”、“試穿”、“幫忙”……

    前麵的這些話,薑夢聽起來,還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

    她對盛叢怎麽對別人解釋,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感興趣。

    直到“辱沒”、“不配”這樣的字眼,灌入薑夢的耳中,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她不喜歡他這樣講。

    也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講。

    薑夢知道以往的盛叢,其實是個很驕傲的人。

    驕傲又敏感,他總能以最慘烈的方式,去還擊那些對他不友好的人。

    甚至有時候還會主動出擊,讓盛鈺身邊的小跟班一看到他就害怕。

    因為不知道他下一秒在憋著什麽壞。

    想到這裏,薑夢忽然覺得,她似乎不用太過擔心盛叢在哥哥那裏會受到什麽委屈。

    可盛叢那天在學校又是極其罕見的,跟她吐露了他自己的心聲。

    那時她才知道,他也會害怕。

    這樣一想,真實的盛叢,好像跟她印象裏的盛叢有些出入。

    可能是以往接觸不深的緣故。

    薑夢覺得盛叢沒有在意過他惹人爭議的身份,更加不會去諂媚討好他人。

    讓他這樣的人低下頭可太難了。

    隻是這次,他突然一反常態,說出這種近乎卑微的話。

    無異於承認了以往那些人對他的侮辱,甚至可以說連他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他怎麽會,淪落至此……

    薑夢看著群裏的聊天記錄,隱約聯想到了什麽。

    心裏驀地一痛。

    他應該是,不想讓別人那樣議論她,才這樣講的。

    群裏的那些消息並不會影響到她,她的心情甚至沒有任何波動。

    唯獨他的話,讓她覺得很難過。

    沈年又發過來了一條語音。

    她輕輕點開。

    “他是不是喜歡你?”

    薑夢聽完嚇得手機差點從手裏滑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

    她從小到大都不缺喜歡她的人,但是沒有一個人是盛叢這樣的。

    要不是誤會解開了,她曾經一度以為盛叢很討厭她。

    薑夢悶悶地給沈年迴道:“不是。”

    沈年不死心又

    發來了一條語音:“你原來是不是喜歡過他?我怎麽覺得你倆好像是有過什麽?”

    她急忙反駁道:“沒有!”

    “奧,我想起來了!他高中的時候是不是因為什麽事兒惹過你,然後你哭著跟我這兒罵了他一天,說以後再也不想聽到他的名字了。是這個人吧!”

    薑夢輕“嗯”了一聲。

    沈年覺得薑夢情緒有些低沉,她以為薑夢是因為群裏那些話才不開心的。

    “你怎麽越活越迴去了?初中的時候看見這些,你都沒什麽感覺,這樣不是更方便看清,誰是人誰是鬼嗎?”

    沈年說的沒有錯。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接受了有些人,當麵說著喜歡她,背後詆毀她的現象了。

    不隻是她經曆過這些,大部分的人都遇到過。

    她的生長環境並不複雜,但礙不住人心的複雜。

    她們這些人,看著誰和誰都過得去,但是總有幾個很好很好的朋友,和其他人不一樣。

    薑夢和沈年對彼此來說,就是這樣的存在。

    隻不過,她們從來不喜歡講出來。

    所以,大家基本不知道她們的關係很好。

    都以為不過是麵子上過得去的關係。

    這也是,沈年能看到那些聊天記錄的原因。

    薑夢為沈年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她們隱在暗處,互相守護著彼此。

    讓彼此不要輕易去相信他人,不要輕易托付真心。

    可即便是知道了這些人背後所講的話,薑夢和沈年也並不會做出什麽針對這些人的事情。

    隻是在看清之後,默默地遠離。

    畢竟,被她們這樣的人帶頭孤立霸淩,對那些隻敢在背後碎嘴的人,大概是無盡的災難。

    罪不至此。

    她略有些涼薄地想。

    什麽樣的人都得活著,以此來豐富物種多樣性。

    所以薑夢並不是因為那些,不痛不癢的言論才情緒低沉的。

    她是因為盛叢的話,心情異常沉悶。

    她倒寧願盛叢在裏麵說些“關你們屁事”的粗魯話,也比他說什麽“辱沒”“不配”的要好。

    沈年還在國外,她不想讓她擔心自己。

    所以就對沈年岔開話題道:“許亦快過生日了,

    還是老規矩麽?”

    沈年發來了一條尖叫的語音,薑夢已經後悔點開了。

    “我明天就把禮物寄過去,你收到後幫我帶給他!”

    “好。”

    沈年從國外寄過來的禮物,到國內耗費的時間有些長。

    薑夢拿到快遞那天,剛好趕上許亦生日。

    許亦這個人愛熱鬧,每次生日都會請一大幫人去他家的別墅玩。

    薑夢每次都是最後快結束的時候才去。

    隻是為了幫沈年送禮物,也想讓許亦親自接下沈年的禮物。

    薑夢進門的時候,許亦皺著眉把煙掐了,微偏著頭痞裏痞氣地將餘煙吐盡。

    “每次都來這麽晚,薑夢,你故意的吧。”許亦說完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咕咚咕咚地喝著。

    薑夢走到他麵前,看了看周圍正玩得盡興的人群,對許亦例行公事般地問道:“有女朋友了嗎?”

    許亦差點被剛灌下去的酒噎個半死。

    “靠,薑夢,你每年都得嘲笑我一下是吧!老子沒對象!就願意單著!不行啊!”

    許亦的聲音不算小,周圍的人都往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嘈雜的音樂也被瞬間關掉。

    薑夢托起手中的禮物,放到許亦麵前:“行,挺好的。生日快樂!”

    隻有許亦單著,才配得到沈年的禮物。

    沈年的禮物才有意義。

    許亦接過來,打開看了一下。

    是從他最喜歡的那款香煙盒子上,剪下來的小花標。

    然後放進了水晶薄片內,做成了吊墜。

    “這麽寒酸的禮物,又是你那個朋友給的?”

    “嗯。”

    “四年了吧,薑夢。到底哪個朋友啊?”

    “她不想讓你知道。”

    之前那幾年,薑夢給許亦禮物的時候,許亦從沒有像今天這麽大反應。

    所以旁的人也就沒怎麽過多的在意他們。

    今天許是許亦喝多了酒的緣故,他執著於跟薑夢問清楚,到底是誰總給他這麽奇怪的禮物。

    眾人看著許亦拉著薑夢去了後院。

    但沒有人敢跟過去。

    誰都想吃瓜,可是沒人願意付吃瓜的代價。

    盛鈺隨手拍下了兩人的照

    片,發給了盛叢。

    他沒什麽壞心眼,就是想要盛叢跟他一起生氣。

    盛叢看過之後倒是不怎麽生氣,他甚至有種變態的愉悅感。

    因為,他終於知道薑夢喜歡的人是誰了。

    就像懸在心間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將他的心砸了個四分五裂。

    痛感強烈,快感亦然。

    許亦帶著薑夢來到後院僻靜的地方。

    “這裏沒人,你跟我說實話,你那個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薑夢搖了搖頭。

    “不是就好。我把醜話說在前頭啊,我知道很多人喜歡你,但小爺我可對你沒興趣。我喜歡那種情感強烈愛我愛到要死的女孩兒,你一看就是那種家族利益重於個人感情的人,咱倆不合適。你要真的喜歡我,趁早斷了這份念想。天涯何處無芳草,千萬別單戀著我。我是看你是個很好的人,不忍心傷害你才這麽講的。”

    薑夢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薑夢從許亦家的後院迴去之後,本想直接離開的。

    但被何思思和她的一眾小姐妹給拉住了。

    既然有人上趕著過來,她不說話也不太好。

    薑夢對何思思問道:“實習還適應嗎?”

    “適應適應,裕景哥哥特別好。”

    何思思主動對薑夢說道:“你知道盛叢也去你哥哥那裏實習了嗎?”

    薑夢猶豫了一下說道:“知道。”

    “他是怎麽去的啊?是你的關係還是你哥哥的關係啊。”

    “哥哥請他過去的。”

    “哎呦,裕景哥哥比我們年長個幾歲,他是不是不知道盛鈺和盛叢的恩怨啊。你看啊,盛家最後肯定是隻有盛鈺一個接班人的,裕景哥哥現在給盛叢提供機會,那不就等於得罪了今後的盛家掌權人嘛。”

    “沒有什麽得罪不得罪的。如果盛鈺連私人恩怨和集團利益都分不清楚的話,那他接手之後的盛家估計也長久不到哪裏去。況且,盛鈺也未必是最終的接班人。”

    薑夢知道何思思沒有傻到,明明對他們的關係有所猜測,卻還是要在她麵前詆毀盛叢。

    何思思今天對她說這些話的原因,隻可能是受人指使來她這裏套話的。

    至於是受誰指使,不言而喻。

    既然那個人想聽她的態度,那她就說給他聽。

    反正,她知道小姨看不上柳展藝,媽媽對柳展藝也沒什麽好感,她最後就算是和人聯姻,也絕對不會找到盛鈺頭上。

    盛鈺這種媽寶男,她得罪就得罪了。

    薑夢之前的人生,總是在圓滑而柔軟的活著。

    既不言語中傷別人,也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但是,她今天沒來由的有些叛逆。

    哪怕明知道盛叢什麽都不會得到,她還是想孤注一擲地壓他最終會贏。

    仿佛隻有這樣,才配得上他的一腔孤勇。

    何思思見狀,開始如數家珍地拿出自己偷拍盛叢的幾張照片,給薑夢看。

    薑夢看到盛叢並沒有穿她給他買的衣服。

    他的穿著在那些人裏顯得格格不入。

    “盛叢沒事兒就縮在茶水間待著,我還以為他有多厲害呢。他上的那個學校還是國內前幾,結果還不如我這種隨便讀讀出來的呢。”

    薑夢不會相信何思思的話。

    盛叢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處境,應該是何思思和一起實習的人說了些什麽。

    導致盛叢被孤立了。

    何思思這些人自身就是帶著背景過去的,帶他們的員工多少也會給幾分薄麵。

    所以,不會有人給盛叢安排事情做,他也不會有什麽業績考核。

    哥哥根本就沒準備讓盛叢留下。

    偏偏他是這裏麵最需要這份工作的人。

    薑夢忽然覺得她好像好心辦了壞事。

    盛叢如果在大學就讀的那邊找實習,情況或許會更好一些。

    至少盛家的手,沒有那麽長。

    但那樣的話,盛叢大概會不甘心。

    他沒有理由一直背井離鄉的生活著。

    薑夢不想再繼續留在這裏了。

    她想要迴家跟哥哥商量一下盛叢的事情,雖然成功的概率不大,但她總覺得應該再試一下。

    可何思思再度拉住了她,說待會兒要一起拍幾張合照。

    薑夢眼中似有幽光一閃而過,她坐在人群中央對何思思關心道:“你家的官司怎麽樣了?前幾天鬧得挺大的,需要幫忙嗎?”

    就在幾天之前,何思思家的高奢產品突然被揭發,存在真假混合銷售的現象。

    被很多人起訴了。

    官司倒

    是不難擺平,但是信譽要很久才能補迴來。

    大家都是要臉麵的人,誰買飾品也是為了開心。

    東西戴出去誰也不想被他人誤以為,是買不起真的,退而求其次買了假貨。

    尤其是那款產品,所定位的消費人群是一些名媛闊太太們。

    這次的事情被爆出來,除了何家自身管理不善之外,還有人在暗處推波助瀾。

    何家三代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信譽,幾乎在這次的事件裏毀於一旦。

    此次事件的推手異常殘忍。

    何思思臉上的笑幾乎是瞬間僵住了。

    “不,不需要了。我爸已經找人幫忙解決好了,因為是家族企業,有親戚隻顧眼前小利,才想出了那種昏招兒。現在已經把他踢出去了,我家東西還是沒有問題的。”

    “哦,那就好。”

    何思思平時給自己樹敵不少,所以有的人這時候一看風向,自然不會放棄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剛剛還跟何思思相談甚歡的人中,有人突然看向何思思的發卡,然後驚唿一聲:“呀,既然沒問題,你怎麽沒帶著你家的產品出來啊。”

    其他的人紛紛附和:“對呀對呀,我記得你很喜歡做你家的金字活招牌的。”

    “該不會是嫌丟人吧。”

    “我生日的時候,你送給我的那款,不會也是假的吧,我也看不出來真假,戴出去了好幾次呢。”

    “唉,你說你家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我還以為這次你不出來了呢。”

    並不是假貨的節奏好帶,而是有人趁機想要發泄。

    薑夢趁亂離開。

    外麵的空氣比裏麵好了不少,薑夢抬頭看到了漫天星光。

    她在迴家的路上又想了一下,覺得今天已經太晚了,哥哥還要休息,不太適合跟哥哥說盛叢的事。

    不如明天中午她借著給他送飯的機會,再和他商量。

    還去能見一下盛叢。

    但薑夢轉念一想,盛叢會想在他受人排擠的時候見到她嗎?

    沒人會願意讓他人見到自己的落魄,盛叢也應該很害怕她問他些不合時宜的問題。

    薑夢頓時打消了去見盛叢的念頭。

    而且,她跟他似乎也沒有必要見麵。

    他們沒有任何需要見麵的理由。

    普通的

    同學關係,是他們之間唯一存續的脆弱聯結。

    但是萬一遇到了呢?

    偶遇的話,出於禮貌,也要隨便講幾句吧。

    薑夢這一路想事情想的太過出神,以至於她始終都沒有察覺,今晚來接她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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