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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鐵林和梁笑笑在婚禮過後,畢家人仍舊在各種請客、各種宴席中度過。


    趙家屯來了那麽多人,別說新郎新娘子得經常過去看看,就是劉雅芳都顧不上弄倆寶,人家那可是親舅舅和老鄰居們來了,得盡地主之誼。


    所以畢鐵林婚後第二天,倆寶就在楚家人拍巴掌歡迎中去了奶奶家。


    畢月給大家夥弄了台麵包車,二舅和陳大鵬帶著,趙大山那麵兒隻要有空也會去月亮灣陪大家夥嘮嘮嗑,請大家夥吃頓飯啥的,這就算畢月和畢鐵林都派出代表專門陪玩了。


    在當時看來已經很難得了。畢竟以京都緊張的情勢,真是能讓溜達的地方都去了。


    畢月倒沒親自陪著,但基本每天都會露麵。


    但凡她露麵就能聽著鄉音鄉情感覺很開心,因為出了很多樂嗬事兒,再加上東北人特色的能表演愛白話,學各種事情極其形象。


    比如二舅告訴她,舅姥爺非說進電梯會忽悠一下就沒影子,太嚇人,萬一掉下去可咋整,死活不敢坐。


    比如胖嬸兒去外麵找小賣店買牙刷牙膏毛巾,就怕用賓館的東西浪費畢月錢。還一臉小心眼的樣兒好幾天不敢洗澡,因為不知道咋開那些東西怕弄壞了,怕穿著西服製服的前台經理讓她賠錢。


    給劉雅芳氣的:“咱啥關係啊?這我閨女開的,有啥不敢用。來,我教你。”


    還比如三爺爺覺得衛生間太幹淨上不出廁所,說肚子漲了好幾天了,天天上頓沒消化下蹲飯又來了,給畢鐵剛愁的得去藥店給他買藥片。


    總之,等等類似於被現代化物件給嚇著的樂嗬事兒有很多很多。


    以至於趙家屯來的“畢家軍們”,他們自個兒都笑哈哈說:“真是土包子進城了。”


    不但如此,來的歲數大的,還囑咐帶隊的二舅和大鵬這些年輕人,去哪玩,咱脾氣別那麽大。咱們忽悠一下進去一幫人,也都注意上哪去小點兒嗓門,最關鍵的是別跟人家都人民犯口舌,讓人罵咱東北虎啥的不好聽,盡量別給畢月找麻煩。


    就在“畢家軍”已經大致逛完京都城、準備打道迴府時,畢鐵林和梁笑笑也三天迴門了。


    梁笑笑迴門後跟畢月是這麽說的:“一個個的,白瞎我憋的夠嗆,過家門而不能入那個鬧心啊。我可擔心我爸了,結果他們居然都不想我。”


    “你還當自己是香餑餑呢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那你怎麽沒潑出去?”


    “我這不是有龍鳳寶?你以為沒他們我娘不煩我?”


    梁笑笑不吱聲了。她沒告訴畢月的是,她奶奶可誇張了,她剛嫁人三天啊,奶奶就私下囑咐她:


    “盡快生孩子啊笑笑,你和人家月月不一樣,人家有媽,媽還年輕。你現在生,奶奶和你外婆能給你帶倆年娃。等我們死了,孩子大了也能鬆開手了。你別一天稀裏糊塗的,心裏沒個數。”


    聽的她心裏那個不得勁兒。哭笑不得剛結婚就被催生,又鼻酸一輩兒又一輩兒的都是不停的付出圖個啥。以及這次迴家感覺不像以前似的呢?明明還是她家啊?


    “月月,結婚了再迴家怎麽不仗義了呢,真像是迴娘家了。我讓我爸搬來跟我一起住,他說等我有孩子了再說,他想自己生活一段。


    唉。我以前也不留戀娘家啊,還恨不得早點兒結婚有自己家呢,但這次走居然還挺舍不得的。


    你小叔說二十分鍾的路又不是嫁外地,是啊,可?你懂我的意思嗎?”


    畢月站起身,斬釘截鐵道:


    “不懂。我壓根兒就沒辦婚禮沒離開過娘家。將來我也走一步給我爹娘帶一步,我去哪他們去哪。行了啊,別小女人心思作祟了,你瞅我小叔,咱倆就聊這麽一會兒,他路過咱屋門口多少迴了,趕緊跟他迴家。”


    梁笑笑臉通紅,煩人,畢鐵林最煩人。這幾天沒別的事兒了,去外麵吃完飯迴家就床上那點兒事兒,不會幹別的了。


    事實也證明“那點兒事兒”很重要。


    畢鐵林本來是決定“畢家軍”一走,他帶著陳大鵬也得迴礦地,冬天的時候出煤量多大呢,正是抓錢的關鍵期。


    可他一延再延,足足在家陪梁笑笑膩膩乎乎十二天,實在不能拖了,還把梁笑笑挺正式的拜托給劉雅芳才離開。


    劉雅芳私下跟畢月翻小腸:


    “那笑笑別看被後媽磋磨那麽些年,說實話她爸那人還行,被保護的挺好。你瞅瞅到現在眼裏沒活,比油瓶子倒了知道扶起來強不到哪去。我還得伺候她。”


    畢月勸:“娘,人家笑笑有工作,中午在單位,還經常被她舅媽叫迴家跟她外婆吃飯啥的,迴自個兒家她奶奶也個菜往上端,來咱家總共吃了幾頓?你別淨事兒,多個飯碗的事兒,家裏還熱鬧呢。”


    行了,劉雅芳不抱怨了。她算看明白了,她閨女那人偏心眼,這要是給找個普通的小嬸兒,不是閨女朋友那種,那才能跟她一個鼻孔出氣。還說啥啊說?


    事實證明“那點兒事兒”也重要到不行。畢鐵林婚後每個月都往返京都山西一次兩次。而以往他迴家過年恨不得被人三催四請,年年正月二十八九才到家的人,今年小年也提前迴來了。


    八十年代的最後一個新年……


    畢月抱著電話跟楚亦鋒遺憾:“那你今年不休假,明年能給補上嗎?”


    楚亦鋒笑道:


    “補啥補。一把手的悲哀,我能隨便走嗎?媳婦,理解吧。我也想迴家,想陪你,想孩子們。你們剛走那陣兒我都不習慣,可有什麽辦法呢?別眼熱小叔他們,告訴他們少刺激你,要不然我教咱家倆寶打他們家孩子。”


    畢月哼了一聲:


    “咋不受刺激呢?那笑笑筷子剛掉,小叔跟爹正喝的來勁兒呢,他都能注意到,馬上就知道給換上。


    眼看六路耳聽八方的,笑笑有啥動靜他都能注意到,簡直眼裏沒別人了。


    娘說小叔是老婆迷。聽聽,這詞小叔不知道,知道都得挺驕傲。


    我說楚亦鋒,你啥時候對我這樣了?”


    “噯?你這女人,真沒良心。自打你去我家當家教,你還不是我媳婦呢,那時候就覺得你這小妞長的挺好,衝這個我都用盆給你裝飯。”


    “楚棲梧就隨你。喜歡一切漂亮的事物,將來長大了被狐狸精迷了眼我看你怎麽辦。”


    電話裏傳出楚亦鋒小聲且竊喜的調情動靜:


    “你是挺妖精的,你個小妖精。想沒想我?”


    “你說呢?”


    “哪想了?嗯?”


    “呸,你個流氓。”


    ……


    一九九零年一月二十六號這天,八十年代的最後一個除夕。


    這天,倆寶已經馬上要三歲了。嘚啵嘚啥話都能跟人嘮幾句,記憶力更是好的不得了。


    這年,畢鐵林和梁笑笑還尚在新婚期,倆人是甜如蜜的狀態。


    這時候,畢成已經是月亮灣能獨擋一麵的人物,獨立建設開南京分公司、當之無愧畢月的左膀右臂。


    就連小名狗蛋兒大名畢晟,也是邁進高中校園的大男生。長相雖然沒有姐姐和哥哥的好,越長越想畢鐵剛和畢鐵林,但陽光帥氣也挺吸引女孩子。


    新的一年,畢家此刻猜不到在那個新的時代中,他們還會迎來些什麽樣的喜事兒,但他們確信一年更比一年好。


    因為大年三十這天就雙喜臨門,寓意太好了。


    劉雅芳覺得今年連畢金枝都來了,那得多做菜啊,從早上就列菜單準備十六個菜。


    所以她從大清早就忙忙活活。


    可她記得明明撈出一顆酸菜了,特意扒的芯留著炒菜呢,咋一轉頭酸菜芯不見啦?


    “姥的寶兒啊?”寶兒這是叫小溪呢,大寶是小龍人。


    寶兒小溪在屋裏應答:“噯?啥事兒?”


    “你是不是偷吃姥姥的酸菜芯了?”


    小女娃穿著一身紅,坐在炕上擺弄電動小車,這可是大舅舅從南京給帶迴來的,她正預備給拆了,一門心思在玩上,迴答的很敷衍:“噢。”


    梁笑笑臉通紅地瞅著小溪。


    過一會兒劉雅芳又撈出一顆,扒好放一邊兒去倉房取木頭塊,轉頭迴來又沒了。她又探頭囑咐炕上的小溪:


    “再不許吃了啊,再吃讓你媽揍你。拉肚肚怎麽整?你們幾個,笑笑,別老看電視瞅著點兒孩子。”


    小溪愣了。她吃啥了?她啥也沒吃啊?還別說,一提吃的才現嘴裏沒味兒。小胖手指了指鬆子,抬臉看梁笑笑傻樂,意思是你給我扒幾個唄。


    客廳都是人,畢鐵林也在和畢成說話,所以根本沒人注意這個插曲。


    等畢金枝和付娟到了畢家,畢金枝端進一盆凍秋梨放在炕上,她本想囑咐倆寶得緩一緩再碰哈,結果梁笑笑一臉饞樣拿起就咬,看的畢金枝皺眉頭:


    “笑笑啊,不冰牙嗎?等會兒吧。”


    “啊,姐,沒事兒。”


    梁笑笑跟著倆寶吃吃喝喝,還跟畢鐵林小聲道:


    “我不想去廚房幹活,大嫂和姐能不能挑我理啊?”


    畢鐵林寵愛的拍拍他媳婦的腦袋瓜:“沒事兒,自個兒家。想沒想你爸他們?等的,初三咱就能迴了。”


    梁笑笑瞬間眼圈兒紅紅:“煩人,你提他們幹啥?”


    畢月接完拜年電話正好過來看見:


    “呦,你至不至於,嫁我家這麽享福你還哭,趕緊憋迴去。我告訴你,我娘現在更年期,她要看見該說你了,大過年的,我和小叔可不護著你啊。”


    梁笑笑破涕為笑,不過她也真是沒幹活,毫無眼力見兒,一身懶肉趴在炕上,比畢月還仗義等著現成飯。


    等十六個菜上桌了,鞭炮也放完了,畢鐵剛舉杯剛要說點兒啥,梁笑笑這又出茬頭了,扭身急跑下桌,哇的一聲,第一口孕吐開始了。


    之前,劉雅芳和畢金枝私下議論,都在冷眼旁觀這個新家庭成員咋這樣呢,啥活不幹,連付娟都說小舅媽是真享福啊。


    結果出了這麽一幕,畢鐵林傻眼了,還沒搞清楚狀況,懵頭懵腦站起要追媳婦看看咋迴事兒時,他嫂子和姐姐卻立刻恭喜他,而且啥理也不挑了。


    所以大年三十這天下午的團圓飯,一個個都圍繞著懷孕該注意啥的話題開始。


    等畢鐵林明白咋迴事兒了,一邊埋怨梁笑笑稀裏糊塗咋不跟他說呢,一邊眉開眼笑,恨不得喂笑笑吃飯的模樣,也不再端著在畢月他們麵前注意長輩形象了。


    畢月領著倆寶迴楚家,她今兒得帶孩子們去那麵守歲吃餃子,走之前扯著倆寶開玩笑道:


    “行了,你們喝吧,瞧這喜事兒給你們樂的。小叔啊,差不多點兒,這這麽多沒結婚的呢。再說她凍不著餓不著啊。你瞅瞅我那陣兒,八九個月還在工地野狼嚎呢。”


    畢鐵林頭都沒抬給梁笑笑夾菜:“這個想吃不?都不願意吃去躺著啊?等我給你做點兒啥?啊?”


    “你能不能差不多點兒?”梁笑笑不好意思偷瞟了眼劉雅芳和畢鐵剛,又用胳膊肘推了下畢鐵林:“我啥都能吃,就是不想看見你。”


    “行。月月啊,你等會兒?我給你送大院兒去啊?”


    院子裏畢月迴道:“可得了吧,小叔啊,瞧你那樂瘋的樣兒,我還得為我閨女兒子安全問題考慮呢。”


    大家夥哈哈大笑。


    畢月拉著倆寶迴了楚家,進門就問楚亦清:“你怎麽也迴娘家過年了?啥時候到的?”


    “向你學習唄。”


    “瞧你這酸話嘮的。”畢月摸了摸王昕童的頭,跟王建安說了幾句話,打趣楚亦清幾句就擼胳膊挽袖子進廚房。


    再怎麽樣,她到了婆家也得包餃子幹活,即便婆家人不挑她理,即便婆婆每次都攆她進屋說不需要她。


    那在畢月看來也和娘家不一樣,她裝模作樣也得裝一會兒。這就是她結婚三年的經驗之談和最實在的感受。


    雖然她不知道別人扮演兒媳角色是不是和她一樣?


    楚亦清咬著蘋果問畢月:“噯?你弟弟要出國啊?三月份走?”


    “對啊,哈佛學經管,開春就走,怎麽了?”


    “三年吧?咱家楚慈也走,去美國讀高中,將來在那麵兒讀大學。他們正好有個伴兒,剛我們還在說呢。”


    “啊?啥時候的事兒?小嬸兒給聯絡的?”


    梁吟秋正在給倆寶榨果汁,笑嗬嗬道:


    “我給聯係的。你舅舅在美國能給照應些。月啊,你那個小弟弟去不去?去我也能一起給辦了。”


    甭管去不去,就衝這痛快話畢月也得感謝,而且最感動於“這大伯娘真給力啊”,她主要是替楚慈開心:


    “先謝謝媽了。不過我娘舍不得,狗蛋兒以後再說,他將來要出去,我真得麻煩您。要知道現在出國很難的。這次畢成是走我的名額,是美國那麵邀請我去。”


    廚房裏,幾個女人正說著話呢,小嬸兒給倆寶換完衣服進來:“大嫂我來,你們都進屋說話就行,我一會兒就能幹完。”可見張靜安很開心。


    楚亦清又給畢月使眼色讓看楚老太太。


    那老太太此刻笑的跟彌勒佛似的,現在也不咋找梁吟秋的茬了。


    她也都不用抬眼就知道有人在觀察她。那倆死丫頭片子總想看她楚王氏熱鬧似的。


    再說看就看去唄?


    楚老太太這次承認借大兒媳光了,出國都費勁,去國外讀大學更費勁,直接讀高中費勁中的費勁。


    那咋的?有能耐親戚還不行借借光啦?她想的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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