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草原上,翻山越嶺而來的突厥軍隊之前,一股百人騎隊迎上。


    在此之後,月湖和阿吉族王庭依稀可見,無數老弱婦孺都到了營地之外,遙遙望著族長的隊伍。


    一雙雙擔憂的眼神都期盼著,一切能相安無事。


    巴朵一身盛裝,帶著族長項鏈,頂著象征族長的狼頭,走在隊伍最前,眼看著如潮水一樣的大軍,沒有絲毫畏懼,待其行到數十米之外,便一揮手:“所有人,都停下!”


    後方相隨百餘人紛紛的挺步,身側副官騎馬上前,正要對前方來人高喊什麽。


    卻見前方軍隊根本視若無睹,好似毫無停下的意思,反倒突然加速,大軍很快朝他們洶湧而來。


    “族長!小心!”


    眾人大驚失色,想要勸阻返迴,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片刻功夫,洶湧的軍隊很快將這一支百人小隊給的淹沒,好在他們並沒有對這支小隊發動攻擊,而是將其所有人圍在了隊伍的中間。


    如此行為,實在過於盛氣淩人,巴朵見狀強作鎮定,然後迴頭對族人喊道:“不要亂!”


    話音剛落,前方隊列之中突然出列一人一馬,那人身強力壯,高大無比,最讓人注意的事,他的頭上戴著和巴朵一樣的狼頭,隻是脖子上沒有象征族長的項鏈。


    巴朵與之對視,兩人的眉宇間竟有著幾分相似。


    巴朵見到來人,驚訝之餘正要說什麽,但對方見了巴朵,尤其是看到巴朵脖子上的族長信物,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下來,不等巴朵開口,居然直接彎弓搭箭朝著巴朵射出。


    “族長!”


    前方副官大喊一聲,也顧不得許多,從自己馬上跳下,在半空中用身體給巴朵攔下這一箭。


    一瞬間,場麵就亂了,不僅是巴朵身邊的士兵躁動起來,就連對方軍隊之中也傳出了此起彼伏的驚唿之聲。


    “副官,你……你還好嗎?”巴朵連聲追問。


    副官從地上起來,肩頭插著一支箭,硬生生將箭頭折斷,將箭枝丟在了地上,然後憤怒地指著射箭之人:“阿吉巴魯!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自己的族長攻擊!”


    對方騎在馬上,冷冷地掃視著眾人,緩緩收了箭,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呸!誰是族長?老子才是族長!阿吉族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女人當族長了?!”


    “當初老族長病重,你不敢應頡利部族照應前往前線,是巴朵族長帶領族人趕赴前線!在那時候,老組長已將族長信物交給了阿吉巴朵!那時候,怎沒見你出來反對?!”


    “就是!”巴朵身後再出一人,對著騎馬之人嗬斥,“當初是你貪生怕死,不肯去往前線。你雖為王族,但早已失去了成為族長的資格!”


    “老東西!你找死?!”


    巴魯對著說話之人再射一箭,中年阿吉族人瞬間被射落馬下。


    這一次,巴魯的行為徹底激怒了巴朵身後眾人,百餘人一起拔刀,眼看著就要朝著巴魯衝過去。


    同一時間,周圍更多人亮出了兵器,數倍的士兵僅僅地盯著在場所有人的動作。


    “都住手!”巴朵高喊,她來這裏是講和的,不是來生事的,在這裏起衝突,所有人都別想活著。


    “族長,我們跟這個叛徒拚了!”


    “哈哈哈哈……”巴魯一陣狂笑,“你們也不看看自己現在的處境,就憑你們!有什麽資格拚命?還有,要說叛徒,真正的叛徒站在你們的麵前,你們還不知道?你們這些老糊塗,這個女人早就被大唐的人給收買了,居然還認她作族長?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不用你挑撥離間,我們很清楚自己的族長是什麽樣的人!巴魯,你為了一己私欲投靠了頡利部族,這時候還有什麽顏麵迴來?”


    “你們這些鼠目寸光的小人,豈能知道老子的雄心壯誌!突厥人為什麽數百年都不能攻入大唐國土?為什麽永遠都守在著荒涼的草原裏生活?就是因為部落之間不齊心,相互間爾虞我詐,讓外族占便宜。若是能將突厥各族統一在一起,我們早就成為了這天下的主人,那些漢豬早就成了我們的階下囚。頡利可汗乃百年不遇的英才,有著吞並天下的雄心壯誌,漢人有句話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我不過是知道誰才是明主,誰才能真正讓突厥人變得更加強大。”


    “大哥!”巴朵擰眉上前,盯著巴魯低聲說,“真正的英主絕不會讓國家的婦孺參與戰爭,絕不會為了戰爭而讓自己的子民無法生存!這場戰爭早該結束,是頡利可汗不肯退讓,窮追不舍。以至於草原資源匱乏,軍備補給不足,如此下去,遲早會讓突厥人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巴朵,念你還叫我一聲大哥,我才在此與你廢話!你若識相,就老老實實聽從頡利可汗的安排。你看看這裏部隊,是你們的兩倍,隻要我一聲令下,我手下大軍必將讓阿吉王庭寸草不生!”


    “你真要毀了阿吉族世代供奉的聖地?”


    “突厥王庭隻有一個,突厥可汗也隻需要一個!所有族長都該聽命於頡利可汗!你若還不明白,大哥現在就讓你明白!”


    巴朵迴看了一眼自己的族人,所有人都向她投來了殷切的目光。


    巴朵擰著眉,迴頭緩緩取下了族長的信物。


    巴魯看到這動作,眼中閃過一抹希冀,沉聲道:“給我!”


    巴朵攥著族長項鏈,沉默著沒有立刻說話。


    中箭副官趕緊上前:“族長,不能交出信物!我們就算是拚死一戰,也不願奉這個叛徒為族長!”


    巴朵抬起頭,在馬上高舉信物,不僅是對著身後的族人,還有混在敵人軍中的阿吉族人喊道:“阿吉族人永遠不會對自己的族人拔出刀劍!今日我為保族人不會自相殘殺,甘願獻出族長信物,卸任阿吉族族長之位。”


    “族長!”


    “別勸了,我心意已定!”


    巴魯大喜,驅馬向前,急切地想要從巴朵手中搶過族長信物。


    巴朵先是一閃,將信物攥在手中。


    巴魯則瞪著巴朵:“怎麽?還不肯放手!”


    巴朵沉聲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麽,要我交出族長信物也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頡利可汗需要物資補給,阿吉族的所有物資你們可以全部帶走,但人不可以!所有的老弱婦孺必須留在王庭,就算是頡利可汗也不能逼迫他們去運送物資。”


    “好!我答應你!趕緊把族長信物交給我!”


    巴魯激動不已,再次去搶。


    這一次,巴朵沒有再躲。


    終於,族長項鏈落在了巴魯手中。


    拿到族長項鏈的一瞬間,巴魯意氣風發,高舉著項鏈對著眾人喊道:“現在你們都看清楚了?現在誰才是阿吉族的族長!”


    在場眾多阿吉族人,無不緊皺眉頭,相互叫喚著眼神。


    不一會兒,有人放下兵刃跪在了地上,隨後,越來越多的人下跪,騷動的局麵逐漸平息。


    人群之中,巴魯狂笑不斷,他沒想到自己得來這一切會如此簡單!


    隻是頡利可汗一句話,他便拿到了一輩子不曾想過的權力,也越發堅定了他投靠頡利部族的決心。


    巴魯拿著項鏈,看著還騎在馬上的巴朵:“妹妹,在族長麵前,你難道連一點兒禮數都不懂?”


    巴朵眉頭緊皺,猶豫著下了馬,有些不甘地跪在了地上。


    “哈哈哈……很好!既然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誰才是真正的族長,那作為族長就該好好清理一下族中的叛徒了。”巴魯指著巴朵,“你勾結大唐,意圖背叛頡利可汗,犯的是死罪!”


    “你胡說!”巴朵大驚,沒想到自己的親大哥翻臉會如此之快。


    “狡辯是嗎?大家都放心,我是不會輕易冤枉任何一人!”巴魯神秘一笑,從身後一招手,“把人給我帶上來!”


    說完,兩匹馬拖出一人,那人被雙腿被捆著,繩子分兩頭分別落在一個騎馬的突厥人手上,一路過來,草地上盡是血汙,隻有一身單薄的衣裳,早就在拖行的時候被撕破,蓬頭垢麵,一身是傷,隻有一個模糊的麵孔依稀可辨認。


    巴魯下馬,一把抓住了那人的頭發,然後直接提了來。


    對方早已奄奄一息,眼睛半睜半閉,無力地掃視著周圍。


    “此人,你可認得?”巴魯將此人拖到了巴朵跟前。


    巴朵見了先是一愣,一番思量之後才想到了什麽,臉色大變!


    這人竟是一路同行的唐軍侍衛李真!


    看到巴朵的震驚神色,巴魯滿意地笑了,提著此人頭發環視一圈:“你們還不知道吧?這就是大唐的士兵!是他們一路護送巴朵返迴博野,並與她達成協議,她願作為大唐內應,集結阿吉族人從後方突襲突厥大本營,以扭轉唐軍的敗局。如此之人,還能不算作叛徒?”


    “你胡說!這是沒有的事!”巴朵有些慌了,她不喜歡漢人,但這些一路護送自己的唐軍都是真正的漢子,兩月想相處,她跟白宋有了感情,豈能與其他人沒有感情?


    見李真奄奄一息,她也心亂如麻,即便自己不念舊情,若今日不設法相救,他日白宋得知,那深愛之人豈能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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