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

    在這方麵,他確實不清楚。

    謝淩被折磨得沒脾氣也沒耐心,小幅度點點頭,說:“嗯,你出去吧。”

    但說的話還是命令式的。

    許盛沒理由再待著,自己也覺得尷尬,所以讓她躺下後,關上門下樓去。

    錢媽忐忑地等在樓下,見他下來,連忙問:“小姐還沒睡嗎?”

    他點頭。

    “有沒有能緩解的辦法?”

    錢媽認真思考,“這種事得看體質,有的人沒什麽感覺,有的人相當於受苦受難。要是受不住,平時可以去開點藥調理一下,要說最快見效,買點止疼藥吧。”

    “會有副作用嗎?”

    “我也不清楚,最好還是問問醫生。少爺,要買嗎,我現在去?”其實下午謝淩迴來,她就問過了。謝淩以前都還好,不算太難受,但最近也確實忙了累了,夜以繼日,才會這樣。

    “不用,我親自去。”許盛拿起剛換下的外套,換了鞋衝出去,身影在月光下格外俊逸。

    錢媽站在大門前久久願望,發自內心的慈笑。

    就算許盛再著急,也還是用了半個小時才迴來。

    彥叔不在,他走去藥店的。

    和醫生確認哪種見效最快,反複詢問是否有副作用和了解用量後,他才拿著藥迴來。

    今夜溫度跳水,冷風陣陣,但他迴來的時候,氣喘籲籲,額頭鬢角都被汗濕。

    他隻顧得上換鞋,外套沒換,直接叫錢媽倒熱水來,自己先上樓去了。

    開門看見,難受得靈魂快要出竅的人,曲腿坐在床上,大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死寂的白光照在臉上,映出她意外的表情。

    “怎麽又來了?”

    許盛大步流星走到床邊,唇角下拉,一把搶過電腦合上,力度不小地放在桌上,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謝淩頓時也氣憤,不過實在沒力氣,隻能圓瞪著眼不說話。

    情緒的盡頭,是無盡的沉默。

    許盛拿出衣兜裏的藥,仔細拆開,對著台燈又看了遍說明書。

    恰好錢媽進來,端著熱水。

    “小姐,吃藥吧,少爺剛才去買的藥,止痛的。”

    見兩人僵坐,拿不準這氣氛。

    許盛拿出藥,臉色稍微緩

    和,“藥片嚼碎了吃,見效快。”

    把藥和水都遞給她。

    謝淩當然不會和自己作對,乖乖聽話。

    眼下後,說:“好了,你們出去休息吧。”

    錢媽收到許盛的眼色,關門迴去睡覺。

    “還有事?”謝淩語氣不善,等著他的解釋。

    許盛嘴唇動了動,背著光,隱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緒。

    “剛才,是我衝動了。不過你既然不舒服,就不要再工作了。”

    他看得清楚,這個人,就算自己深陷病痛,空出來的時間絕不會留著消化痛苦,而是會利用起來工作。

    謝淩很直白:“我又睡不著,不工作幹什麽?”

    這個時期的女孩,多多少少有些脾氣。

    更何況是她,一向盛氣淩人的。

    熱水救命後,微微挑起下巴,目光犀利,“再說,你管我做什麽?”

    言下之意,他管不著她!

    她相信許盛那晚詢問能不能不退婚是真的,也相信在許家聽到的話是真的。

    這隻能說明,許盛和許老都有自己的打算。

    不知道是出於道義還是利益,許盛不想退婚,但這並不影響他說服不了許老。

    那他就更沒資格管她了。

    謝淩的話像一把尖銳的冷刀,直戳戳紮到許盛心坎上,翻出一場紅海煙霧。

    男人在黑暗裏沉默良久,垂在床被上的手指死死攥緊,泛出冷白的骨節。

    “不知道這個藥多久見效,你快睡吧。”

    大手拉過薄被蓋到肩頭,反倒使謝淩意外。

    “那你呢?”

    目光在房門和男人間來迴流轉。

    但麵前清冷的人卻說:“我看著你。”

    “看我做什麽,迴自己房間睡覺。”她提高音量。

    更出乎意料,男人一口答應,“那我迴去了,有事叫我。”

    毫不停留地關門出去,謝淩看得傻眼。

    真...聽話呀。

    怎麽有點...失望?

    她甩了甩頭,偏頭看見沒關的落地窗。

    窗外銀海一片,波光閃閃。

    冷漠淒清,浪漫適意。

    忽然想起許盛因為她吃壞牙齒被責罰的那天。

    “許盛,我為你求了情的。”

    所以,希望許謝兩家最後不至於撕破臉。

    她看得出神,感官無力,絲毫不察虛掩的房門外突然加重的歎息。

    藥效產生後,她逐漸陷入酣眠。

    似乎在夢中,一團滾燙的東西擠在她小腹上,她本能地伸手抱住,結果對方猛烈顫抖一下,再無反應。

    那夜,她睡得很沉。

    夢裏有個人對著她說話,“姣姣,你怎麽不信呢?...”

    第二天醒來,自己抱著一隻冷卻的小熱水袋,床邊的被角床單褶皺得像有人趴著過了一夜。

    她沒當迴事,洗漱了下去。

    許盛在桌邊看著報紙,聽到腳步,隻揚聲說:“錢媽,可以上早餐了。”

    她坐下,說:“你不用等我的。”

    報紙下的臉沒反應,隻有報紙翻過一頁的響動。

    “好。”

    錢媽端上早餐,欲言又止地吞吞口水,到底忍住,守在一邊。

    謝淩偶然抬眸,才發現許盛淡淡青黑的眼圈。

    “昨晚睡太晚了,眼圈都出來了,有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許盛拿筷子的手一頓,“好,我記住了。”

    吃完後,謝淩鄭重說:“昨晚,謝謝。”

    不等迴答,轉身上樓去,迴房後發現自己臉上一片緋紅,模樣嬌羞。

    心裏止不住的心跳,險些要蹦出來。

    樓下,許盛心曠神怡地繼續吃完,尖銳的嘴角半晌也沒拉下。

    錢媽心底感歎:加油,少爺!

    過了幾天,錢媽給謝淩準備調養的中藥時,她心中一暖。

    “謝謝錢媽,可以不用這麽麻煩的。”

    隻要規律作息,就不會痛的。

    錢媽慌忙擺手,失口解釋:“不是我準備的,都是少爺前幾天專門去醫院開的。那天晚上,也是他去買的熱水袋,灌了熱水給你送去,一直守到第二天呢。”

    “啊?”她一臉茫然,一點也不知道的樣子。

    錢媽意識到什麽,撓撓頭岔開話題,“哦,沒什麽,我還煨著湯,我去看看。”

    謝淩將口中苦黃的藥湯一飲而盡,腦子裏亂成一團。

    許盛守了一晚?

    苦澀從舌尖炸開,口腔裏每

    一寸都是藥草嗆味。

    恰好這時,大門開了,許盛提著東西進來,看見她端著碗,不由自主溫沉淺笑。

    “今天順路,剛好買了個蛋糕。藥很苦吧,吃塊蛋糕壓壓。”

    快手拆開,切下精致的一小塊遞過來。

    “我臉上有什麽嗎?”

    謝淩目光怔忡,夾雜著尖銳的窺察,讓他有股想直抒胸臆的衝動。

    “沒什麽。”她移開眼,吃了塊蛋糕。

    入口即化,香甜滑膩,輕易蓋住藥的苦味,不由得心情大好。

    “這家店很近嗎,我也想去看看。這樣以後就不用你買了,我可以叫alex去。”

    許盛沉思想想,“不遠,但不好找,要是你想吃,告訴我就行。”

    “好吧。”她妥協。

    心裏有塊冰冷的雪塊綻開裂縫。

    而後一段時間,謝淩忙碌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大秀的衣服準備得差不多,才稍稍鬆了口氣。

    每周要去老宅陪老人吃幾頓飯,聽他說些和老夥伴的趣事。

    這天,還沒進門,就聽到老人暴怒的嗓門的因此而來的連續咳嗽。

    她連忙小跑進去。

    看見謝楷的一刹那,她心血上湧,頗有怒氣,強壓著先去給老人順氣,再讓老管家把血壓計拿來。

    “別激動,深唿吸。”

    她帶著老人一起放鬆,血壓計測出來的數值果然比平常高了不少,她又是一頓擔心。

    好半天後,謝老臉色慢慢恢複,一柱拐杖,“你自己的那點破事,我是不想管。結果倒好,還鬧上新聞。你覺得很光榮嗎?”

    謝淩不了解事情,冷眼睨過謝楷後,再沒施舍一個眼神。

    謝楷在父親麵前極為謙卑,“是,是我沒處理好。李蘭意這個女人,我也沒想到她會鬧這麽大。您放心,我會處理好,不會影響集團發展。”

    老人氣得吹胡子,哼哼兩聲,擺手讓他滾。

    不料,謝楷起身對謝淩說:“小淩出來一下,爸爸有話和你說。”

    謝楷眼神嚴肅,她便給老人輕聲說過後跟出去。

    “有什麽事,說吧。”

    謝楷對她這冷冰冰的樣子見慣,而且有求於人,所以沒動氣,依舊好言語。

    “小瑞送到澤玉那裏,是你出麵的?”

    不像興師問罪。

    她冷漠點頭。

    “我和李蘭意的事,你應該也知道點。前幾天,她搬出去了,找到澤玉家裏,強行要把小瑞帶走。”

    “所以呢?”

    謝楷搓搓微微出汗的掌麵,艱難道:“你也知道,小瑞現在高三,最需要一個安靜的學習環境。他媽媽這樣一鬧,肯定是不能安心了。李蘭意不知道你的住址,小瑞又和你親近。你看,能不能讓他去你那裏住一段時間?”

    其實在他說出前兩句話的時候,她就猜到了下文。

    李蘭意或許隻是個有野心的女人,但她無論是在家庭,還是在京圈,地位都足夠令人生厭且尷尬。久而久之,有些瘋狂在所難免。

    她原本恨極了李蘭意,現在卻淡了幾分恨意。

    因為有李蘭意才有她媽媽的悲劇嗎?

    不,因為有謝楷,才有悲劇。

    她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拂了拂掌麵,散漫說:“這關我什麽事?”

    “他是你弟弟啊!”謝楷明顯急了,脫口而出。

    “嗯?我們似乎不是一個媽媽吧。”

    她確實不想麵對謝瑞,卻不是因為恨意,謝瑞的存在,就像一麵鏡子,映照著她的無能為力,也讓她不得不想起上一輩的糾纏。

    的確,謝瑞和李蘭意天差地別,但要她將他視若同母的弟弟,太強人所難。

    謝楷眼珠子垂下,顫動幾圈,“明年,我會讓你哥哥接手集團,現在,你也幫幫我。小瑞是個好孩子,他對你好,我看得出來。我知道我對你和澤玉不夠好,所以我想讓他能有好爸爸。你體諒一下我吧。”

    謝淩幾欲控製不住手,想給他一巴掌。

    多流氓的話,憑什麽呢?

    把對她和謝澤玉的虧欠都挪給謝瑞,憑什麽呀?

    謝楷的父愛,這麽多年,她最不屑。

    可歸根到底,越得不到的越糾結,這麽多年缺失的父愛,補不迴來了,但她心底有個玻璃做的小人兒仍舊期待,哪怕他有那麽些愧疚。

    眼下,愧疚有了,結果是道德綁架。

    要怎麽洗掉她身體裏謝楷的血液呢?

    她仰起頭,淺淺笑著,淒涼又無奈,大亮的天光刺眼逼人。

    “明年12月前,我要看到哥哥成為謝氏集團的ceo。”她轉身進去,裙角轉過一個破

    碎的弧度。

    背影纖瘦憐弱,骨骼清冷傲慢。

    謝楷忽然覺得,有些生命中延伸出來的東西,他永遠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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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寫反派,我真不會。

    寫助攻,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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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

    隻可惜,為什麽這麽好的事,不是我們姣姣呢?”

    人對輕易得到的東西不屑於顧,所以才萬般追求愛而不得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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