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少爺……”


    船上,冬香聲嘶力竭地喊著,得不到任何迴音。


    剛剛平息的局麵再次變得混亂起來。


    在別人的眼裏,白公子那是一個奮不顧身,為了救下陳小姐毫不猶豫地跳河,這是何等的氣魄?


    眾人圍在船邊看著水麵,卻見此刻的渭河水流湍急,不過眨眼的功夫已經看不到人了。


    本來今夜在河中準備有營救落水人的小船,結果河岸起火,那便更加混亂,救人的小船全在那邊待命,等到有人撐船到了花船邊,落水的兩人早已經不知被衝到了什麽地方。


    白宋看著十幾米外的小船,想要開口唿救,卻是嗆了一口水,趕緊又閉上了眼睛。


    湍急的水流帶著他一路下滑。


    還在還懂一些水性,水流雖急,卻也不似長江黃河那般洶湧澎湃,隻是身材夜裏,分不清方向,隻能是死抓著一塊不知哪兒冒出來的木板。


    而在白宋不遠,水中浪花陣陣,像是有人在撲打。


    白宋看不清人,但能猜到就是陳惜容。


    趕緊遊過去,抓住了她的手。


    這陳惜容不通水性,在水中一陣胡亂翻騰,見有人來,隨著本能瞬間纏在白宋身上,如八爪魚一般,怎麽都推不開。


    白宋心裏叫苦不迭,心說你這麽不想死,跳個毛的河啊!


    白宋水性也不是太好,被陳惜容纏在身上,一時間也不會遊了,隻能抱著木板,感覺到天旋地轉,不知又嗆了多少口水?


    兩人就這麽一路漂流,白宋抱著木板,陳惜容抱著白宋,也不知什麽時候被水灌得暈了過去。


    ……


    一縷晨光刺著白宋的眼睛。


    從恍惚中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


    陽光狠毒,曬得人頭暈目眩。


    白宋動了動手腳,感覺被水泡得綿軟無力,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身體卻還保持著昏迷前的動作,死命地抱著懷裏的木板。


    估計正是這份執念,才讓他活了下來。


    可當他迴過神時,方才注意到,原先抱著的木板已經變成了一個昏迷中的女人。


    和白宋一樣,陳惜容也拚命地抓著自己的救命稻草,俏臉慘白,一頭秀發沾滿了泥沙,在陽光的暴曬下泛著股惡臭。外衣不知被水衝到了哪兒,留有一件紅肚兜,露著光溜溜的後背和雪白的肩頸。稍一低頭,一跳鎖骨清晰可見。


    再一看,隻見這小姐雙唇發青,鼻子還在淌水,情況不容樂觀。


    白宋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些的,努力地起身,然後將陳惜容平房草地上。然後就是熟練的按壓腹部,待其吐出河水之後,又進行了幾次人工唿吸。


    不知過了多久,陳惜容漸漸恢複了意識,朦朧間看到白宋的動作,想要努力地推開,但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哪裏能夠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這臭男人乘人之危,頓時心灰意冷,覺得活著是越發沒意思。


    白宋沒注意陳惜容清醒,一連數次之後,忽然被人咬著嘴皮。


    好在這妮子沒力氣,咬得不痛,這才讓白宋意識到已經不必繼續了。


    白宋長舒了一口氣,跟著無力地躺在陳惜容身邊,望著頭頂的烈日。


    “可算是醒過來了!”


    陳惜容沒有迴答,肺裏嗆了水,還在咳嗽。


    四周很安靜,腳邊就是渭河水流,但四麵不是薊縣民宅,而是一片草地和一條黃沙的官道。


    “看樣子,我們被衝出城不知多遠了。”


    “咳咳咳……臭男人……你為何要救我!讓我死了的好!”


    “鬼才想救你!要不是你死命的抓著我,甩都甩不掉,我會被你搞得這麽狼狽?”


    落水後的一切,陳惜容已經記不住了,但她在落水的瞬間看到是這個人奮不顧身地跟著跳了下來。


    這一瞬間給這位陳小姐留著了很深刻的記憶,盡管她不喜歡這樣的男人,但心裏自當是記著這份感動的。


    想到這裏,陳惜容心裏的恨意淡了,似乎也不那麽計較對方先前的親吻了。


    陳惜容陷入了沉默,白宋也安靜下來。


    現在他們最需要的是休息。


    兩人就這麽躺在河邊的草地上,像是跟這個世界融為一體,肆意地浪費著光陰。


    看著頭頂的太陽漸漸隱入雲層,白宋恢複得差不多了,起身去附近折了樹枝作成魚竿,一言不發到河邊釣魚。


    古代的河魚就是多,不一會兒就有了不少的收獲。


    白宋又迴到陳惜容的邊上,開始生火烤魚。


    而陳惜容則在一邊裝睡,實則早已經清醒了。


    白宋默默烤魚,這場景讓他想起和當初和舒望在一起的時候,也拿出了精鹽和孜然,隻在魚上稍稍一加,誘人的香味飄然而出。


    一邊裝睡的女人受不得引誘,肚子就咕咕地叫喚起來。


    “醒了就趕緊起來,烤魚要乘熱才好吃。”


    隨口說了一句,陳惜容猶豫了一會兒撐著身子坐起,挪到火堆邊上,認真地盯著白宋手中的烤魚。


    白宋抬眼看了看,把魚遞給了她。


    陳惜容拿過烤魚,細細地聞了聞,咽了口口水,無神的眼睛裏多了一絲光彩。


    很顯然,她已經察覺到了這個烤魚的不同尋常。


    “嚐嚐唄,我的烤魚跟別人的不同。”


    陳惜容嘟嘟嘴,小聲嘀咕:“能有什麽不同?”


    說完,忽然注意到自己隻穿著一件肚兜,趕緊縮成一團,變得拘謹起來。


    白宋看了一笑,隨手取下已經烘幹的自己的外衣,丟給陳惜容:“自己穿上。”


    陳惜容皺皺眉,沒有拒絕。


    換上白宋的衣裳,發現還挺合身,畢竟白宋體態嬌小,與姑娘無異。


    陳惜容咬了一小口,精鹽和孜然喚醒了魚肉的鮮味,讓人情不自禁地讚歎一聲:“真好吃。”


    “嗬,現在知道好了?天底下那麽多美好的事物,你才了解到對少?別動不動就妄言生死,往後的路還長著呢。”


    聽到這話,放在嘴邊的魚停住了。


    陳惜容漸漸皺起了眉頭。


    白宋自己拿起一條魚,吃了一口:“我跟很多人都說過,人生在世,除了生死,都是小事。不就是虧了點兒銀子嗎?隻要命還在,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以往你跟我鬥時候,可沒感覺到你如此脆弱。”


    “……”


    陳惜容瞥了一眼,將烤魚放下了。


    白宋知她心事,不過是付了真心,又被辜負,小姑娘受不得情債煎熬而已。


    白宋走過去,把烤魚拿上:“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小姑娘家家的,演什麽苦情戲?一個晴兒罷了,天下何處不是柳兒?花兒?秀兒?”


    陳惜容一怔,也不知白宋是取笑還是什麽,但提到晴兒,她心裏更是難受。


    “你們男人哪懂女兒情深?!隻有你們這些臭男人才會朝三暮四,移情別戀。”


    “你喜歡過幾個姑娘?”


    “你能喜歡幾個?問這個作甚?”陳惜容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晴兒不會是你的初戀吧?”


    陳惜容臉上更是掛不住,起身就要走,但腳下一軟,又重新蹲下。


    “別害羞嘛!一個人憋在心裏難受,我這不是願意聽你講講嘛。”


    “有什麽好講的?你是還覺得我不夠丟人?你是還沒有取笑夠嗎?”


    “取笑?我幹嘛要取笑?”


    “你……你不覺可笑?我也是女子……”


    “雖然不提倡,但瑞思拜。”


    “瑞思拜?”


    “就是尊重的意思。”


    陳惜容看白宋言之鑿鑿,不像是開玩笑,心裏忽然好受了許多,再三猶豫,這姑娘終是放下了心中防備,跟白宋講述起來。


    原來整件事還真跟白宋脫不開關係。


    主要是這陳家小姐輸了白宋一籌,虧了不少銀子,心裏不服,便命人著重調查白宋。


    通過調查白宋,發現白宋跟宜春院的一位姑娘走得很近。


    結果這陳家小姐也來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姑娘能讓白宋神魂顛倒,結果變掉進了晴兒的圈套中。


    陳惜容在商場上雖是相當老臉,但在情場上卻是個完完全全的雛兒。


    晴兒能讓兩位書生散盡家財,為其喪命。


    一個陳惜容落在她手上豈能善了?


    不過幾日時間,陳惜容便在晴兒的溫柔鄉裏失了自我,加上本身就很煩悶,心說是找到了一個依靠,為了從白宋手中搶走晴兒,這才偷偷用盡家財為晴兒贖身。


    哪知道她五千兩銀子砸下去,直接把晴兒給砸沒了。


    人家收了錢便再也沒出現過,等到昨夜船上,陳惜容才恍然大悟。


    好好的一場初戀,人財兩空不說,更是虧了自己一片真心。


    說著前幾日與晴兒姑娘交往種種,陳家小姐是心如刀絞,說道清真之處,顧不住形象撲在白宋懷裏嚎啕痛哭,搞得白宋手足無措。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過白宋這人也很奇怪,知道當日屏風後的人就是陳家小姐後,那如鯁在喉的感覺卻消了不少。


    卻再一想,晴兒加入什麽聖蓮教,肯定不是什麽正途。


    如今連宜春院都燒了,人也不知去了哪兒?


    白宋對其往後的遭遇充滿了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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