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即便在接下來看似一切風平浪靜的情形下,做父母的也沒有能及時跟寒雪談起她這次突然迴來的問題。盡管心存疑慮,幾乎可以肯定她連聲招唿都不曾打過就這樣迴來了百分之百地有問題,以她的個性,以她對當前家裏實際情況的了解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跑迴來的。或者也正是是這兩年的勉為其難自欺欺人成就了如今她這種豪情萬丈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隻是後來被祖母已然過世的噩耗暫時困擾了身心而沒來得及及時發泄,但很顯然,這也是早晚都得麵對的事情。事到如今,作為父母,我們也真得好好反思一下,當然逝者已矣,但我們至少還可以把握未來,對於未來或者即將發生的事情,斷斷不能再重蹈覆轍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寒雪客廳迴房後,還滯留在客廳的父母在稍事發怔之後,就一直在思量著、商討著這些問題。雖說這其實也沒有什麽意義,但至少打破這幾乎令人窒息的沉寂,也可以順便求個心安,自然心不可能真正就此安穩下來,但最起碼在他們彼此的感覺上是這樣,或者寧願相信是這樣。坦白說自打他們被迫說出老母逝世已久的事實以來,雖說這事發生在差不多一年了,但那種刻骨銘心自是也在所難免地重新經曆了一遍,先前幹活時那種好不容易才振作起來的士氣跟毅力早已消逝得了無蹤痕了。更何況,老母親事實上可以說是被那不肖的弟弟一家子給害死的。在老母病重期間,他們非但不聞不問無動於衷,還而四處宣揚她老人家的種種不是(當然都是無中生有信口雌黃)也沒什麽具體的內容(嘿嘿,畢竟是壓根沒底的事情,以他們的水平,大概編排捏造不出來了吧),總之就是倒打一耙,說她對不起他們還有偏心什麽的,言語之間洋溢著巴不得她早點死去的氣息……這些就是正常人聽了都受不了,何況老人家已經重病纏身了;更何況,她老人家生平從來不曾做過虧心事,又是把麵子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想不到臨了竟被自己最看重也本該最親近的人如此作踐,這讓她情何以堪啊?就算鄰裏當中有些明辨是非的人並不聽他們,反倒上門勸慰了她不少,但那又怎樣呢?身心所受的傷口又豈是一些不相幹的人幾句話就可以抹平的?何況說不定大家夥也隻是逢場作戲一時衝動所致,或者根本就是幌子,再說就算他們是真心的又怎樣?她壓根就不在乎旁人怎麽看怎麽說;換言之,她最在乎的其實還是弟弟一家對她的態度啊!而更讓人心寒的——大概老母如若在天有靈的話,也不會瞑目的——是,老母屍骨未寒,他們就為了她老人家僅有的一些“遺物”在家裏吵得不可開交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剛剛寒雪看到的其實隻是一些仿製品,也就留個念想而已,所謂"見物如見人”),並當即用車子拉走了一切。不過就弟弟一家那副德性,應該不會有這個意境雅興吧,而況他們一家可是最幹淨最整潔的,要那些破爛玩意兒幹什麽呢?難道真的見不得老母將“什麽”都留給自家,想想老母已經給自家的太多太多了,總不能到最後還讓自家撈個大便宜——這是他們當初的說辭,想想老母又不是大款富婆,而是一名最最普通甚至有些卑賤的目不識丁的農村勞動婦女,平日裏連應付自己的柴米油鹽都捉襟見肘力不從心,這些想必他們也再清楚不過的了,他們幹嗎還要這樣混淆是非顛倒黑白呢?當然這些他們暫時還沒有跟寒雪講過。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或者說不忍吧,以寒雪跟她奶奶那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至愛深情,光是得知她老人家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已經夠她承受的了,若再知道這些“內幕”,他們真不敢想象她還能不能承受得住,會不會發瘋啊?這也是他們不忍打擾她的原由,想想老母已經過世那麽久了,至今想來自己這些在她病時自始至終伴隨身邊悉心照料的人,還是有些歇斯底裏痛心疾首,而況是一貫深受老母寵愛卻未能送她最後一程而且相隔那麽久才漸漸了解到這個事實真相的寒雪呢!而況她本身心中就有事,他們真擔心再這樣下去她會被徹底壓垮……

    何況,就算不是為了寒雪著想,哪怕是為了他們自己,他們也沒有開口探詢的信心跟勇氣了。也不知怎的,自打將話題轉到老母逝世的話題上,他們就感覺很壓抑很失落。甚至,就連整個屋子的氣氛都有些沉悶、陰森森的,仿佛老母就在眼前關注著一切動態,沒有一句話,兩眼卻流露出一股洞察一切的睿智跟精明……

    事實上,那天自打寒雪上樓以來,就壓根就不曾再下來過。當然心中再有事,就衝著女兒難得迴來一次,做父母的還是精心準備了一份還算豐盛的晚餐,並特意上樓去叫過她好幾次。但每次她都頭都沒有抬,就那麽將自己深深地蒙在被子裏麵——雖然此時已經到了初夏季節,就算天氣還不算太熱,可也不算冷了,斷斷沒有再蒙被子的必要。事實她在學校的時候,剛剛打春她的鋪蓋就給換了上了涼席以及一條薄薄的被麵,卻絲毫不覺得寒冷,可是此時此刻,即便是蒙在被子裏頭,她仍然有些不寒而栗,禁不住全身都直打哆嗦——每次隻嘟噥著一句,別吵我,我好累,好想休息,口氣生硬,連最基本的禮節跟淑女形象都忘記了,或者她這是力不從心,是那種全身力氣都已然用盡了的虛脫跟無能為力。父母當然不會跟她介意這些,看看屢次三番她都沒有起身的意思,隻得歎息著自己下去吃飯了,菜色雖然談不上有多名貴,可都是寒雪最愛吃也是自己從來都舍不得吃的,現在難得可以享用一番,怎麽說都是莫大的享受,可她們卻覺得喉頭哽哽的,有些味同嚼蠟難以下咽……

    而對於寒雪……要怎麽說呢?父母猜得不錯,她此時此刻感覺真有些抗不住了。按理,長期以來的兀自揣測兀自猜疑的問題如今總算有了答案,縱然真相不盡如人意,但到底擺脫了作繭自縛的壓力,也算可以如釋重負了。而對於寒雪,既然事實如此無情如此殘忍,既然已經錯過了當初,她倒寧願自己永遠被蒙在鼓裏,永遠都不要被告知,這樣或者有些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但至少可以懷有一線希望。坦白說,她真有些痛恨自己剛到家時的衝動跟草率,那麽猴急地想知道奶奶的去向,乃至不得不麵對這樣一個現實。她也不知道當時是不是給灌了什麽迷藥,居然那樣不可理喻,明知自己沒有那麽大的能耐,本來心中的事情已經夠煩的了,本來就在為自己當初甚至沒有給父母透露過絲毫風聲就擅自決定了往後大半輩子的發展方向而且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而懊惱自責,本來就在為父母遭此打擊可能出現的大發雷霆暴跳如雷而耿耿於懷膽戰心驚,卻偏偏還要逞強,還要過問一些別的事情。想想自己既然已經迴來了,而且還不打算離開,至少在短期內是這樣,往後有的時間慢慢消化這類事情,卻偏偏在這最關鍵最要命的時候多此一舉,自己怎麽就愚蠢自以為是到如此的地步!當然如今事情真相已然被揭穿了,再要裝聾作啞對什麽都不知道是沒有用的,不要說別人不相信自己如此的“健忘”,就連自己也無法相信——有那麽幾個瞬間,她倒希望自己索性得了失憶症,將已然發生的一切統統忘得一幹二淨,那樣或許是另外一種悲哀,但至少不必承擔眼下這種錐心刺骨簡直叫人忍無可忍的疼痛。她隻恨自己太懦弱無能太後知後覺也太猶疑不定了,明明內心裏已經有了極為不祥的預感,卻偏偏還要打腫臉充胖子,非要明知故問追根刨底不可,想想,這不是自討苦吃又是什麽?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她早一點知道真相,那她肯定不會再提起這段不堪迴首的往事的,隻可惜……而現在,往後的道路要怎麽走呢?先前還抱著一線僥幸心理,寧願相信奶奶她老人家依然健在,這樣萬一父母了解到事情真相而大發雷霆口不擇言的時候,自己也好有個停泊的邊避風的港灣,有個傾訴的對象,奶奶她老人家雖然不善言辭,但至少可以理解自己眼下的尷尬跟難堪,再說她那洞察一切的睿智還有那充滿慈愛的眼神、長滿老繭的雙手、瘦削卻很溫暖的胸膛……這一切無一不是對自己不是莫大的寬慰跟精神力量支撐。她相信,在她老人家的支持下,自己一定可以戰勝命運的挑戰,走出人生失意的沼澤地,從而走向順利,走向輝煌的。可是,當得知奶奶已經在一年前淒淒慘慘(這無須父母多說,寒雪就不難想象,家裏就這個樣子,姑姑家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而叔叔一家就算再有錢,也不敢奢望他們會拿出分文給她老人家治病)地離開這個世界的消息的時候,寒雪真有些措手不及,整個人都蒙掉了,這怎麽可能呢?奶奶不是說好要一定要等自己的麽,為什麽就不能等自己再迴來,哪怕再見上一麵也好啊!可是……往後的日子,自己感覺委屈甚至感覺有些支撐不住的時候,又該去哪兒尋求安慰跟幫助呢?當然,她並不否定遠在n市的還有兩位對自己全心全意幾乎可以心甘情願為自己付出的一切朋友,但那好象是另外一迴事了。畢竟,自己早已跟他們天各一方了。既然已經走出了他們的視線,就不要再留戀他們的幫助跟照顧了。畢竟自己已經長大,而且已經走出校園,也到了該“獨立”的時候,若老渴求得到別人的庇護跟協助,是不是太沒出息呢?她一貫好強好勝,當初在校期間是盛情難卻迫不得已,如果現在還要這樣,那除了說明自己的懦弱無能,還能說明什麽?倒不是說他們會對此有什麽想法,若他們知道自己的困境,他們一定會竭盡全力死命援助的,隻是自己的麵子實在承受不住,真的,這不是自己想要的。就算他們已經跟自己結拜了,是自己名義上的哥哥妹妹,但畢竟沒有血緣關係,在感覺上總難免有些生疏有些間隙,怎麽能算是一迴事呢?說到底,人唯一能依靠的終究隻有自己,要想永遠不遭人嫌棄,就必須自己爭氣!此外,沒有任何捷徑可走。天上從來不會下餡餅,相反陷阱倒不少,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陷入萬劫不複的尷尬境地!何況,現在畢竟自己已經跟他們天各一方了,就算要傾訴,麵對的還是一些冷冰冰而沒有半絲溫情的東西,真要感覺委屈想哭的時候,連個可以依靠的臂膀都沒有,又有什麽意義呢?……

    並非寒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隻是,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相對於夏老師跟可斐,寒雪知道自己實在太微不足道了,無論是背景閱曆還是能力,都無法他倆相提並論的。沒錯,寒雪心中有夢,顯得很有個性,而且也很樂意為夢想孜孜不倦地付出,大概也正是這些才吸引了夏老師跟可菲的注意力,才使得在他們朝夕相處的日子裏對她關照由加體貼入微。如今大家都各奔東西了,還不知再聚是何時,或者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碰麵的機會了,想來自己先前在他們眼中的所謂閃光點也會漸漸變得淡然乃至了無蹤痕,他們還有對自己好的必要麽?說不定在一塊的日子裏他們早已給弄得疲憊不堪了,如今好不容易自己離開了,他們都有些如釋重負,也可以說是解脫了吧,他們還會多此一舉咎由自取麽?那麽,自己除了空有滿腔的熱情跟一身傲骨,還能有什麽?而況,夢再美再宏偉,在實現之前總是空洞飄渺無可觸及的,至少也是缺乏說服力的,人家憑什麽一如既往地相信自己對自己寄予厚望呢?人總是現實的,不是麽,生活苦短,誰肯為了空洞虛無的夢想多年如一日地癡心不悔呢?當然,這種自卑心理由寒雪目前本身的處境所決定,者與其說她不相信他倆,還不如說她不敢相信命運不敢所謂的人間溫情啊!她命中注定多劫,如果刻意地試圖扭轉或與之抗爭,說不定反倒遭天忌,從而也就注定了在未來的日子裏承受更多的苦難,與其那樣,倒還不如從一開始就順其自然,盡量不去奢望別人的體貼跟援助,嚐試著一切都隻依靠自己。隻是現在,她真的感覺好痛苦好茫然,卻無從訴說——父母是自顧不暇,哪裏還有這個閑心?而那些人,不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不要驚動。唉!要是奶奶還在就好了,真的,一直以來,她覺得,最理解自己的不是父母,而是奶奶她老人家,而最靠得住也最能給自己力量的還是奶奶,無須太多言語,隻要一個充滿寬容理解的眼神,一個洋溢著關切體貼的表情,就足以戰勝任何困境。這麽多年,可以說,她就是這樣走過來的,隻可惜現在……

    寒雪禁不住淚如雨下……

    “雪兒,雪兒!”不知過了多久,寒雪的意識漸漸有些模糊,然而隨即聽到這聲輕輕的唿喚卻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動人——刹那間,天地萬物都仿佛凝固了。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的了,在過去的二十來年時間裏,它一直伴隨在她左右,幾乎是陪著她長大的,是……雖然明知不可能,寒雪還是禁不住循聲望過去——天哪!奶奶她老人家那充滿慈愛充滿智慧的身影居然就這樣活生生地站在她麵前,嘴角還蕩漾著一絲讓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

    那一刻,寒雪真的傻掉了,這怎麽可能?是啊,哪有這麽荒唐的事情呢,想想奶奶她老人家下葬差不多一年了,怎麽還能有說有笑鮮明生動地站在眼前?或者,這隻是一個妙不可言的美夢吧!可她還是寧願相信這是真的,寧願就這樣自欺欺人,雖然明知夢再美也隻是夢,可正所謂隻要曾經擁有,哪管天長地久,能夠擁有這美妙的片刻迴憶也是好的。於是,好半天,她才抽搐著嘴唇,勉強招唿了一聲:“奶奶,你來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啊!沒有你的日子裏,我簡直不知道往後要怎麽度過……”說到這兒,感情就像開了閘的自來水一發而不可收拾,她也顧不得自己一貫最看重的所謂淑女形象了,難得跟自己最在乎也最在乎自己的人見上一麵,這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雪兒,別這樣。”奶奶還是跟以往一樣榮辱不驚,邊輕輕地撫摩著寒雪那頭的直順秀發,雖然隔著陰陽兩個世界,寒雪還是能真切地感覺到她掌心的溫度,“你已經長大了,對不對?可不能再掉眼淚了!想想人家小孩子都不興這一套,甚至對此還頗為不屑的,而況是已經長大的你呢?說句不怎麽動聽的話語,像你這個年紀,在我們那個時候出嫁甚至已經當娘的都不在少數,你又怎能如此不注重自己的形象呢?你說過的,再苦再難也要堅強,所謂生老病死乃古往今來一貫的自然規律,生離死別也就應運而生了,自打人類社會誕生處於最原始的狀態那天起,就注定了這一現象的存在。這些道理你應該都懂,而且很顯然要比我這個目不識丁的舊社會普通勞動婦女透徹深刻得多,怎麽到了現在事情終於發生在這樣自己頭上的時候,居然如此看不開呢?”

    奶奶的一席話宛如一桶迎麵而來的涼水澆得她渾身上下都徹骨的寒冷,也撕破了那層她不願意點破的偽裝,這麽說,奶奶真的已經過世了,這一點不要說自己,就連她老人家本身也清楚,那跟自己說話的是……是她的魂魄,也就是所謂的鬼?!想到這一層,寒雪吃驚得差點沒跳起來,渾身也哆嗦個沒完,不過到底釋然了。就算自己麵對的真的是鬼魂,也是自家的鬼魂,還是一直跟自己最親近的人的鬼魂,想必她如若在天有靈的話,也不會傷害自己,自己又有什麽好畏懼的呢?於是,寒雪終於平靜了自己那顆撲通亂跳的心,囁嚅著開了口:“您老人家說的我都懂,老實說,我也看不起這樣的自己,可是,奶奶,我——”寒雪想說當初奶奶辭世時自己麵臨狀況的陰錯陽差,想說這之後一直以來的噩夢連連,想說自己心中此時此刻的愧疚跟遺憾,可不知怎麽的,類似的話語她卻一個字都說不上來,隻能怔怔地、怔怔地看著她老人家出神。

    “雪兒,你什麽都不必說了,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你的心情我也完全能夠理解。真的,我一點都不怪你,或者這就是所謂的命吧。我有我的悲哀,你也有你的無奈啊,並非你絕情,實在是造化弄人,再說你也壓根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狀況會突然發生,對吧?”奶奶還是慈祥地笑著,雖說說得內容即便旁人聽來也無法不動容,可她本身卻平靜得出奇,宛如在敘說一件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事情。

    “可是——”寒雪還想再說點無關痛癢的場麵話,卻被奶奶她適時地打斷了:“老實說了吧,當初在彌留的時刻,我是曾苦苦地期盼過你的出現,當你最終也未能出現的時候,我也曾恨過怨過,甚至有種養了一條小白眼狼的憤慨!唉!當時我也是病糊塗了,再加上對未知未來的恐懼跟揪心,人也就變得偏頗了。其實當真來到這另外一個世界,在感覺上也不過如此,所謂人生一世,黃土一掊,看開了也就無所謂了!再說,我們在一塊生活了那麽多年,你是什麽樣的人我知道,最起碼你不會那麽殘忍絕情。老實說,我也曾飄飄悠悠到你們校園去過,也了解到一些你們寢室裏那些同學所作所為的內幕,有些可能至今你自己還蒙在鼓裏。就說這事吧,根本就是她們幾個串通好刻意隱瞞下的,為了以防萬一你可能接到電話,她們甚至故意尋釁鬧事,讓你那晚在寢室裏壓根無從安生——然後等到次日,當然事情也隻能不了了之了。因為當初你父母打電話找你找得很急,也曾說出事情的原委,受家裏實際情況限製,隻能將我停留在家裏一天。我去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當然當時你還是不在,她們居然還在就此事嘻嘻哈哈嬉笑打鬧成一團,還恣意嘲笑你的天真跟愚蠢。真的,連她們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這麽容易就將這事給打發掉了。那一刻,我真的震驚也憤怒極了,真想給她們點厲害看看,不過再一想,就她們這種不可救藥的人,就算讓她們痛苦一番又如何?還是治標不治本的,反倒顯得自己太小肚雞腸了,想想自己活著的時候都不曾得理不饒人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過,現在都這樣了,又何苦給自己臉上抹黑呢?於是,我最終還是拂袖而去了,不過到底了解到你在學校裏過得是怎樣一種日子。天哪!雪兒,你心裏有委屈有無奈你怎麽不說啊,想想你上次迴來的時候那談笑風生嘻嘻哈哈的樣子,我還真以為你過得很好呢,你為什麽要這麽逞強呢?要知道,人的忍耐度終究是有限的,何況你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本質上身體也並不是很好……”說到這兒,奶奶的眼裏閃現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困惑跟擔憂。

    寒雪心底那根最硬的防線終於給擊潰了,她禁不住撲在奶奶的懷裏號啕大哭:“奶奶,對不起,我讓你操心了!我真的很不肖,居然對你的事情裝聾作啞裝傻充愣,害得你到了另一個世界裏仍然不得安生,仍然得為我的事情繼續奔波勞累牽腸掛肚!可是,奶奶,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不想讓你老人家為我過於操心。對不起,奶奶,我錯了,真的錯了,你能原諒我麽?往後,我再也不敢了……”

    “你認為呢?如果我不能原諒你,你認為我還到這來一趟麽?你知道,陰間不比陽世,沒辦法來去自如,要跟你們那邊的人碰麵一次實質並容易!老實說了吧,我就是被你哭聲給深深打動了,才好不容易爭取來這麽一次機會的!”奶奶慧黠地笑著,“可是,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寒雪好不容易才稍稍提起來的心情禁不住再度一沉。

    “往後不管發生了什麽,都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裏,而要及時跟家人傾訴盡量排解掉——雖說我不在了,可還有你爸媽啊!你應該明白,他們都是挺疼你的,隻是平時都太忙了無暇顧及太多,可一旦知道你有什麽難題,他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熟視無睹。當然還有你弟弟,別看他還太年輕,可已經挺懂事了,真的,相對於我一年前的離開,他的變化真的挺大的,所以不要因為自視年長而不把他放在眼裏,畢竟他是一個男子漢,諸多方麵的承受能力都要比女孩子強得多。就算目前還看不出來,但這是早晚的事情,事實上類似的苗頭已經露出來了,而且還不少,隻要你稍稍留神一些,就不難發現……”

    寒雪默默地點了點頭。

    “還有——”寒雪不是說再度一怔,不是就一個條件麽,哪來的“還有”啊?但人家畢竟是長輩,而且已經作古了,天大地大不如死者大,有什麽理由阻止她老人家繼續開口啊!

    像是看出了寒雪心中的疑問,她老人家笑了笑解釋道:“其實這其二也是附屬於其一的,可以說兩者根本就是一迴事,或者說得更確切一些,這可以算是剛剛那條的分支。那就是不要再過於沉湎於已經發生並且壓根無力迴天的事情上了!你這樣就算迴來了吧?雖說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即便你跟我說了我也不懂,但我肯定,你心裏一定有一番抱負跟追求的。這很好,就將這作為一個嶄新的起點吧,不要再讓過去的事情羈絆了你準備前行的腳步!要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當然已經過去的事情我們是無能為力了,但至少我們還可以把握未來,就目前而言,不讓明天留下更多的遺憾才是正事,也是你唯一應該做也必須做的事情。畢竟,痛苦終究隻能自己默默承受;而理想,隻有在該方麵取得一番為世人所肯定的成就才不算空洞飄渺。雖說人常說,過程是最重要的,其實旁人往往壓根不會重視這些,他們唯一看重的人就是你的成就,你在該方麵到底有多大出息,路到底能走多遠。我知道,我的過世對你的打擊相當大,這兩年由於未能學你想學的東西,你心中的陰影也始終存在。但現在,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既然你已經決定擁抱新生活,徹底揮別過去,那麽就不應該再讓這些無謂的事情徒徒糟蹋你的情緒乃至左右你的選擇了,哭也哭過,掙紮也掙紮過,奮爭也奮爭過,夠了。真的,往後的日子裏,你就隻管做你自己,不必為過去遺憾,更不必對我心懷愧疚。老天是公平的,隻要你付出了全力跟真心,自然不會有負於你,遲早你會得到好報的。當然這過程中可能會很坎坷很曲折,但相信走過山走過水走過荊棘走過崎嶇,前麵就該是平坦筆直的光明大道了!若真到了那一天,我在九泉之下也會笑的!”奶奶鏗鏘有力而又充滿希冀地說到這兒,身影漸漸變得模糊,聲音也漸漸有些空洞遙遠了,不一會,就全然消失不見了。周圍的一切如常,平靜得宛如一潭死水,仿佛剛剛從來壓根就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寒雪蒙了,真的蒙了,怎麽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切發展得居然如此離奇如此迅捷,還在那兒繼續大唿小叫的:“奶奶,你別走,別走,我的話還沒說完呢,真的,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語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

    “雪兒,你醒醒,快醒醒!”寒雪忽然感覺有人在死命地推搡著自己。迷蒙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愣怔了好久,寒雪才總算迴過神來。眼前哪裏有什麽奶奶啊——原來剛剛真的隻是南柯一夢,自己居然不知在什麽就睡著了,而且看樣子睡的時間還不算短——倒是做父母的滿是擔憂滿是關切地站在眼前上下打量著自己,在昏黃的電燈光下,顯得分外衰老分外憔悴。寒雪不由看得一陣心疼,禁不住猛地抱住了母親的腰:“爸,媽,不好意思,讓你們操心了!我——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所以……”寒雪滿懷愧疚地說到這兒,竟有些無語凝咽了。

    “怎麽,你夢到你奶奶了?”母親滿懷關切地追問了一句。

    “看樣子,這不是什麽噩夢,倒像是一個祖孫團聚的美夢,是不是你奶奶跟你說了好多啊,剛剛雖然在夢中,可看情緒好象蠻激動的,簡直跟現實沒有什麽區別……”父親則在一邊加了一句。

    然後,兩人就齊刷刷地將目光集中到寒雪身上,充滿了好奇,也充滿了探詢,似乎巴不得她將內心所有的秘密都傾吐幹淨才甘休。

    “我——沒什麽,真的,就聊了一些家常而已!”寒雪話到嘴邊卻不自覺地又咽了下去,而後故意換了一種漫不經心的口氣,“你們就別為我操心了,時間不早了,早些去安歇吧,明天還得起早幹活呢!我沒事,可能是太累了,相信一晚上休息下來就好了,真的……”並非寒雪虛偽做作,隻是她覺得這個夢是自己跟奶奶之間的小秘密,犯不著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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