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父母總算帶著弟弟寒強迴來了。短短的三天,對於寒雪而言,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對於寒雪而言,也算是一種曆練跟成長吧。任何事情都一樣,還沒有做的時候,總少不了提心吊膽寢食難按,而真正豁出去、勇敢地跨出第一步乃至順利完成了整個事情之後,再度迴首,你會驀然發現,曾經經曆的一切是多麽微不足道……

    而對於小弟寒強而言,或者其實也一樣吧。當然此時的他依然一言不發,不過從他的表情尤其是依然落寞卻分外明亮的眼神,以及爸媽很明顯如釋重負的樣子看,他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了!畢竟,過去的事情我們是無力挽迴了,但至少還有現在、將來,如若把握得當取舍合理,我們一樣可以把握住自己的命運,擁有精彩絕倫的人生。是誰說的:“當黑暗濃鬱到一定程度,遙遠的天際就會浮現熠熠的星光”、“如若我們執意為錯過漫天朝霞而痛苦不堪,那我們勢必還會錯過璀璨的星光”。一旦我們順利把握住了人生中的這些曆練,巧妙地將其由絆腳石轉化為墊腳石,我們也算是脫胎換骨長大了。當然未來的發展同樣不可能過於順利過於平坦,但所謂有夢就有希望,有追求就有多幹勁,而況剛剛經曆了人生最慘烈的悲劇,連這都勇敢地麵對了,還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果然,隻是稍稍遲疑了一會,小弟寒強竟然露出了一絲一如往昔的明媚笑容:“怎麽樣,姐姐,這些天,你一個人過得還好吧?”

    “很好啊!”寒雪同樣淡定地笑著,調侃道,“你呢,強強,難不成這些天當真去跟年邁的外公外婆傾倒苦水去了?當然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不過強強你應該明白,兩位老人畢竟跟你相隔了兩代,他們能夠理解你此時此刻內心的刺痛跟感傷麽?而且,他們都那麽大一把年紀了,難道你就不怕他們承受不起麽?”

    “嘿!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姐姐,難不成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沒出息愛四處傾倒苦水的主兒麽?”寒強不以為然地笑著,反駁道,“老實告訴你吧,這三天,我什麽都沒有跟他們兩個說,爸媽也沒有。其實,經曆了那一漫長而又痛苦的夜晚之後,我就徹底想開了也看透了,不就是一次考試沒能如願麽,至於嗎?當然這對於我的人生是有著不大不小的影響,可能求學的道路會就此徹底關閉,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職業本身並無高低貴賤之分,隻要勇敢地衝破這層看似強韌實則根本不堪一擊的障礙,接下來應該是坦途了!是爸媽不放心,非得帶我出去走走,我原本是想拒絕的,可又怕他們多心,就遵從了。不過爸媽到底也沒有把我的事情告訴年邁的外公外婆,隻說一家子難得有空,出來走走的放鬆一下的,愣是把那老兩口逗得眉開眼笑。氣氛一下子輕鬆了下來,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我是輕裝上陣……”

    “這——”寒雪聽得目瞪口呆,這是那天麵如死灰一夜未眠絕望得讓全家人都提心吊膽的寒強麽?想當年,甚至時至今日,寒雪知道自己表麵上裝做滿不在乎,實則耿耿於懷悔不當初呢!而他……他,這可能麽?會不跟會自己一樣,其實隻是假象……想到這一層,寒雪原本漸漸舒展開來的笑容不由又漸漸陰沉下來。

    做父母的在一邊看得雲裏霧裏,半晌,母親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是啊,雪兒,你弟弟說的都是實情,這些天他的表現我們也看出來了,連我們自己都懷疑當初此舉是不是太多此一舉了;他甚至還跟我們說過,自古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隻要保全你的追夢過程就可以了——再苦再難,他也會鼎力支持你的。他相信你能行,可是你……怎麽了,雪兒,看到你弟弟迅速振作起來,你心裏不高興麽?”

    “我……”寒雪顳顬著,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終究無言以對。她當然能明白父母跟小弟話裏的意思,固然,這對於她自己而言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可是對於同樣寒窗苦讀了十多個年頭的寒強本身呢,這樣的犧牲是不是太沉重了一些?他當真心甘情願麽,還是隻是一時興起——但真到了追悔莫及的時候,他還有迴頭路可走麽?

    “沒事的,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啊?”母親輕輕地攬了攬寒雪的雙肩,然後就自顧自地去裏屋忙活去了。

    而寒雪卻依然呆若木雞。船到橋頭自然直?雖說這是每個人心中最真切的願望,尤其是在感覺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可也隻能說……但願如此吧!

    好在,事情並沒有寒強寒雪這一家子想象的那麽糟糕,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直到這時,寒雪才明白,雖然僅僅相隔了兩年,但現在填報誌願的程序真的跟自己當年大不一樣了。當年是所有誌願都在高考之前填報完畢,然後……隻有考得實在太差強人意的考生才另批填報,當然可供選擇的院校都是一些不怎麽讓人滿意的;可是現在,“專一”、“專二”統一稱之為“專科”,並且統一安排再次填報誌願。換言之,所有本科線之下的人如若還想求學,都得參加這次這次誌願填報,在誌願卡麵前人人平等——最後能否如願姑且不論,再怎麽著,起碼這是一次機會,起碼在填報的時候是這樣……這對於寒強這樣意外失足實力雄厚的考生而言簡直就是千載難逢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良機。得知這一情況的時候,寒雪高興得差點沒跳起來。不過在寒強本身,他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甚至有些鬱鬱寡歡,原本他是想就此放棄學業走上社會的,可現在……當然好不容易才有這樣的機會,如若還放棄的話不要說自己會覺得可惜,爸媽以及姐姐寒雪也斷斷不可能答應的。沒錯,從形式上看,自己跟剛剛本科落榜的人是在同一個層次上,可畢竟跟人家有著差不多一百分的差距,怎麽可能相提並論呢

    “可是……”,所以,任寒雪磨破嘴皮,寒強還是舉棋不定,“要不,姐,你陪我一塊過去吧!關鍵時刻,你也好給我拿個主意。而且,有你在,我們班主任也會多少有些顧忌,起碼不至於太為難我的。對,這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吧……”

    寒雪當然明白寒強在說些什麽。沒錯,寒強的班主任是寒雪當年班上的英語老師,也是副班主任,對一貫品學兼優英語成績更是獨占鼇頭的寒雪好得簡直沒話說……沒錯,有寒雪在的話,那老師肯定會有所顧忌的。可……兩年了,寒雪幾乎無時無刻不記起當初自己高考失意時眾人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尷尬局麵,尤其是英語老師那雙幾乎洞察一切此時此刻卻充滿失望的深邃眼睛;兩年了,寒雪心裏積聚多少道歉的話語,但畢竟如今已是事過境遷,再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兩年過去,曾經的熱血漸漸冷淡,曾經的誓言也早已隨風而去,可曾經那份痛徹心骨的感覺卻依然那樣真切那樣深刻……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麵對那位曾經對自己寄予厚望也為自己付出太多可自己終究令他失望透頂的恩師。可,她還有拒絕的理由跟餘地麽?畢竟事關小弟寒強的終生,如若不然,萬一小弟有個什麽閃失,那大概自己會這一輩子都不得安寧了!

    不過,寒雪心裏還是有疑慮的,翟老師不是那麽勢利的人啊!真的,想當年,他是何其的善解人意何其的通情達理。而且他素來不會藏私,用光明磊落四個字形容真的一點都不誇張,所以說出的話可能不怎麽動聽,但出發點是好的。想想就那麽一個口碑極佳備受推崇的好老師,怎麽可能因為學生一時的失意而非得出言不遜在人家的血淋淋的傷口上再瘋狂地撒上大把大把的鹽呢!會不會是小弟寒強多慮了?一直以來,雖然寒雪沒有明說,可在心底裏,她對翟老師能出任小弟寒強的班主任是充滿了慶幸充滿了感恩的;她也一直希望小弟能繼承自己當年未了的意誌,以此報答翟老師的知遇之恩,也算是了卻了自己的一個心願吧,可現在……

    那一刻,種種種種錯綜複雜的情感在心底苦苦糾纏交戰,寒雪不由頭暈目眩、心力交瘁,簡直連站都站不穩了!

    “怎麽了,姐姐——你身體不好麽?”寒強終於發現了寒雪的不對勁,一把扶住她,邊自暴自棄地念叨著,“要不,還是算了吧!反正都考成了那個樣子,又何必非得去自取其辱丟人現眼呢!”

    “話怎麽能這麽說呢?知道麽,什麽都還沒有做,就束手束腳瞻前顧後,那不叫‘失敗’,隻能說是懦弱跟沒出息。而且上蒼已經給了我們一線希望,難道我們不應該為之振作起來,力爭做得更好麽?”寒雪當下就急了,“再說,我也沒事,我們還是出發吧。再不走,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可是,姐姐你——你真的沒事麽,你剛剛明明……”寒強小心地震撼著字句,似乎被寒雪剛剛的氣焰嚇著了,不過還是有些雲裏霧裏,不知所終。

    “你怎麽那麽羅嗦的,還沒完沒了了!”寒雪有些不耐煩了,禁不住歇斯底裏地吼著,“我說沒事就沒事,你信不過我的人格還是咋的?”

    “可是……”寒強還想再說些什麽,寒雪早已忍無可忍地截斷了:“好了好了,你不要東想西想了,我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翟老師——你剛剛說‘有我在,他就不會為難你了’,這話什麽意思啊?難道才兩年沒見,他真的變得如此不堪如此恐怖了麽?”

    “哦,原來你不是因為我啊,我還以為……”寒強終於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咧嘴笑了,“至於翟老師——我就不多說了,反正你馬上就要跟他碰麵了,你就自己看吧,別對他抱太大的希望跟期待,要不——”寒強輕輕地搖了搖頭,及時咽下了話尾。

    但還需要多說麽?一直以來,她對翟老師簡直崇拜到了骨子裏,她更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他不是那種嫌貧愛富對學生非得分出個優劣貴賤的勢利眼,相信自己跟他的重逢一定是激動人心的。雖說就眼下而言,再度跟他見麵的場合確實跟自己曾經預想或者說期待的是大相徑庭,可……看看小弟寒強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寒雪隻覺得心中原本應該明媚的天空正一點一點蒙上了越來越濃鬱的陰影。小弟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而且他越是這樣隻能說明情況越不堪!

    但事已至此,寒雪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寒雪這樣自我開釋著,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卻壓根無濟於事。

    本以為這段路程會很漫長,卻沒有想到,在不知不覺中,闊別了兩年的母校就已經赫然矗立在寒雪眼前,卻沒有曾經想象中的激動跟興奮。兩年未見,學校就硬件設施上看,變化說翻天覆地真的一點都不為過,不過在寒雪,由此看到更多的卻是屈辱的淚水。短短的兩年,如若不是靠剝削學生,尤其是剝削那些與錄取線相差無幾的所謂增招學生,剝削他們父母的血汗錢,又哪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說白了,“分不夠,錢不湊”,隻能作為教育懲戒考場發揮不利的學生的一種手段,而絕對絕對不能成為廣大校園牟取暴利的一種方式,更不能成為辦學的宗旨跟根本意義所在。迴想當年自己入學的時候,就相差半分,居然就要了上萬塊的所謂“建校讚助費”,五分一個檔次,往下每相差五分,就多交兩千塊錢;而現在,從自己入中學起,也就短短的五年,居然一下子就上漲到相差一分半分的就要近兩萬的讚助費,再往下不再是每相差五分一個檔次,轉而調整為一分一個檔次,而且已經獅子大開口調整為五千塊了。這可比國民基本生活水平增長速度不止快上了多少倍……如此,盡管道路兩邊的光榮榜上依然光彩奪目風光無限,可寒雪卻隻感覺心裏沉甸甸的。一度寒雪也以為自己可以忘卻過去,以為自己已經想開了,可如今再度故地重遊,她仍然禁不住心潮澎湃、思緒萬千,甚至禁不住熱淚盈眶……

    還好,翟老師從迎麵走過來了。看到寒雪忽然出現,他顯然有些意外,不過就衝寒雪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寒雪,你來了?兩年沒見,你看上去成熟了不少,怎麽樣,這些年還好吧?”寒雪機械地迴以一笑,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短短的兩年,眼前的翟老師看上去可成熟老練多了,全然不見了當年的純粹透明意氣風發。忽然想起翟老師曾經在課堂上所說的一句話:“社會是一塊大磨石,在不經意間就可以磨光你所有的棱棱角角,讓你成為當中跟別人無異的一員。”也許翟老師也是被迫的,他也並不願意有這樣的轉變,想著,寒雪竟然感覺釋懷看開了不少。寒雪正想好好感懷一下彼此這些年的狀況,可翟老師似乎已經看穿了寒雪的心理,不等她開口,他就看似略略有些不安地莞爾一笑:“真不好意思,寒雪,我還有點事情,就不陪你了,好吧?”似乎很禮貌很周全,寒雪正欲說些感激婉拒的話,可沒有想到,翟老師已經頭也不迴風風火火地揚長而去了。原來,這真的隻是一種禮節,是逢場作戲;原來,翟老師真的變了,而且變得那麽圓滑那麽虛偽;原來,往昔的美好歲月真的是一去不複返了,而且逝去得那麽徹底……

    寒雪自然再無心在這個曾經屬於自己如今卻那麽遙不可及的校園裏閑逛,三下五除二就跟隨著寒強來到了他的教室。不過此時此刻,姐弟倆並無心欣賞這間確實比寒雪當年求學時考究體麵了不少的教室,隻有對往昔的緬懷跟追憶。而況,曾經翟老師要求8:00結合的,不過很顯然沒有太多人把這事當一迴事,甚至包括翟老師自己。看看手表,眼下已經隻有區區5分鍾了,整個教室顯得分外沉寂分外冷清,到場的也就隻有十分之一而已。一度,寒雪禁不住懷疑,那些人不會跟當年的自己一樣好強,而且比自己還要出格還要果斷,全體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放棄了吧?當然這是寒雪多慮了,到頭來大夥都來了,隻不過都是盡量擦著時間的邊球來的,最後進來的則是翟老師——不過臉上已經換了一種冷冰冰的表情;而更讓寒雪措手不及目瞪口呆的是,居然他的小兒子嘵嘵也來了,居然還帶著已經啟封的大袋“恰恰”瓜子,就那麽堂而皇之地坐在講台跟前——他自己反倒“謙讓”到了一邊。他兒子固然還小還不懂事,可難道他作為已經為人師表多年的師長連這點最基本的道理以及明編是非能力都沒有了麽?沒錯,在場的人都是一些相對的“落後分子”,可大家夥也都有自尊有驕傲,而且發揮成這樣,絕非大家的本意,他又怎能 ——寒雪想著,往事不由湧上了心頭……

    那是一個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天空分外高遠而且特別寒冷的冬日晚上,盡管夜幕才剛剛拉開帷幕,可外麵伸手不見五指真的一點都不誇張。那晚的晚自修第一節課是翟老師坐班的,當然起先大家夥也沒有覺得什麽熟料忽然一聲似曾相識的稚嫩咳嗽打斷了大家的沉思。放眼望去,就看到一個幼小的身影匍匐在教室門外的陽台邊上擻擻發抖,雖然是在四樓,可還是隔著近乎一個花壇的位置,可他們還是一眼認出了那是翟老師唯一的兒子嘵嘵。顯然是翟老師怕影響他們,特意關照他這樣的。畢竟孩子才兩周歲,將他一個人丟在家裏實在有著諸多的放心不下。可是外麵實在太冷了,又是黑糊糊一片,他才不得已盡可能壓抑著咳嗽了一聲,而且這一“起頭”,他就再也收不迴來了……聽得身為旁觀者而且原本理應以學業為重的大家也於心不忍,禁不住屢屢懇請翟老師將兒子放進來,並保證肯定不會受到影響的。看得出,翟老師的思想也在作著最激烈的鬥爭跟掙紮,可是到底,他隻是走到門邊輕輕地將門開了一道縫輕輕地寬慰了“遠方”的兒子一句:“嘵嘵乖,聽話,爸爸馬上就出來了!”說到最後,翟老師明顯有些哽咽,猛地又將門關嚴實了,然後故做平靜地繼續盡著一個老師應盡的責任……短短的四十五分鍾,在大夥眼裏卻仿佛過了漫長的好幾個世紀。終於捱到了下課時分,翟老師不由猛地撲上去將兒子緊緊樓在懷裏:“嘵嘵乖,是爸爸對不起你 ,爸爸這就帶你去買你喜歡吃的東西……”說著,還衝大夥深深地鞠了一躬,似乎還在為兒子剛剛無意間對大家的影響而不安,然後就抱著孩子一步一步漸漸遠去了。那一刻,全班同學都禁不住痛哭失聲——翟老師當然不是不愛自己的兒子,可他關鍵時刻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他更是一個優秀乃至完善的好老師——那一刻,更在寒雪心目中定格成了永恆……

    可是現在,才短短的兩年,翟老師怎麽就變成這麽一副庸俗不堪的樣子了呢?在他的默許之下,寒雪還在胡思亂想,嘵嘵早已毫無顧忌地在講台邊大吃特吃起來了——雖說沒有人公然抗議,可寒雪可以感覺得到,大家夥其實早已煩不勝煩心不在焉了。寒雪不由略略有些不耐煩地瞪了翟老師一眼,現在可是大白天,而且孩子又年長了兩歲,為什麽他就不能到外麵去吃呢?翟老師顯然也感覺到了寒雪不滿的眼神,不過他非但不以為意,反而變本加厲、大放厥詞:“這次誌願填報,雖然原則上提倡自主,不過那顯然是麵對那些考得相對還可以的考生而言的。至於400分一下的考生,還是現實一點比較好。因為對於你們而言,說是自主填報誌願,其實還不是誌願選擇你……”這……這簡直是指著和尚罵賊禿嘛!寒雪知道,這個班上雖然考得並不怎樣,可考分在400分以下的,好像就寒強以及另外那個家境頗為殷實,又有穩固裙帶關係的花花公子,所以很顯然,翟老師這話就是針對寒強的。寒強當然也明白,寒雪注意到他原本平靜的表麵漸漸慌亂了起來,拿筆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寒雪終於豁出去了,決定針鋒相對:“就算錄取了又怎樣呢?正如你翟老師所言,生活畢竟是現實的,同樣地,大學也不是包治百病的萬金油,如若隻圖錄取,萬一讀了自己並不喜歡也不合適的院校或者專業,那畢業後又該何去何從呢?”聲音不大,可在這個沉寂的教室裏分外響亮,估計已經傳遍了這個並不大的教室的每一個角落。翟老師顯然沒料到一貫內向靦腆的寒雪居然會如此出格如此放肆,卻又拿她無可奈何,而且不得不承認她的話很有道理,不過卻不甘心就此低頭服軟:“不想讀到時也可以不去的麽,誌願先填報在那也無妨啊!”寒雪不由感覺有些好笑,於是趁熱打鐵:“那又何必呢?筆墨紙張也是金錢買來的,而況還有時間——那可是再多金錢也買不來的……”翟老師被寒雪反駁得臉紅一陣白一陣,到底無言以對。臨了,寒雪禁不住明是對著弟弟卻更像說給翟老師聽似地來了一句:“強強,你就大膽地填報,盡量挑選自己喜歡的填報——就算落榜也無所謂,大不了再複讀一年,爭取來年東山再起……”

    於是,寒強到底交上了一份讓自己滿意的答卷——雖說他未能勇敢地自己將誌願卡呈報上去,由寒雪順勢代勞了。寒雪注意到翟老師看到那張誌願卡時滿臉的驚訝跟愕然,同時也隱隱有些委屈有些尷尬。那一瞬,寒雪心裏其實也並不平靜,還略略有些愧疚有些不安,隻是表麵上在故做瀟灑佯為滿不在乎罷了。她知道這樣一來,自己跟翟老師之間的緣分可謂恩斷義絕到此為止了,說不定還會反目成仇。她知道自己剛剛實在做得太過分了,人家再怎麽著也是長輩,而況還是自己的恩師,是自己一度最崇拜最敬仰的人,而況還是在課堂上,在那麽多的學生甚至還有不少家長麵前。她其實也並不想這樣,真的,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跟翟老師之間的關係會搞得如此僵化乃至會以這種撕破臉皮的方式告一段落,就算他變了,就算他不再是自己曾經想象的恩師,就算他當真墮落蛻化了,但畢竟自己跟他曾經有過一段美好的關係,就算不再是師生也還是朋友,就算連朋友也做不了,那也沒必要做得那麽徹底,讓彼此受傷讓彼此都下不了台麵。可在那一瞬,耳聞著他那些過於現實過於直白的話語,雖然她也知道這是事實,可當著那麽多師弟師妹的麵,而況還有不少家長在場,再看看小弟那心灰意懶尷尬難堪痛苦絕望的樣子,寒雪就是控製不住自己。那一瞬,她感覺受傷的不止是小弟,更有自己,兩年來自己所承受的那種勉為其難心不在焉恍恍惚惚的尷尬難堪以及痛苦無奈就像放電影一般,不自覺地在眼前一一閃現;那一瞬,她根本就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好像在頃刻之間所有的理智跟清醒意識都歸零都飄到九霄雲外去了,她隻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事到如今,就算懊惱自責也追悔莫及無濟於事了,畢竟為覆水難收。算了,就當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事隔兩年,也該告一段落了——臨了,寒雪禁不住這樣寬慰告誡自己。

    “姐姐,剛剛你真的好勇敢,好果斷哦,要不然我大概也沒有堅持將誌願填報到底的信心跟勇氣了……說真的,我對你不止是羨慕是感激,簡直欽佩得五體投地!”走在迴家的路上,寒強臉上剛剛的陰翳跟慘淡一掃而光,甚至禁不住心情很好地迢侃道。

    “算了,你就別再抬舉我了!”寒雪輕輕地擺了擺手,想起剛剛給翟老師的尷尬跟難堪,心還是禁不住一陣絞痛跟感傷,“我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真的,在這樣的境況下,我由不得任何人再火上加油再在你傷口撒鹽了……哪怕他再是我的恩師,哪怕我曾經再欽佩再仰慕他,隻要他侵犯了你的利益,我就沒辦法袖手旁觀,我……”寒雪抽噎著,說不下去了。“喲喲喲,瞧你這裝腔作勢口是心非的樣子,一切都是為了我——這麽說,我還得好好感謝你呢!”寒強搖頭晃腦地怪笑著,“可是,誰相信呢?真的,我看得出來,那隻是你的一時衝動意氣用事,本質上,你對他還有感情的吧?瞧你現在感傷落寞的樣子,一定在後悔當時的冒昧跟衝動吧?你怎麽還沒對他還沒死心啊?他已經不是你曾經的恩師了,已經全然不是你想象的那副樣子了,蛻變墮落得簡直讓人難以置信——事實就是這樣這可不是我信口雌黃憑空捏造哦!我可不想做這樣的惡人,他是什麽樣的人,今天你也看到了,雖說隻是一點皮毛一點零星的印象,可正所謂‘窺一葉而見全林’、‘水滴雖小,卻足以反映整個太陽的光輝’,你也看夠了看明白了。說真的,剛剛你那個樣子,我還以為你對他已經心灰意懶失望透頂了呢,卻沒有想到你還對他那麽死心塌地……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唉!讓我怎麽說你好呢?”

    “你還要說什麽?你這沒有良心的東西——要不是為了你,你以為我會跟翟老師翻臉起衝突麽,有那個必要那個可能麽?可是——可是你這該死的,你居然還敢不承認,居然還在這大放厥詞,盡說風涼話,你……”寒雪簡直有些歇斯底裏氣急敗壞。

    “我……我還以為他是戳到了你的痛楚呢,所以你才……”寒強忽然顯出一副委屈相,似乎很委屈的樣子。

    “你——”寒雪不由有些惱羞成怒,當然更恨鐵不成鋼——可也許小弟寒強在這方麵當真是一塊朽木,是不可雕琢的朽木,跟他又有什麽好說的呢?與其那樣針尖麥芒越鬧越兇依然無濟於事,倒還不如退而求其次實話實說,“我就老實跟你說了吧,沒錯,我對翟老師依然有著諸多的放不下——你不必打斷我,不必告訴我他有多麽的不堪多麽的冷漠自私多麽的不近人情,這些我都知道,起碼也能想得出來。真的,我知道他真的跟當年的他大不一樣了,變得現實也變得圓滑了,雖說偶爾也會原形畢露,但確實相對於兩年前,成熟了不少。坦白說,我對現在的他確實不怎麽滿意,甚至有些失望有些怨尤,但畢竟他曾經有恩於我,而且他給我的關照絕對不止是那麽一星半點,簡直就像是一股潺潺流動的暖流,溫暖了我最落寞最無助的高中時代裏整個人生冬季。古人尚且有語雲:‘受人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又豈能……真的,做人不能那麽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而且‘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樣地,對一個人長久以來積累的欽佩跟仰慕又豈是在頃刻之間就隨隨便便就轉化成恨,乃至當什麽都不曾發生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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