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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滿為患的拚桌,小吃店的夥計還在門口高聲喊著:


    “請吧,您哪!熱燒餅,熱果子,裏邊有座哪!”


    跟畢月拚桌的倆人是湖南的,剛才問畢月路來著。


    畢月心情很好,給寫路標記下坐哪路公交車時,時不時還會晃動下左胳膊,就像是左手腕戴的二十五塊的手串葫蘆很影響她發揮似的。


    等楚亦鋒排隊擠的一腦門汗珠子迴來時,畢月那張小臉上的笑容就跟要開了花兒似的。


    “傻笑什麽呢?”


    “嗬嗬,等著吃。”


    倆人在外人眼中,一看就膩膩乎乎。


    兩碗豆汁兒,一碗麵茶,一小疊水疙瘩切細絲澆辣椒油的鹹菜,兩個芝麻醬燒餅,三個焦圈兒油炸果。


    畢月接過麵茶兒放在跟前兒,認真地看了看濃濃的一層芝麻醬撒在小米麵兒上,最上麵那層還飄著一層芝麻,沒等吃呢,就感覺香在嘴裏暖在心裏。


    伸長胳膊隨意的讓楚亦鋒給擦擦手,隨後她就端起碗來,不用筷子不用勺兒,趁著燙勁兒沿著碗沿邊兒轉著圈兒的往嘴裏吸溜兒,偶爾還卷起小舌再舔舔嘴邊兒。


    楚亦鋒聽那聲兒,再看畢月那饞樣兒,雙眸中的笑意擋都不擋不住。


    他端碗兒豆汁兒喝了口,誇獎道:“吃的還挺講究。你一外地人跟誰學的?過去比這個時間還早,老京都人都坐在這一起吸溜兒。我記得我小叔剛結婚那陣兒,那時候還沒楚慈什麽事兒呢,楚慈外公見天兒的領我出門吃吃喝喝。就咱坐這地方,全是吸溜聲,這叫京都人的吸溜兒文化。”


    說完,楚亦鋒將另一碗豆汁兒往畢月麵前推了推:“喝喝這個,喝這東西必須得兩碗起,你先喝,我再買。”


    畢月一臉惡寒,趕緊又推了過去。


    她特看不上這東西。跟泔水似的,一股子酸臭味兒,綠豆發酵的,從來沒有喝慣過。


    楚亦鋒看不出眉眼高低,還繼續建議道:“你用焦圈兒蘸著,再吸溜兒口它,油油脆脆、滑滑稠稠,試試?”


    “你可別說了。再說兩句我得吐你麵前。”說到這一頓,畢月眼裏露出壞笑:“我也能給你找幾個詞形容,你要不要聽?”


    楚亦鋒立刻不再強求,打算老老實實吃他的早飯。倒是身邊的外地大哥笑嗬嗬打聽道:“為什麽得兩碗起?”他挺喜歡聽這倆相貌頂頂好的年輕人說話。


    楚亦鋒夾起焦圈兒吃了幾口,笑著迴道: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猜大概是早年間傳下來的。


    據說乾隆十八年那陣,這東西傳入宮中是為了解膩用的。後來有太多的小販會挑到街頭巷尾,廟會,胡同,就地熬熟那麽賣。


    那時候就很奇怪,旗人們吃什麽的得偷偷的,覺得丟臉,喝它就沒事兒


    熬這東西得用小火,火大翻泡就瀉了”


    畢月掃了眼前後左右,有好多個人都支耳朵邊吃飯邊聽楚亦鋒白話。


    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踏實,就覺得楚亦鋒今早讓她大跌眼鏡,其實挺能侃的。


    這在之前,包括她倆去秦皇島那陣,那都沒發現。


    她倆越來越熟了,熟悉的她不在他麵前“裝”,是什麽時候卸下的麵具,她自個兒也不知道。至於楚亦鋒嘛,估計他也不再是特意的耍酷賣帥,接地氣兒了。


    有京都老人接過“兩碗起”的話題了,畢月小聲問:“你怎麽那麽會做飯?不應該啊。”


    楚亦鋒吃著東西含糊道:


    “唔,好奇吧。打小就這樣,很多東西當玩。也一向是對任何事物都是可以不做,但不能不會的心理。


    第一次給我姐做飯,好像也係紅領巾吧?記不清了,她記得。


    你想啊,那時候柿子黃瓜都為吃飽用的,那陣我就有大廚意識得弄個花瓣兒擺盤兒”


    畢月看著埋頭吃東西的大腦袋瓜,嘿嘿笑道:“你奶奶又攛掇你爸要揍你了吧?”


    楚亦鋒憨厚的點點頭:“嗯。經常攛掇。吃飽沒?走了媳婦。”


    畢月趕緊抬腕看手表:“登記早點兒吧?”


    “你這麽急?”


    “我怕你急的撓牆皮。”


    老字號裁縫店裏,倆人起爭執了。


    楚亦鋒指著一大紅色上麵繡牡丹的旗袍,畢月指著一件雪紡灰白色上麵繡幾朵小花的素氣旗袍,兩人在大眼瞪小眼。


    男人低聲提醒,還讓老師傅作證:“這是手工的,你選那是機器的。旗袍手工的都有收藏價值。”


    女人微揚著下巴:“可我喜歡。你那太俗。”


    “誰結婚不穿紅?傻,這個貴,高貴,是吧?”老師傅頻頻點頭:“這是店裏最貴的。”


    畢月幹脆耍賴道:“那不買了。正好早上花了好多錢。”說完就開始扒拉衣架上的其他款式,她打算給她娘買一件。


    楚亦鋒無奈的兩手插褲兜裏,和老師傅對視了幾眼:“聽她的吧。”說完就泄氣一般進了換衣間,換上了他訂製的襯衣西褲。


    可等他再出來時,看到畢月那一刻,他麵無表情的攥起拳頭放在心口處。


    沒說心跳加快的話,假裝沒被驚豔。


    但卻不自覺的四處尋找了下,他很想給找把油傘,也很想有一天,真的能看到畢月在江南煙雨迷蒙的某天,就穿著這身,撐把油傘,還是這幅略帶哀怨的眼神向他走來。


    是的,畢月哀怨。麵前的這小子可真帥,但她懷孕懷的,這肚子,這腰,這算什麽嘛。


    楚亦鋒清了清嗓子:“自個兒照照鏡子。”


    當畢月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旗袍著身,曼妙多姿,雖然是雪紡,但就感覺穿的是綾羅綢緞。


    她又在鏡子前繞了個圈兒,前後左右照完就趴在鏡子前,瞬間笑顏如花綻,歎道:“我可真美。”


    楚亦鋒汗顏,好好的畫麵破壞了。上前兩步站在畢月的身後,拍了拍女人的屁股:“別吸氣,對孩子不好。”


    車裏東西雜著呢,泥罐子和給畢家人買的穿戴放在一起。


    車門大敞四開,一邊一個,兩個人都在彎腰換鞋,男人換皮鞋,女人換平底兒涼席,畢月還在衝楚亦鋒喊話:


    “你這人就是臭講究。”


    直折騰到上午九點多,倆人才在民政局見。


    民政局負責在結婚證上卡戳的徐大姐,在見到同事小李領進來的俊男靚女小夫妻時,微愣了下。


    這裝扮,也太鄭重了。


    小李笑嗬嗬道:“徐姐,這是我愛人的戰友,您通融下,按照結婚報告上的日期辦理一下吧。軍人執行任務耽誤時間了,咱們地方也關照些嘛。”說完還衝徐大姐擠咕了幾下眼睛,轉身出去時也衝楚亦鋒點了點頭。


    “行、行吧。”徐大姐伸手接過材料,低頭一看名字那欄,她立刻坐不住了。


    “你倆稍我下哈。”


    都沒敢在辦公室打電話,直接跑到走廊裏,摸起掛在牆上的電話就撥號打給外甥女送信兒。


    而此時剛剛和王建安談完分手的楚亦清,也和她母親進了辦公室。口罩還沒來得及摘下呢,小張敲門進來在楚亦清耳邊耳語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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