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寒雪算是給了可斐一個“交代”,且不論可斐心底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但至少在客觀上,可斐尊重了自己的選擇,似乎在很多方麵還能達成共識,這就夠了!寒雪真的沒辦法想太多,似乎也沒這個精力跟心力。算了,該怎麽著就怎麽著,天總不會塌下來吧?

    望著可斐漸行遠去乃至徹底從視野之內消失的背影,寒雪不由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折騰到大半夜,那些雜務總算基本告一段落了,寒雪真有一種精疲力竭般的虛脫感,隻匆匆草草梳洗了一番,就順勢倒在了床上,也懶得在乎室友們愕然莫名的目光了——當然,這要在平時,大夥早就議論得翻了天了吧!可現在離別在即,而且既然是演戲,當然得有始有終把所有該演的都演足了,所以,她們隻是好奇地打量了寒雪幾眼,眼裏眉間甚至還流露出些許唿之欲出的“關切”跟“留戀”呢!這要在平時,寒雪是壓根就不屑的,但現在,她同樣沒有太多的想法了。也就將就這一個晚上,明天一大早就得天各一方了——或者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見麵甚至不會再有任何關聯了。雖然彼此還很動情地說了好多好多依戀不舍自我反省認錯道歉的動聽話語。可她心裏很清楚,這同樣隻是演戲,等到自己離開的時候,為時三天多的戲碼也該落幕了。所以,她嘴裏附和著,心裏甚至不曾激起絲毫激情跟漣漪。好在,從今往後,這一切都結束了;從此往後,她們都可以撕下那層原本就不需要的厚厚偽裝,以最真實的麵貌示人,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過自己最想過的生活了,真的……

    寒雪是這樣想的,也真的以為當這邊一切告一段落的時候自己便徹底解脫了,從此可以在自己想望的世界裏無拘無束地盡情翱翔;以為今晚自己可以如釋重負,擁有一個已經將近兩年不曾感受到的良好睡眠。可是當周圍一切都安靜了下來,當室友們均勻甜蜜的鼾聲從四麵八方傳過來的時候,她卻反而沒有了最初的睡意,而變得異常清醒,思路也異常活躍起來。不知何時,依稀仿佛中,她好像又迴到了那個無憂無慮養尊處優惟我獨尊的純真童年,她一生中的黃金時代,自然,那個時候的她似乎也是最有資格做夢的,說是想做一名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其實她更向往的是那種管製別人的快感,那種高高在上人人言聽計從的優越感!於是,在往後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她都在為這個最初的夢想孜孜不倦地付出,雖說到後來,她漸漸明白了,教師並不僅僅意味著管製跟領導,更意味著責任跟奉獻,而且待遇並不高,事實簡直可以說是清貧的,但她卻從沒有想過迴頭,似乎也迴不了頭了。這麽多年下來,為這個夢想付出,早已成了一種習慣一種本能,想改也改不了了。或者這就是最真實的人生吧,實在不行,或者最多利用業餘時間發展點“第二”產業吧,關於這一點,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寫作,一則外麵的世界紛繁複雜,而她的生活則過於單純,隻有寫作間或還在她生活中出現過(即日常的課堂作文或課外練筆訓練,包括日記周記月記等等),自然而然地,她覺得這也是最適合她的;二則,也是最重要的最關鍵的,她覺得自己有這個實力,想想從小到大,自己的哪篇作文沒有得到過老師的首肯跟竭力讚賞?當然她不曾發表過什麽作品,或者在什麽征文大賽中得過什麽大獎,可壓根就不曾投稿參賽過,又哪來的發表得獎啊?好在雖說有點遺憾,日子還在照樣過,或者這樣也好,讓她一直保留那份自信,但不管怎樣,她都隻得堅持下去,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為了姐姐寒妤。說來實在有些可悲,姐姐的死竟跟她的生接踵而至,中間僅僅相隔了六個多月!而且更讓人忍無可忍的是,她死於溺水,就在短短的一瞬間,天知道一向不喜歡玩水的她鬼使神差去水邊幹什麽來了?難道就因為無意間發現了水裏似乎餓得饑腸轆轆的魚蝦,於是好心地拿些家裏剛蒸完切了拿出來曬的饅頭幹去喂它們,卻不想由於剛剛下完一場大雪,水邊太滑才不小心掉下去的?總之當父母終於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成了一具死屍,那樣小那樣瘦,就那麽孤零零慘兮兮地漂浮在水麵上,四周圍則飄滿了白花花的饅頭幹,跟不知什麽時候又紛紛揚揚下起來的鵝毛大雪連成一片,簡直就是渾然天成的縞素!更何況,那天湊巧是除夕,家家戶戶都歡天喜地的,跟這邊的嚎啕大哭傷心落淚悲痛欲絕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這一幕觸目驚心,也刻骨銘心,成了這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沉重陰影。那一年,姐姐還不滿五周歲。當然這些都是爸媽以後斷斷續續跟寒雪講的。了解到這些,寒雪不由感覺肩上沉甸甸的,也終於恍然明白了爸媽為什麽對自己分外寵愛要求也分外嚴格的根源,原來在他們心目中,自己不僅僅是自己,也代表著已飄然遠逝的姐姐,是兩個人生命的延續;就算之後有了弟弟寒強,這種狀況也沒有絲毫改觀。想必他們認為,兒子是兒子,女兒是女兒,兩者是無法混淆的;而對於兩姐妹之間,在很多方麵則是可以相通的。寒雪當然無法找到這種理論的依據,也不知道父母到底是不是這麽想的,反正自那之後,她就認定了自己要圓的是兩個人的夢。雖然寒雪不知道也無從知曉當時還那麽幼小的姐姐心目中想要追求的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生活,或者連她本身都不是很清楚吧,記憶中隻記得爸媽說過她是個很善良很懂事也很寬厚的女孩子,那麽想必自己擁有這樣的追求她也不會反對的吧?所以,自己一定不要讓她失望,雖然寒雪並不清楚姐姐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但應該肯定的是,某些世人都深惡痛絕的東西想必她也不會例外吧……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計劃永遠都趕不上變化。高考之前那一場來勢洶洶的大病終究將一切都化為了泡影;而更讓人措手不及的是,那份意料之外而又意料之外的民辦錄取通知不期而至。其實問題本身沒有那麽複雜,或者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對於好些人而言是“不幸”中的“萬幸,正所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就一所新建學校一個熱門專業而言,發展空間大著呢!可是對於寒雪而言……說白了也就是各人的喜好誌趣不同罷了,可是對於個性相對較強的人而言,這類事情簡直就是難以逾越的障礙;何況,為了心中這個夢她已經苦苦追尋了那麽多年,更何況,一直以來這個夢都對她有著那麽特殊的重要意義可是現在,忽然之間曾經所有以為美好而且唾手可得的東西全體消逝殆盡了,人類的處境怎麽可以尷尬到如此地步,而且受方方麵麵現實條件的限製,竟然沒有任何退出跟挽迴的餘地!那一刻,寒雪感覺自己快崩潰了。後來曆盡千辛萬苦,父母才將她調劑到該民辦院校所隸屬的財經類院校公辦校區讀專科,父母肩上的經濟壓力總算暫時緩解了下來,向來一籌莫展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了久違的淡淡笑容,寒雪卻有些哭笑不得。對她,這哪裏是解脫,分明是新的困境啊!說白了,她真的勉強不了自己的心啊!可可悲可歎的是,她卻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也無力拒絕——為了自己的學業,父母已經操碎了心;而況再想想自己的意外高考挫敗於她們而言也是莫大的打擊,如今好不容易才看到點滴希望,自己還能說什麽?總不能當頭潑冷水吧所以,除了委曲求全忍辱負重,她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但從此,她茫然了,也困惑了……

    往後的這兩年時間裏,雖然這個校園裏不乏關心照顧她的人,為數還不算少;再加上,憑著一貫的好學作風,自己身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專科生,依然那樣光彩奪目風光無限,但,這一切的一切非但未能給她帶來絲毫的寬慰跟成就感,反而成了一種負擔,一種莫大的諷刺跟嘲弄。寒雪不知道那些日子究竟自己是怎麽度過來的,隻記得除了正常的學習跟“創業”,她迷茫發呆的時候要比做其他任何事情的總和還要多得多,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別人睡得正當酣甜,卻成了她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即便好不容易睡著了,也屢屢被纏綿而又漫長的噩夢驚醒,這一驚她就益發無法入睡了。或者,這段生活本身對她而言就是一場噩夢吧,渾看不到任何前程跟希望,也無法預知究竟還要支撐多久,卻無法抽身而退,無法像一般人想象或者期待的那樣懸崖勒馬。那個時候,她唯一希望的就是這段生活早日告一段落,或者最起碼她能找到一個新的支點,哪怕僅僅是精神上的,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新的出口,似乎前方還有那麽一點星星點點的希望,在當初卻足以點燃她全部的生活激情,也讓她在頃刻間恢複了往昔的全部鬥誌跟信念。而現在,當一切已成定局,當所有的退路都在不經意間切斷了,為什麽她非但感覺不到絲毫曾經想象的如釋重負,反而有一絲茫然,一絲不知所措?難道,大夥說的都是真的,自己這樣未免太天真了,甚至有些可笑?難道,自己的如火熱情真的就那麽脆弱,那種強勢其實隻是一種想象罷了?難道這真的僅僅是一點點看似華貴實則沒有任何意義的甜頭,前程虛無坎坷簡直無法想象……

    當然,如今所有的手續都已經到位了,一切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想得再多也無濟於事了。畢竟這是自己選擇的,而且是生平第一次完全自主地決定了自己今生的命運,怎麽可以這麽快就言而無信出爾反爾呢?或者,一切其實並沒有那麽可怕,隻是不曾落實到行動中時而刻意誇大風險的慣性心理在作祟吧!魯迅先生就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原本並沒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對呀,魯迅先生,他在近一百年前就曾經勇敢地做出了“棄醫從文”的創舉,雖說也飽經滄桑跟坎坷但最終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並成了一代偉人。試想,如果他老人家當年在東京仙台學醫的時候,麵臨那樣一幕尷尬至極簡直可以說是國恥的場麵,他就算意識到了中國人最需要醫治的其實是精神而非肉體,可如果在關鍵時刻優柔寡斷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的乃至最終安於現狀,或者他可以成為一代名醫,他的人生同樣不曾虛度,但至少我們了解到的後來的一代偉大文人的魯迅先生就不複存在了。既然他可以,自己為什麽就不行呢?還沒起步,幹嗎就得率先給自己畫上那個大大的否定符號呢?事在人為,不是麽?畢竟,除了時代背景,除了競爭相對更激烈一些,自己跟他也沒有任何不同,為什麽他能突破的界限自己就一定無法突破無法逾越呢?實在不行,到時也可以另謀出路啊!總而言之,自己這兩年的表現還不錯呢,或者相對還是有一定優勢的,除了沒有文憑之外——而這是自己主動放棄的,壓根就談不上所謂劣勢——絲毫不比班上其他同學遜色,或者相對還要優秀好多。論職務,她是班上的班長兼學習委員,此外後來還漸漸擔當了學校的學習部長兼文學社社長;論成績,她從來都是班上事實也可以說是係裏數一數二的,年年都是特等獎學金獲得者;論能力,除了在苦苦追尋的文學路上取得那頁雖沒什麽物質利潤可也從中看出她實力的榮譽證書之外,她的英語六級、計算機二級乃至三級這類本來隻針對本科生的考試都順利通過了……如此林林種種,難道還敵不過一紙不過是形式主義的束縛文憑麽?

    展望未來,寒雪不由自信滿滿;或者,這也是一種自欺欺人的阿q式聊以自慰的想法吧!事到如今,寒雪也隻能這樣打腫臉充胖子這樣寬慰自己了。未來究竟怎樣,其實還隻是未知數,畢竟一切尚未發生,所謂“沒有調查沒有就發言權”,在這樣懵懂荒蕪的狀態下,誰都無法一概而論,還是盡量想得樂觀一些吧!

    ……

    就這樣輾轉反側著,不知不覺中,外麵的天空已經蒙蒙亮了。寒雪這才在倉促間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盡管在心底一再關照自己不要睡得太死,尤其不能睡得太久,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天空卻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使得本來就心情沉重的寒雪更平添了幾分失落跟惆悵。寒雪不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環顧四周,寢室裏那幾位還正當沉湎於種種妙不可言的夢鄉當中。盡管整個校園裏都硝煙彌漫,可是這一切似乎都跟她們幾個沒有多大關係,因為她們雖說本身家境並不怎樣,除了有幾個小錢,卻都有知心而又忠心的親戚在相關主管單位身居要職位高權重,別說現在還沒到最後關頭,就算真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有那些人在,也自會給她們生生地開辟出一條陽關大道來,事實簡直一些單位所有的職位都可以任她們挑選自如……這些趾高氣揚目空一切的話語寒雪已經聽過不止一遍了,當初感覺還有些頗不以為然,而現在……寒雪卻不由心生幾分羨慕,至少擁有這些,可以少走好些彎路,少吃好些常人在所難免的苦頭。看看時間,已經七點四十,再有兩個半小時開往家鄉的車子就得出發了,而從這邊到車站少說也得一個小時,寒雪不由苦笑了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盡量不去想它了,一咬牙,柃起一包又一包的沉沉行李就走了出去——當然,臨走沒忘把門給她們給帶上。想必如若不然,待會她們自然蘇醒的時候,寢室裏大概又會掀起新一輪的“狂風驟雨”吧,雖說對於自己而言都無所謂了,但自己從來就不是喜歡招惹是非的人,更不喜歡“虧欠”別人,……況且僅僅是舉手之勞嘛!

    這麽多的行李,本來是要叫出租車的,也理應如此,可聽說從這邊到車站打的少說也得一張紅票子,雖說再落魄這點錢自己身上還有,可想想家裏的無奈現實,再想想自己如今雖說已經走出了校門,卻不知何時才能創收,何時才能適當地分擔家裏的沉沉壓力,寒雪就感覺掏錢的手分外沉重。到後來,寒雪終於一咬牙,算了,還是坐公交車吧,能省一點是一點,往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再說,現在多吃點苦對將來的創業也大有好處,就算提前曆練一下吧。這樣想著,寒雪就故做瀟灑躊躇滿誌地向學校門口走去。路過宿舍管理站的時候,裏麵的值班阿姨探出頭來,關切地詢問了一句:“喲,寒雪,迴家啊,怎麽帶這麽多東西?還沒到畢業的時候,就算要迴去,隨便帶點就是了,最近可是民工往返的高峰期,磕磕絆絆的,恐怕帶這樣沉的行李不大方便……”寒雪笑了笑:“我這是一次性理清,往後就不來了麽!”“什麽?你輟學了?”阿姨愕然地瞪大眼睛,也難怪,誰讓她一貫都那麽出類拔萃的呢? 畢業在即,就這樣放棄了這邊的一切,傻瓜才相信呢!“對呀!”寒雪點了點頭。“為什麽?”阿姨窮追不舍,似乎仍然難以置信。寒雪故意顯得很漫不經心:“沒什麽呀,‘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我已經找到了更好的發展方向。再說,這兒本來就不適合我,真的!”阿姨這才相信了,可還是有些發愣,好半天才勉強沉吟著來了一句:“那——再見了!祝你好運!記得大家相聚一場,有什麽不如意的話,不妨寫信過來跟我們傾訴傾訴,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會給你助上一臂之力的!”“謝謝阿姨,我會的!”寒雪謙恭地說著,就風風火火地往學校大門口走去,走出阿姨的視線,卻禁不住流下了兩行清淚。她知道阿姨也是一番好意,可是不必了。真的,一切都結束了,又何必再藕斷絲連?事實上不要說她們了,事實上就算是夏老師,就算是這些年來跟自己朝夕相處行同姐妹的可斐,雖說一樣口頭上應承了他們的美意,可自己也不止一次在心底裏發誓過,除非有朝一日自己功成名就飛黃騰達了,如若不然,是絕對不可能主動跟他們聯係的!雖然她看似堅強,在本質上卻是脆弱而又敏感的,可這一切都屬於她的隱私,又何必……

    偏偏天公不作美,更讓寒雪措手不及的是,還沒走到大門口,竟唏哩嘩啦地下起大雨來了當然寒雪是隨身帶了雨具的,可現在她肩上、背上、兩隻手到處都是行李,壓根就沒辦法拿啊,而且打開了不會把裏麵一些貴重的東西打得更濕麽?就在寒雪不知所措的時候,頭上忽然出現了一片幹燥陰涼——雨停了麽?看看四周,雨分明還在下呀!寒雪好奇地仰起頭,發現了一把似曾相識的雨傘,心中不由砰然一動。沒錯,這把雨傘很像自己曾經送給可斐的十九歲生日禮物,雖說壓根就不值錢,可斐卻像寶貝似地一直隨身帶著,可是現在,雨下這麽大,這可能麽?再說昨天自己壓根沒有告訴可斐自己究竟什麽時候離開,當然可斐是不甘心就此罷休的,無奈自己心意已決——倒不是自己殘忍如鐵石心腸,恰恰相反,自己生性懦弱,好感情用事,尤其不堪承受分開時的依依惜別跟承諾淚水。而況當初的躊躇滿誌早已在時光跟形形色色的輿論壓力下煙消雲散,如今的自己除了空有一身堅強的偽裝不得不堅持到底之外,簡直不堪一擊。她怕自己太感性太直爽,一不留神就暴露了內心的真實想法。那麽,恐怕自己即便想走,也沒有走的勇氣了。那樣子的話,想必本來就對自己有太多放心不下的可斐更不可能讓自己一個人上路了……

    盡管心裏是這樣想的,寒雪還是禁不住迴過頭去——卻清晰地看到了傘的主人居然是——可斐!她就那麽真實地展現在寒雪的麵前,雖然一臉平和的微笑,卻壓根就抵擋不住離別時的感傷跟失落。是啊,雖說如今交通便捷發達了,可以寒雪的個性,以她走的這樣一條純個性化道路,今日這一別,何時才能再相見呢?何況,真到了寒雪功成名就飛黃騰達的那一天,或者兩人之間又有了新的差距,乃至兩個人的境遇完全顛倒過來,恐怕又會有太多意想不到的變故吧!而寒雪,那一刻也不由怔住了,好半天才迴過神來,喃喃著:“斐妹,是你——你怎麽來了?”

    “還好我來了,要不然等你終於到車站的時候,天知道你會遭罪成什麽樣子……”可斐嗔怒著,一陣心疼,眼淚就禁不住滑落了下來。

    寒雪慌了:“斐妹,對不起,我——我真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我——我隻是……”

    “雪姐,你別說了,真的,什麽都不必說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斐連連搖著頭,情緒有些失控,“可是,雪姐,你真的以為我們不要經曆離別時的場麵對你我都好麽?雪姐,你怎麽天真幼稚到如此地步,我們的感情又怎麽可能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雪姐,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殘忍好冷酷,你怎麽能夠將我的整個人整顆心都偷走了再輕描淡寫地一走了之?難道你不明白,連你最後一麵都見不上對我而言是怎樣一種傷害一種遺憾,說不定今生今世我都難以找到那種從容做人的真實感覺了。當然我也知道你誌向高遠,盡管我拚命亦步亦趨,卻感覺距離你越來越遙遠。昨天經曆了那番交談,我已然不敢再勉強你做任何事情了,我尊重你的選擇,並衷心地祝福你,可是你——你怎麽……”

    “斐妹,對不起,我——我真的沒想那麽多,我隻是自覺虧欠你太多,恐怕今生今世都難以償還了,實在不忍心再跟你增添麻煩,所以……所以……”寒雪喃喃著說不下去了,幾乎不敢跟可斐對視。

    “你不必跟我道歉,真的,你從來都不曾虧欠我什麽。我隻是想讓你明白,你在我心目中有多麽重要;我隻是見不得你在我麵前還藏著掖著儼然把我當作外人似的,見不得你對我們的友情失去信心動搖意誌。或者我很自私吧,可在感情上,尤其是全身心投入了,恐怕誰都無法做到自己曾經所說的那般瀟灑吧!雪姐,你知道麽?昨天見你推三阻四不肯讓我送行的樣子,甚至都不願意告訴我具體的離開時間,我真感覺酸溜溜的,以至於接下來做什麽都不對勁,課自然什麽都沒有聽進去。更要命的是,整夜整夜的失眠,到後來好不容易睡著,居然夢見你騎著白馬揚塵而去,我在後麵拚命追趕著唿喊著,你卻充耳不聞不肯迴頭,甚至都不願意再看我一眼……當我掙紮著好不容易才從夢中驚醒過來的時候,仍然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看看外麵,天早已大亮,卻昏暗得厲害,隨即竟然嘩啦啦地下起大雨起來,像是在也在為你送行。想想曾經我們無數次在雨中歡笑嬉鬧的場景,我再忍不住,於是匆匆洗漱一番,全然不顧寢室裏那些人愕然而又莫名其妙的目光,就抓起那把你曾送我作為生日禮物也是結拜信物的雨傘,飛一般跑了出來,懷著最後一線希望……還好,我總算見上你了,我們之間到底沒有錯過。”可斐說著,竟露出了一絲幸福甜蜜的笑容。

    寒雪卻看得心裏陣陣泛酸,原來真正在乎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會在乎利弊得失的,唯一在乎的就是,那個人是不是也一樣把自己放在心上。雖說自己從來都不曾把可斐當作外人,可在這段感情上,自己的付出跟所得明顯不對稱,,想不到離別在即,自己又虧欠了她一次,而且這次對她的傷害跟影響似乎是最大的。或者,這是最後一次看到這個一年多來再熟悉不過的笑容罷了,這麽久以來,這個笑容陪伴著自己走過太多風風雨雨,太多磕磕絆絆,往後的日子裏沒有了這個笑容,自己要如何度過?……

    寒雪還在發愣,一輛嶄新的黑色本田出租車已經在眼前停下來了,車門打開,可斐就要柃著她的沉沉行李往上麵走。寒雪不由急了,同時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斐妹,你這是幹嗎?”

    “幹嗎?你說幹嗎?”可斐瞪大眼睛反問道,似乎還要莫名其妙,“你不是要迴去麽,我當然是叫車送你去車站了!”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寒雪又急又窘,不由有些麵紅耳赤,好半天才總算憋出了句囫圇話,“我是說,我可從來沒想過要坐出租車,而況是這麽高檔的車子,我……”寒雪差點要說自己可沒這個條件,也從來不敢異想天開,可想想離別在即,終究適時地咽下了話尾,可斐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隻希望聽了這些她已經明白過來不再固執己見。

    可斐敏銳地看了寒雪一眼,淡然一笑,“雪姐,你什麽都不用說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不過車既然是我叫的,自然不敢再勞駕你破費,這是我最後唯一能為你做的,也算是給我們之間畫上一個相對完美的階段性句號吧。雪姐,你不會拒絕吧?”

    “我——”寒雪鼓足勇氣跟可斐對視,不想正接觸到可斐充滿期待跟渴望的目光,當然隱隱還有依戀還有不舍,終於一咬牙,一跺腳:“那好吧!”

    可是,有太多的話語要說,有太多的海誓山盟要承諾,這區區一路又怎麽夠?正當寒雪希望出租車司機能夠善解人意,一旁的可斐已經表態了,讓司機盡量開得慢一點,耽擱了時間一樣折價買單,臨了又轉向寒雪,就最後一次了,讓我們再放縱一下吧。如果趕不上已買了票的那班班車,那就往後推遲吧,車票算她的好了……寒雪覺得這樣未免太奢侈太浪費了,再說是自己要迴去的,豈有讓人家買單的道理?有心拒絕,卻覺得那樣太違心也太虛偽,其實自己又何嚐不希望能跟可斐盡可能在一塊多呆一會呢,再說也實在開不了口,隻好由她了。

    可是寒雪真的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的時間居然可以流逝得如此迅速,一邊的可斐也愣住了。盡管出租車司機一再聽命地放慢了車速,可在兩人幾乎還迴不過神來的時候,長途車站那雄偉壯觀的大樓已經赫然出現在眼前了。看看手表,還有十分鍾車子就要開了,天哪,這一趟原本至多四十分鍾的車程居然開了整整兩個小時。寒雪正欲歎息,出租車司機不滿地抱怨了:“唉!我說你們兩個怎麽迴事啊?既然不願意分別,幹脆就不要分開好了,何苦要這樣為難自己,別人看著也怪辛苦的呢;而且你們知不知道,這麽長的時間,我可以做多少趟時間啊……”他還想再絮叨下去,看著寒雪越來越難堪的表情,可斐趕緊掏了一大把百元大鈔,也不知道究竟是多少,但肯定比他的正常收費多,就這樣順勢遞了過去。那出租車司機也是個聰明人,或者是在這麽多金錢麵前屈服了吧,果然知趣地閉了口,然後咧嘴一笑:“那好吧,你們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說著發動引擎,車子就卷起一片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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