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音樂是兩人最終衝破那層薄薄的障礙得以走到一起的重要媒介。

    這是兩人共同的愛好。隻是,對於寒雪而言好像有些太遙遠了,真的,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記憶中,自打家境落魄以後,尤其是靠“重金”包裝才得以走進那所其實含金量並不高的高中以來,她雖說對音樂仍然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情緒,卻再也沒有接觸過相關的課程,甚至連歌也不唱了。那些年,生活中唯一的主題就是學習,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可到頭來又換來怎樣蒼涼怎樣無奈的結局呢?

    寒雪的心不由著實哆嗦了一下。遙想當初,自己在音樂方麵不說有多麽高深的造詣,至少還是有一定優勢一定能力的,從入學以來,大大小小的比賽就一直在圍著她打轉,每次她也很爭氣地順利凱旋。所以如若不是經曆了經濟跟學業上的雙重重創之後,她將學習看得過於重要,哪怕僅僅在業餘時間也順便發揮自己的愛好跟專長,說不定此時此刻她也早已“無心插柳柳成蔭”,至少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默默無聞了。

    迴想入學之初,自己曾經無意識地跟對自己還很關注很賞識的輔導員夏老師提及這種種困惑,夏老師莞爾一笑,竟一語道破天機:“或者,正因為你太注重學習了,以至於都失去了最基本的平衡,才淪落到如今悲慘的境地。如若當初你能正確把握學習跟愛好之間的關係,好好安排彼此的時間利用,也許如今的你麵臨的就是另外一番境地了!好在,現在還不算太晚,真要挽迴還來得及——所以,如若在這邊再有相關的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且莫再錯失良機了!”真是“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那一刻,寒雪禁不住淚如泉湧——

    是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可如果類似的錯誤犯上兩遍以上,就真的傻得可以了!

    這樣,在班委評選主題班會上,本來寒雪是想競爭文娛委員一職的,算是聊以自慰吧!她一直相信自己在這方麵是有一定實力的,隻要願意,這個職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可是一跟可斐相比,她才知道自己到底跟這個位置相差多遠,也才終於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真諦——當然也或者,寒雪並不是輸在實力上,隻是當初努力錯了方向,又荒廢了那麽久。看看人家,手中的燙金證書還是平展嶄新的,顯然剛剛到手,還是含金量極高的國家級證書;而自己,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在不經意間早已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歲月塵垢,就算盡力將它們一一擦拭幹淨了,那泛黃的紙張還是足以說明一切。

    當然事情沒有想象得那麽糟糕,最終寒雪憑著一貫好學嚴謹的個人作風以及還算突出的高考成績——雖說其實並不怎樣,但在這邊相對處於劣勢的集體裏,多少還是有一定優勢的——總算順利當上了班上的學習委員,她還是莫名地感覺一陣憂傷跟暈眩,恍恍惚惚的,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虛無那麽空洞。她忽然發現之前這麽多年把學習當作生活的唯一支撐是多麽愚蠢多麽可笑的事情,原來除了學習,世上還有那麽多美好的事情可以用來調劑的。

    可是好不容易想通了這一層,寒雪試圖換一種態度麵對生活,卻偏偏大夥還將她視為學習的楷模,至少在態度上是無可挑剔的,於是一個個認為有關學習的職位才是最適合她的,卻又讓她無法拒絕,也不忍辜負了大家的美意——本來麽,在大家的印象裏,學習於她就是至高無上的事情,永遠都首當其衝兀自坐在第一排,還永遠那麽端正地坐著,並時而費神凝思,時而還提起筆來行雲流水般地在隨身帶來的筆記本上寫著什麽……雖說大家還都是學生,對此也算見怪不怪,可在當今大學校園裏,這類現象真的並不多見了,事實簡直如鳳毛麟角般的稀有珍貴。可隻有天知道,她其實隻是做做樣子的,隻想撫平自己的傷口,寬慰自己並沒有浪費時間——充其量隻是自欺欺人罷了,可偏偏……這是怎樣的反諷跟嘲弄啊!

    寒雪不由呆若木雞,感覺連掙紮的勇氣都沒有了。木已成舟,還能說什麽呢?人家本來就比自己優秀;何況人家本來就跟自己是兩個截然不同世界的人,就憑她那用腳指頭也能想象得出的顯赫家世,她想要什麽職位,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真的,就算她沒有那些證書,想必學校也拉不下臉來拒絕吧——當然寒雪也不願意把學校當局想象得那麽齷齪,可這在當今社會裏早已是屢見不鮮的現象了,想必這個學校也不能脫俗吧?

    失去了最後的精神寄托,接下來的寒雪益發麻木不仁益發如行屍走肉了。她不止早出晚歸,一個人麵無表情來去匆匆地穿梭在校園裏,還常常莫名其妙地大動肝火,對可斐僅有的一點好感也在頃刻間蕩然無存了。再度跟可斐不期而遇,寒雪就再也無法泰然自若——縱然麵對可斐一如既往的問候跟微笑,麵對她滿是關切跟探詢的眼光,她也隻能視若無睹,落荒而逃。

    其實她也知道,可斐是無辜的——事實不止可斐,整個班上的同學甚至包括一貫對她疼愛有加的輔導員夏老師,大家都很無辜。可她就是感覺鬱悶,感覺心煩,甚至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不可理喻,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該怪誰,或者最應該受到責怪的還是自己吧,唯唯諾諾,患得患失,口是心非,連爭取的最基本信心跟勇氣都沒有,憑什麽要求別人把她想要的東西拱手相讓給她?可她就是感覺別扭,尤其是不得不麵對可斐的時候,她簡直有些無所適從。所以除了裝做沒看見可斐或者根本不認識她,寒雪別無選擇……

    這樣時間長了,可斐本身倒不以為意,或者自以為能理解寒雪內心的隱痛吧,再度見麵還是笑嘻嘻的或者遠遠的就是一聲“嗨!”就算得不到迴應也無所謂,然後跟寒雪擦肩而過,似乎不這樣心裏就感覺不塌實。漸漸地,寒雪業已冰凍太久的心開始融化,到後來再遇到類似的情況,起先雖然還裝做滿不在乎,可等到可斐走遠了,卻禁不住迴過身來凝望著可斐漸行遠去的背影良久良久,似乎若有所思有所悔悟,有心想跟可斐化幹戈為玉帛,卻怎麽都抹不開麵子——再說還不知道人家可斐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呢,說不定人家隻是出於都市女郎的一時興起,或者僅僅是為了維護本身良好的淑女形象而已,若真那樣子的話,自己過於主動了,還不是自取其辱讓他人恥笑?

    而況,在班上其他同學看來,寒雪卻有些不大正常——先前就是,現在情況似乎更加惡劣了,就算不是神經病,至少也有些弱智。而以這樣的情況能走進大學校門就算奇跡中的奇跡了,居然還敢大言不慚,說自己曾經是如何如何的出類拔萃,以這樣的“優勢”走進這樣一所大學,簡直就是屈才了;換言之,這種“不上檔次”的大學壓根就不配擁有她這樣“優秀”的學生。

    沒錯,這是她的原話,可她不記得曾經跟誰說過類似的話,了不起也就是在極端迷茫極端困頓的時候,隨意寫在日記本裏發泄一下的,想不到這些話成了攻擊她最強而有力的把柄——天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寫日記本來就是隨意發揮信手塗鴉的麽,這是她的自由;而那些人偷看她的日記才是不道德的。可她們非但沒有絲毫認錯悔改的意思,反而還借題發揮大張旗鼓將這事搞得沸沸揚揚的。乃至每每走在大學校園裏,總有些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在她前後左右指手畫腳竊竊私語,而屢屢觸到她感覺不對勁才轉過去的眼神,那些人就躲閃著將視線轉到別處去了,甚至相互小心地措辭完借故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往往這個時候,寒雪都有些哭笑不得,這是哪門子的大學生啊?這樣益發感覺壓抑感覺惆悵,看來世態炎涼是恆古不變的現象,即便在曾經被譽為一方淨土的大學校園裏也一樣……

    如此,寒雪益發不敢相信所謂的人間溫情跟純粹的友誼了,天下烏鴉一般黑,既然無法隨波逐流人雲亦雲,那就選擇忍氣吞聲、明哲保身吧。於是,即便偶爾因為工作的事情不得不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麵對夏老師關切探詢的目光以及旁敲側擊,顯然他也聽到了一些風聲,她也無話可說——就算他接下這個爛攤子盡力整頓,也不見得就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而況,或者夏老師也隻是逢場作戲隨便問問的呢,隻是為了維護為人師表的尊嚴以及所盡到的責任而已。寒雪承認夏老師是對自己很好,而且不自今日起,自打自己走進這個意料之外的大學校園以來,就一直對自己很關照簡直就是無微不至,可再怎麽著,他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因為自己一個人,而不惜得罪全班乃至全校的人吧——尤其是有些學生背景過硬家世顯赫,遠非他這個剛剛參加工作不久幾乎還沒有站穩腳跟的青年教師得罪得起的;何況,有那個必要麽?……

    但不管怎麽著,真情也好,假意也罷,失意得好,得意也罷,寒雪真的做夢也沒有想到,在這樣的境況下,可斐還會主動來找她,而且專程的——當然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主要是從集體利益出發,說得更確切一些,是為了班級榮譽吧。

    那是在一個跟往常沒有什麽區別的晚自修上,為排除某些不必要的幹擾,寒雪還是獨自一人坐在第一排——這種位置一般沒人敢坐的,因為如果做別的事情很容易被值班老師逮個正著。在寒雪的愕然跟措手不及中,可斐已經在侃侃而談了,她說她看過寒雪的學籍檔案登記卡,從那兒了解到寒雪很喜歡音樂,尤其是唱歌,而且聽說是名不虛傳的,從小到大得了好多獎;所以,眼下學校有一場各係之間的合唱比賽,希望寒雪無論如何都忙裏偷閑都得參加一下。

    說到這兒,可斐又慌慌地解釋道,知道寒雪是個愛學習的乖女孩,而且似乎永遠都不會有閑暇的時刻,她其實也不想打擾寒雪的,可是真的很抱歉,因為眼看著明天就是報名截止日了,正式比賽就在半個月後,別的係裏麵早已熱火朝天地開始排練了,就自己所在的係,還相差好幾位,所以夏老師再三強調,把能拉進來的都拉進來,所以,真的很抱歉……

    原來如此?!坦白說,起先寒雪還很受用地聽著,不說別的,光是想想可斐這份難得的誠意跟熱忱,她就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她想答應,哪怕是一時衝動,哪怕日後會反悔也好——當然那時候也沒有迴頭路可走了,隻能硬著頭皮堅持到底。

    可是聽到後來,寒雪的臉上漸漸有些掛不住了,原來可斐並非看上了她的實力,並非“慧眼識英才”的伯樂,隻是受夏老師的指示找上前來的——而且如若有其他人選的話,恐怕她壓根就不會想到自己。哼哼,把自己當什麽人了,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啊,好像自己還沒有這麽下賤吧?

    再說,自己本來就不比可斐差勁,本來參加與否是自己的權利,決定權完全把握在自己手上,按理為班級乃至為整個係做點貢獻也沒什麽,可為什麽,比賽的事都已經宣布下來半個多月了,自己還從未聽說過——好像身為班級文娛委員的可斐還從未在班上公布過呢,也難怪班上沒什麽人參加,據說這個班級雖然人不多,又是整個學校裏相對學曆較低的一族,可也是臥虎藏龍之地呢——不給自己機會也就算了,憑什麽現在報名工作都接近尾聲了,她還要反手“殺”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呢?

    何況說得更坦白一些,自己當初將這一愛好填寫在學籍卡上,一方麵固然是為了那點可憐的自尊跟麵子,別人在這上麵都寫得密密麻麻的,自己如若保留一片空白,好像有些太丟人太說不過去了;而在另一方麵,雖說類似的學籍檔案卡每到一個新的學校都要詳細地填報一番,卻從未被人重視過,可在潛意識裏,她還是希望能有伯樂發現自己這匹“千裏馬”,可入學都這麽久了,一切還是那麽風平浪靜,並沒有因此得到半點優惠跟垂青。而現在好不容易,自己已經平靜了曾經紛亂浮躁的心跳,嚐試著學會堅強跟忍耐,可以從容麵對慘淡無望的人生了,卻偏偏有人要來打擾這份來之不易的平靜呢?

    所以,寒雪隻是默默地站在那兒聽著可斐的喋喋不休,卻始終麵無表情,更不表一言——雖然沒有大吼大叫那樣失態,卻給人一種透心徹骨的寒意……可斐縱然再遲鈍再大度,也終於意識到了寒雪的不對勁,知道跟她講這些空洞虛無的大道理是沒有用的,隻得暫時黯然離去,另外再尋找良機——

    說不定可以很輕易地找到另外一個突破口,不是說機會總是偏愛有準備的頭腦麽,細心一點,相信事情總會有轉機的。看寒雪的樣子,她不是那麽無情那麽冷漠的人,說不定內心很熱情呢,卻拚命裝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酷樣子,無非隻是想掩飾內心的傷痛跟失意罷了。看來,最近的輿論壓力對她的打擊真的很大;又或者,跟自己一樣,她內心裏也有一段吐之不出咽之不下的傷心過往呢!如果有必要的話,大不了跟她交換心事好了——說不定那樣子她的心結就解開了,也可以答應我的要求了!

    或者她跟自己一樣,也是個不肯輕易將心事透露給他人的人,隻不過表現方式跟我不一樣罷了。若真那樣的話,說不定我倆可以成為真正的知己——人生隻要得到一個就足了的那種,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如若不然,跟她做個朋友也不錯——看她的樣子,在這邊似乎也沒有朋友,那麽除非她真的很冷血當然更可能的是自己的誠意不夠,要不然自己這點可趁之機肯定是有的——正所謂多個朋友多條路,說得更確切一點,像她這種內斂的人,說不定身上反而有更多的閃光點值得我學習呢!

    這樣打定了主意,可斐那個晚上就一改往日口若懸河一瀉千裏的習慣,反而顯得很沉默。朋友們都有些莫名其妙,接連問了好幾句:“怎麽了?”她隻微微一笑,輕輕吐出幾個字:“沒有什麽。”就不再言語。當然這樣,人家也沒辦法繼續追問下去了。事實隻有可斐自己知道,雖說剛剛寒雪跟她一個字也沒有說,但她的整個人整顆心都被寒雪牽絆住了——冥冥之中,她有一種直覺,她跟寒雪是屬於同一類型的人,一樣的驕傲,也一樣的熱情奔放,隻不過目前她還沒走進對方的心田罷了。

    真是奇怪,身為有錢又有地位的市內獨秀的唯一千金,她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就有雨,坦白說,一直以來,她真的很自私,隻有別人圍著她轉的份,還輪不到她為別人考慮,當然似乎也沒那個必要,何況雖在一個班上同學了兩個月,從總體上講,基本上還是很陌生的寒雪呢!看她的樣子,非但背景沒辦法跟自己相提並論,恐怕連普通的市井族都不是,而且十之八九是從偏僻落後閉塞的鄉下來的,自己哪來的這份閑心,偏偏要為這樣一個土裏土氣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考慮——大不了任務完成不了去係裏認個錯就是了——簡直就是不可理喻。但她似乎已經陷進去了,而且無力自拔……

    而在另一方麵,寒雪也有些心神不寧,眼睛雖然仍緊盯著眼前攤開的書本上,思緒卻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也飄到了剛剛跟可斐短暫接觸的那一瞬——真是不可思議,一直以來寒雪都覺得自己是最有定力的,經曆了高考的浴血錘煉,更是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不管麵臨的是誘惑也好,挑戰也罷,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可是現在,看到可斐已然坐到位置上若有所思卻又偏偏裝做滿不在乎的樣子,寒雪忽然感覺心好疼——事實在可斐轉身黯然離開的那一瞬,寒雪就有些懊惱自己的舉動了,或者可斐剛剛也沒有惡意,隻是如實說明一些情況而已,自己是不是太敏感太多疑也太不可理喻了,以至於把好好的一件事情都處理得亂七八糟的。

    那一刻,寒雪其實就有叫住可斐的意思,卻想想畢竟覆水難收,錯過的就是錯過了,何必在這個時候還要做無謂的掙紮呢;而且,那豈不是太沒麵子了麽?所以,就當這事壓根沒發生過,就當可斐從來沒有來找過自己吧,寒雪拚命試圖這樣寬慰自己,試圖以此將心態調整到自己跟可斐近距離接觸之前,可此時此刻,寒雪卻發現,說什麽都沒有用,她的心早已隨著可斐的離去一同飄遠了,感覺除了懊惱就是愧疚但事已至此,她還能做什麽呢?她不由一陣頭暈目眩,感覺一切都是輕飄飄的,連平日裏很明亮很穩當的室內燈光也在晃蕩飄搖——事情是再做不下去了;想迴寢室休息,腳底下也怎麽都邁不開步來……

    這樣各懷心事中,不知不覺中晚自修終了的鈴聲已經急促地響了起來,同學們紛紛如放出了籠子的小鳥唧唧喳喳歡欣雀躍地迴寢室休息去了。寒雪沒有離開——雖說真的很疲憊,很想好好梳洗一下雜亂無章的身心,可迴去幹什麽,這麽多天已經習慣了,她不想也不能貿貿然打破這種作息製度,跟室友們又話不投機事實簡直有些水火不容,迴去還不是看人家的臉色,說不定還自取其辱;再說經曆了剛剛跟可斐之間的尷尬場麵,她的心裏早已亂成一團,就算硬著頭皮迴去蒙著被頭睡覺,想必也是睡不著的,那還不如在外麵多呆一會,調整一下紛亂的心態,哪怕多唿吸一會新鮮空氣也好。

    看到寒雪這樣,坐在後排的可斐感覺機會來了,自然她也沒離開——麵對朋友們的再三催促,她也隻是莞爾一笑,用眼神示意她們先走。朋友們聯想到她這一個晚上都有些反常的舉措,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拋給她一個曖昧的笑容,然後搭訕著紛紛起身先行告退了……

    大概過了一刻鍾的樣子吧,可斐看看教室裏,除了她自己,就剩下前排還在埋頭看書的寒雪。於是定了定神,她終於硬著頭皮走上前,輕輕地敲了敲寒雪的桌子,順便報之一聲很熱情很誠摯也很自然的“嗨”,似乎剛剛壓根就不曾有任何不快——當然也或者,就算心裏有過什麽陰影,她也讓它很快就過去了,根本就沒有刻意記住,起碼,她要給寒雪這樣的感覺,讓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凡事喜歡瑕疵必報斤斤計較的人,相反,還大度著呢。而且,她還想由此向自己也向寒雪證明,自己並不是個輕言服輸輕易放棄的人——說不定通過這一點,兩人更能達成共識呢,似乎,寒雪也是這樣的一個人,不是麽?

    正在看書的寒雪身子不由一僵——會是誰呢?自打入學以來,還從未有人如此動情地跟自己說過話呢!等等,人家是在跟自己說話的麽,會不會隻是自己的錯覺啊!這些日子隨著獨處的時候越來越多,這樣產生錯覺的時候越來越多,常常在自己正埋頭做事的時候,忽然恍惚聽到有人在很親切地招唿自己,驀然抬起頭,卻發現眼前根本就沒有人——即便有,即便人家正在說話,也是根本就跟自己沒有半點關係的。可即便是這樣,即便心裏真的已經告誡過自己要注意形象,不要再抱這種無謂的幻想了,可跟往常一樣,寒雪還是不由自主地循聲望去——不想這次她的希望並沒有落空,剛抬頭就正接觸到可斐笑容可掬的臉,那一瞬,寒雪感覺暈滔滔的,就像在做夢一般。寒雪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隻是如條件反射似地也報以一笑——那一刻,可斐竟有些發怔,她真的沒有想到,一貫那麽冷漠那麽孤傲的寒雪居然也可以擁有如此璀璨如此動人的笑容。這一來,更堅定了可斐意欲打開寒雪那扇被世俗塵封太久的心門的決心:“寒雪,你怎麽還不迴去休息啊?你看,教室裏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下了我們兩個不知疲倦的……”說著,自我解嘲似地笑了笑。

    “我——”寒雪一怔,好半天才囁嚅著開了口,“我不累,這麽久以來,幾乎已經習慣了!”——她可不想將自己的懦弱跟自欺欺人隨隨便便暴露在人家麵前;而況,她還吃不準人家這樣問話的用意呢!

    “是麽?”可斐信手拿起寒雪擱在課桌上的筆記本,卻不由驚叫出聲。

    “怎麽了?”寒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聽課記筆記不是太正常的事情麽,要不然漫長的課堂時間,幹什麽啊?

    “我——”好半天,可斐才又恢複了平靜,“你的筆記怎麽記得這麽詳盡啊,太專注了吧?我說呢,你的成績怎麽那麽好,原來也不是憑空生成的啊!”

    “怎麽說?”寒雪益發覺得不可思議了。這也叫詳盡麽?自己可是完全按照老師的講解照本宣科記下來的,而不曾補充隻言片語——如果這也叫詳盡,那像中學時代那些愛學習的人在講解旁邊還密密麻麻注滿說明的筆記,算什麽啊?寒雪的心裏忽然飄過了一層莫名的陰影,莫非她這是反諷?對呀,開學至今還從未考試過呢,如若不然,她憑什麽將自己吹捧得那麽高啊?

    可斐像是看出了寒雪的心思似的,忽然一臉嚴肅:“對不起,我沒有惡意,隻是相對而言——相對於我們這些不愛學習的人。事實恐怕不止我們幾個,恐怕整個班上都是如此,這已經蔚然成了一種風氣——除了你。現在我總算明白,為什麽當初夏老師竭力舉薦你做學習委員了,原來你真的有一番實力,真的與眾不同啊!”

    “夏老師?”寒雪不由一怔,“不是班上同學推選的麽,這跟夏老師有什麽關係啊?”

    “唉!你也真夠笨的,同學推選了不起隻是一種形式,過過場而已,關鍵時刻還得夏老師一垂定音。”可斐忽然又換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口氣,當然也或者是對寒雪不懂人情世故感覺不可思議吧,“要不然,僅僅以班上同學這種‘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狀態,壓根就無從選起啊!”

    說到這兒,可斐稍稍頓了頓,又放低了聲音繼續說,“我就老實說了吧,在班委選舉主題班會之前,我爸我媽曾經瞞著我偷偷去找過夏老師,好象還帶了點禮物,希望他能將學習委員一職留給我——當然我本人無所謂,可我爸我媽都覺得,我這個人太不把學習當一迴事了,試圖用這個職務拴住我那顆已經沉淪太久的心,從此可以正常麵對學習生活了——卻被夏老師一口拒絕了,當然禮物也沒收。記得當時他說這個職務已經有了最合適最理想的人選,我爸我媽還有些不服,迴到家裏跟我一說,我也隱隱有些不痛快——不是因為職務,而是覺得夏老師這個人太自以為是了,都還摸底過,哪來的合適不合適,以什麽為評判標準啊?不過現在,我總算懂了,原來他真的是一個慧眼識英才用人惟賢的好老師啊,在當今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裏,像他這樣的人可不多見了……”

    “   是麽?”寒雪喃喃著,她這是在褒獎夏老師還是在肯定自己在這個“文娛委員”的位置上再合適不過無人能取代的啊?不過這樣問似乎火藥味太濃烈了,為緩解氣氛,隻得慌忙岔開了話題:“對了,你剛剛看我的筆記好像很吃驚,那你們的筆記是怎麽記的啊?

    “筆記?”可斐不敢相信地反問著,忽然又禁不住哈哈大笑,“我們可是從來不記筆記的——就算偶爾有人動筆,記下的也是一些條條杠杠,都像你這樣記,班上起碼有一半同學得趴下……”

    “這樣能行麽?”寒雪聽得目瞪口呆,“這樣的筆記,能應付得了繁瑣而又題型相對靈活的考試嗎?再說,這樣子漫漫課堂時間不會很無聊麽?”

    “當然行——事實應付考試筆記壓根就派上用場也不需要,大學時代的考試都是書本上一些死記硬背的東西,相對很死板的,隻要臨時抱一陣佛腳就可以了,哪還用得著平日裏一如既往地記筆記啊?”可斐有些不屑,“我說你怎麽那麽死板的,原來還停留在中學時代當中沒有迴過神來呢!”

    自己真有那麽死板麽?寒雪不由在心中打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或者是吧,要不然都往事都過去那麽久了,自己也不至於至今還在耿耿於懷……

    看寒雪臉上有些不痛快,可斐大概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對不起,我沒有惡意,我是說,你這人真的跟我們截然不同,或者能跟你相遇,本身就是一種不可多得的緣分吧。至於我們課堂上打發時間的方式,多著呢,不過概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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