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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成的腦袋隻幾秒鍾就被砸的眼冒金星。


    這一次,他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什麽叫突如其來的厄運,什麽叫“神魂顛倒”。


    他前一刻還在閉目養神取笑他姐財迷,高興於他幫畢月邁出理想的一小步。


    後一刻就被闖進包廂的兩人,按住腦袋猛砸向餐桌,那哐哐腦袋砸桌子的聲音,深深地刻進了他的心裏。


    “的!錢呢?掏錢!”一名穿著十分體麵的暴徒嘴裏噴著濃重的煙味兒,他用一把瓦斯槍直接頂住了畢成的太陽穴。


    畢成咬牙看著麵前兩雙噬血中又帶著興奮的眼睛,他蜷曲著腰以求饒的姿態看向兩人,但說話的態度卻帶出了以往從沒有過的倔強:


    “沒有。”


    “沒有?”一名小個子、二十多歲的持電警棍的歹徒,直接將警棍對準畢成的腹部,就在他要用警棍暴打畢成時,用瓦斯槍別住畢成太陽穴名為牛三的暴徒,直接用瓦斯槍的槍把對著畢成的頭皮狠命一砸:


    “沒有?老子讓你沒有!給我脫衣服!不老實廢了你!”


    牛三喝罵完畢成,又對瘦小的手下揚了揚下巴喊道:“你給我搜,看看錢藏哪了!”此人正是和羅丹搭訕、和畢月對視過一眼的男人。


    他一直在觀察著畢月、畢成這屋的包廂,隻知道這屋住倆人,畢成還管畢月叫姐,但奈何這屋門始終都是隻開一個縫隙,包括上一站迎蘇國人進屋買貨都是關門狀態。


    這包廂的姐弟倆太過小心翼翼,上的什麽貨、賣了多少錢,牛三當時又被老大“二姐”叫走了,完全不知。


    但是能包下一個包廂的倒爺,那能是賣便宜東西嗎?


    牛三揚著下巴眯眼瞧著在慢吞吞脫衣服的畢成,他腦中忽然閃現畢月那張漂亮的小臉蛋。


    瓦斯槍再次離畢成近在咫尺,隻是牛三這一次是用槍扇畢成的臉,他用著十分危險的語氣強調道:


    “你最好給老子老實點兒、聽話點兒,趕緊脫衣服交錢!媽的,快點兒!你眼睛亮著點兒,瞧見沒?這特麽是槍”


    “真沒有。”


    畢成話音剛落,牛三的手下也對牛三搖了搖頭,揚了揚行李包:“連張盧布都沒有,一件貨物也沒有,包袱皮都沒有了,真特奶奶的怪了!”


    牛三聽完不但沒有發怒,相反倒詭異的一笑。


    他耐心十足在等待畢成脫完線衣線褲隻穿一條內褲時,忽然湊近畢成的麵前,手伸進畢成的褲衩兜裏搶下了護照。


    要囂張到何種程度,這批劫匪有很多小頭頭,怕降低格調連個眼罩都沒戴。


    要肆無忌憚到何種程度,他居然告訴畢成他道上真實的名號,牛三看著手裏的兩個護照笑道:


    “我說哥們,別掙紮,老子也沒時間跟你磨嘰,貨呢?錢呢?你姐呢?你要都交出來,我保證你啥事兒沒有。我告訴你,你們姐倆要是配合點兒,你姐讓我玩一迴,從此這趟車上再碰到搶你的,你就報上我牛三的名號!”


    隻穿一個大褲衩、一雙棉鞋的畢成,嗖地一下抬頭和牛三對視,他眼中傾瀉而出暴怒到極點的情緒。


    小個子的歹徒看到畢成那仇視的雙眸,拿著電警棍對著畢成的後背腿窩開始暴打,即便被打的要護住頭部發出悶哼聲,畢成也沒有求饒過一句。


    畢成在牛三喝令住手聲中抬頭,呸地一聲吐出一顆牙,他臉部腫脹不堪,頭皮處開始順著臉頰往下流血,嘴邊兒也戴著血絲:“你媽的!”


    從這一句“你媽”開始,畢成被幾個人連踢帶踹地從包廂拖到了走廊。


    如果不是牛三囑咐了一句:“給我打,別打死,打到他求饒吐話,他還有個姐姐!他身上要是沒錢,那就是在他姐身上!那女人,我牛三要了!”


    畢成趴在走廊裏,他跟一堆拿不出錢的人在一起、一起被毒打,他緊緊地護住腦袋,腦中閃現著笑顏如花的畢月對他高興地說:


    “大成,我要買很多很多房子,將來你要是不聽話就得給我滾蛋。”


    他心裏隻有一個念想:


    “姐,你要藏好。姐,護照丟了,可我沒脫鞋,錢沒丟。姐,求你了,我被打死也求你別出來。”


    在挨打的幾分鍾時間裏,畢成愣是緊咬住牙關,沒敢讓自己出聲,他怕藏在廁所裏的畢月聽到。


    衛生間的地上散落著一紙簍又髒又臭的手紙,包括畢月上完廁所都沒有時間衝掉,窄小的空間裏狼藉一片。


    而畢月全身肌肉就像是木僵僵到無知無覺般。


    她脖子上掛著相機,肩膀上斜掛著軍綠色布兜,彎著腰滿臉是淚站在水桶上,兩腿轉筋般打著顫,兩手死死地捏住膝蓋怕顫抖到發出聲響。


    為啥要站在水桶上?


    明明火車上的衛生間門是沒有空隙的。


    可她就是怕,怕到了極點,怕到了此時此刻有了被害妄想症,她怕有歹徒蹲下身趴在地上透過縫隙往裏麵看。


    那萬一發現這裏麵有人


    畢月嘴唇發白,唇瓣、手指冰涼冰涼的,大腦更是空白一片。隻有喉嚨處像是控製不住自己在發出囈語般喃喃:


    “畢成、畢成”


    她聽到外麵的哭聲、罵聲、嚷嚷聲、求饒聲、女人尖利的驚叫聲、囂張的笑聲、棍子敲擊在人身體上骨骼的碎裂聲


    “你媽的!不拿錢是吧?”一名戴著眼罩的暴徒,拿起匕首直接插在了被搶男人的嘴裏。


    又有一名暴徒叫囂般喝令道:


    “兄弟們,搜!不掏錢直接搜!讓他們都脫光了,尤其媽了個巴子的女的,愛特麽往胸罩裏藏錢的,都聽好了,光溜溜給老子站成一排!”


    有暴徒望風看住所有外圍


    有暴徒以掠奪的形式搶貨物直接扔向走廊


    有暴徒進入包廂先打再搶


    有暴徒碰到反抗的旅客,直接以毒打的方式強行搜身。


    在同一時間裏,七十多名藏在包廂中的劫匪們,他們在觀察搭訕中確定好最先搶劫的車廂,持有大量兇器,對這趟國際列車洗劫。


    他們甚至碰到沒有抵抗的旅客車廂,會分工合作幾個車廂同時血洗。


    幾乎所有的中國旅客被搶,三個女人更是在悄無聲息中被強、被輪。


    這場震驚中蘇兩國的境外特大暴力搶劫案,就在畢月的耳邊兒上演。


    這趟國際列車,在夜色中唿嘯著穿過白樺林,它迎著曠野的風在前行,悲哀的是,誰都幫不了列車上中國乘客的命運。


    畢月緊咬著咯吱咯吱上下打顫的牙齒,她在拚了命的給自己做心理暗示要鎮定,卻又控製不住自己不停地掉淚。


    她聽著門外的歹徒嗬斥道:


    “跪下,金戒指給我擼下來!”


    “大爺,祖宗,我求你饒了我吧,我真沒錢了!沒錢了!”


    一名福建口音的男子,一邊兒戰戰兢兢跪地求饒,一邊兒不忘聽指揮往下擼戒指。


    隻是佩戴了太多年,戒指在擼到指節處時怎麽拽都拽不掉,他到底沒有逃離掉被剁掉手指的命運。


    隻為一個金戒指,幹脆剁掉一根手指頭。


    那福建男人撕心裂肺的喊聲,讓畢月的心就像被人用力捏緊一般


    她聽著暴行仍在繼續,聽著外麵愈加厲害的絕望的喊聲,聽到劫匪猖狂恐嚇道:


    “錢呢?錢呢!”


    “大、大兄弟,我就兩千多塊錢,剛、剛賣一站,真沒有。你不是搜身了?真、真的沒有了!”


    “沒有?我告訴你,老子要砍你十刀,你拿出一千少一刀!拿!少特麽糊弄我,我在你包廂門口可全都看見了!”


    四十多歲快五十歲的漢子絕望地閉了下眼睛,那雙發紅的雙眸瞬間老淚縱橫,他戰戰兢兢哆哆嗦嗦地拽下了假發遞了過去,禿頭形象的漢子癱軟到從跪到趴在了地上。


    他認命了,泄氣了,不打算再掙紮了。


    五千塊,假發裏麵別著“少五刀”的錢,而劫匪真的說話算話,大概是嫌棄中年漢子耽誤了他搶劫的時間,他那剩下的五刀,一刀又一刀的對著漢子的腦袋砍了下去。


    在漢子附近跪著、爬著、光著身子被搜查的女乘客們,頃刻間被這血腥的一幕嚇的白眼一翻直接暈倒。


    畢月咽下似是要跳出嗓子眼的一顆心,她雙手緊緊攥拳,低頭看著胸前的相機,大顆大顆的淚砸在了地麵上。


    幾分鍾前,她不敢想象畢成會如何。


    幾分鍾後,她把耳聽的一切當成了無數個畢成。


    她抬起一雙淚眼側過頭看向窗戶,看著在黑暗裏急行中的夜色,心裏想著:


    如果他們注定逃脫不了厄運,那麽就該留下一些東西,警醒所有的人,必須要讓他們繩之以法


    恐懼、憤怒、浸在骨子裏的血性被全麵喚起,那雙明亮的雙眸中燃起了從沒有過堅定。


    曾被很多親人朋友取笑是“錢串子”、隻愛錢的女孩兒,她捏緊了相機,小心翼翼地從水桶上下來。


    她在淚光中打開了相機,用衣服袖子抹了把臉,吸了吸鼻子:“他們祖宗的!他們活祖宗!”


    女孩兒青蔥般顫抖的手指,毅然決然地放在了衛生間的門閥上。


    島國八十年代的相機,需要拍一張照片撥一下才能拍下一張,當時還沒有連拍技術。


    畢月連續深唿吸了幾次,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探出了頭,對著那些忙於在兩節車廂打砸搶沒蒙臉的案犯,一張接一張的偷拍著。


    就在她拍完一名剛剛現身、紅唇叼著過濾嘴、一腦袋燙頭短發造型名為“二姐”的女人,剛剛將相機藏在水桶下時,她聽到有人喊道:


    “媽的!廁所也有人!”


    畢月知道,她這迴是插翅難飛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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