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街夜幕,星辰為雲所蔽。


    白宋望著陰沉沉的天,腳下不見停歇。


    “哥!走慢點兒……我……我跟不上了。”


    白柔在身後喊著。


    夜風之中,小姑娘聲音很是急促。


    白宋站在小巷之中,等著妹妹,也看著巷子口正街雜亂的行人。


    他們似乎都有目的,都朝著一個方向。


    順著那個方向,白宋望了一眼不遠的林宅。


    不知為何,此次一走,心中多有不安之感。


    “發生了什麽?”


    白宋停住問了一句。


    妹妹追了上來,欠著哥哥的手,垂下腦袋不停地喘氣。


    劉大寶迴頭看了,著急說道:“別看了,咱們先走。”


    白宋看著妹妹,蹲下身:“來,我背你。”


    白柔跳到哥哥背上,輕飄飄的,感覺不到重量。


    三人在小巷之中一直穿行,最後到了劉大寶的家中。


    劉家夫婦很熱情,連連招唿白家兄妹進屋來坐。


    夫婦二人等兒子迴家吃飯許久,屋中飯菜在桌上,但已經涼透了。


    “兩位先坐,我去熱熱……”婦人小聲說。


    劉父也急忙起來:“兩位這麽晚了來,我去收拾收拾鋪子。”


    “不用了。”劉大寶打斷,“待會柴大人還要來的,且看看柴大人還有什麽安排。”


    “嘖嘖……這到底又是什麽案子?”


    裏麵的劉父隨口問了一句,桌前的三人都不再迴答了。


    “柴大人還有安排?”白宋輕輕皺眉。


    劉大寶點頭:“我也是臨時接到命令。”


    “為什麽?柴大人為何要來幫我?”


    “這你就要去問柴大人了。”


    白宋不得其解,感覺柴大人沒有任何幫助自己的動機。


    白宋想著事情,劉大寶卻把目光落在了白柔身上,很熱情地給白柔倒水。


    這劉大寶長得雖不怎麽樣,但看著老實。


    穿著一身差服倒也威風。


    妹妹對他有些好感,畢竟上次在巷子裏,也是這劉大寶救了兄妹二人。


    白柔接過水,小聲說了一句:“謝謝大寶哥。”


    小姑娘聲音甜滋滋的,一句話就把劉大寶的魂兒給勾沒了,望著白柔,一個勁兒地撓頭傻笑。


    換做別人,白宋早把這廝的眼珠子給挖了出來。


    偏生這劉大寶全身上下都透著憨厚,實在讓人討厭不起來。


    而且人家畢竟是恩人,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過了一會兒,劉家夫婦帶著熱好的飯菜上桌,一桌人簡單吃了點兒東西,劉家院外就來人了。


    劉大寶很謹慎,讓爹娘別急著出去,在門縫看了看外麵,然後變得疑惑起來:“怎麽是師爺?”


    說著,劉大寶開了門,外麵的梁師爺才小心翼翼地進屋,抖了抖身上的碎雪。


    “哎呀呀,這雪說來就來,叫人每個防備。”


    “師爺,您怎麽來了?柴大人呢?”


    “柴大人怕是來不了了。”梁師爺笑著,還想說什麽,卻看了看屋中的夫婦二人。


    劉大寶趕忙讓爹娘進屋迴避。


    待父母都離開後,劉大寶才把目光迴到梁師爺身上。


    梁師爺皺眉:“哎呀,大寶啊大寶,你這眼力勁兒怎麽還是這麽差?這比明擺著你也要迴避嘛!”


    “哦哦哦……”劉大寶憨憨地撓著頭,起身轉了一圈不知往哪兒走。


    梁師爺又把目光停在白柔身上:“小姑娘,讓你家哥哥跟我說說話可好呀?”


    白柔望著哥哥,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白宋點點頭。


    劉大寶聽了眼睛一亮:“白柔妹妹,我們去隔間吧。”


    白柔再看白宋,有些害羞,心說怎麽能跟哥哥以外的人呆在一間屋子呢?


    “去吧。”白宋再次肯定。


    白柔這才羞羞地跟在了劉大寶的身後。


    白宋心裏裝著許多疑問,無暇顧及其他。


    等妹妹和劉大寶離開以後,方才對梁師爺擺出個請的手勢。


    梁師爺落座,白宋便急忙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梁師爺長歎一聲,攆著胡子:“哎,邙縣要出大事了。”


    白宋耐著性子,等梁師爺繼續。


    “你小子下手可真夠狠的!”梁師爺話鋒一轉,忽然瞪著白宋。


    白宋不明所以:“到底怎了?”


    “你自己打的人自己不清楚?”


    “是說那鄭家少爺?聽劉大寶說,鄭家少爺的傷勢突然惡化?”


    “不然呢?你可知那鄭家少爺是何等的身份?鄭家就他一個讀秒,你把他打成重傷,鄭家豈能善罷甘休?”


    “重傷?”白宋皺眉。


    他知道自己拳腳的威力,當日打鄭家少爺的確是下了狠手,但他又不是武林高手,身子也弱得很,即便下了狠手也不會把人打得過重。


    而且白宋是大夫,看一眼就知道鄭家少爺不會有生命危險,有薛神醫醫治,怎麽也會好起來的。


    如果薛神醫連那點兒外傷都處理不了,那簡直就是騙子了。


    梁師爺見白宋不以為意,更為氣惱:“那鄭家少爺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快死了?不可能!”白宋斬釘截鐵地迴答。


    “我與縣令大人親眼看過的,即便是薛神醫也隻是堪堪保住其性命,至今都昏迷不醒。”


    “這更不可能了!鄭家少爺的傷根本沒有那麽嚴重!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白宋站起身,在房中來迴踱步:“是姓薛的!姓薛的在搞鬼!”


    梁師爺眉頭緊皺,也不知想著什麽。


    白宋以為對方不信,急忙說道:“梁師爺,你不信我?那姓薛的就是個老狐狸,他可不是什麽神醫、聖人!”


    梁師爺攆著胡子,搖搖頭:“薛神醫是什麽人不管我的事,我隻要來保住你,別讓你被鄭家的人給抓了就行。”


    “保住我?為什麽?”


    這是問題的關鍵之所,白宋很認真的看著梁師爺。


    梁師爺也在打量白宋,放下手上的動作,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小子,柴大人可不是一般人,他今日背著鄭家保你,那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柴大人和我梁某人都是寒門子弟,數十年求學,被士族也壓了數十年!柴大人是把寒門的命運壓在了你小子的身上,你可不要辜負了咱們!”


    “啊?”白宋大寫的懵逼掛在臉上,“什麽?”


    梁師爺此刻心情極為沉重,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按照梁師爺的內心畫麵,此刻頗有種白帝城托孤的感覺。


    這小子卻毫無感覺,一點兒都不放在心上。


    “你!你……”梁師爺氣得站起身來,“你知不知道咱們為你冒了多大的風險,你為何如此不在意?”


    “梁師爺,你在說什麽?”


    白宋是在無法理解梁師爺的話中之意。


    梁師爺氣得一吹胡子:“罷了罷了!都是柴大人的意思,我梁某人可從未對你有多大期望!反正馬車已在城外準備,馬上帶著你妹妹跟梁某人離開邙縣。”


    “離開邙縣?”


    白宋更懵了,完全跟梁師爺不在一個頻道上。


    “好端端的為何要離開邙縣?”


    “好端端?好你個端端!”梁師爺怒罵,“那鄭家少爺眼下還沒死,鄭家便已恨不得生啖你肉,若那鄭家少爺死了,鄭家豈非要掘地三尺?你要活命,整個幽州都待不得,必須離開幽州!柴大人已給你準備好了文書與盤纏,叫你去蘇杭一帶求學。別廢話了,趕緊跟梁某人走。”


    “柴大人保我要我離開邙縣,離開幽州?這怎麽行?我媳婦兒還在呢!”


    “媳婦兒?你連命都保不住了還要媳婦兒幹嘛?”


    “至於嗎?得罪鄭家?就算打死了那鄭家少爺,就至於那麽躲避嗎?他們又不是朝廷!”


    “至於!在幽州得罪鄭家,遠比得罪朝廷更麻煩!你小子年紀輕輕,什麽都不懂,照著柴大人的安排做就好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就這麽走了!此事無非是因為鄭家少爺病重,老子就算撇下臉不要,自己親自去把他給治好也行!並且當麵拆穿一切都是那姓薛的在搞鬼。”


    梁師爺氣得直撫胸:“黃口小兒,你腦子有病啊?!現在去鄭家,豈不是羊入虎口!你老說那薛神醫搞鬼,一個老人家,能搞什麽鬼?”


    “喝!這明顯是他借刀殺人的計量!因為我知道林小姐的病因是姓薛的從中作梗,他要借鄭家之手除掉我!此事必然是姓薛的故意用藥害了鄭家公子,然後借口說是我毆打所製,你們都不是大夫,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鄭家也是被他騙了。”


    “別說鄭家人不信,便是我梁某人也不會信你的胡話。走!趕緊走!你若再不走,即便是柴大人也保不了你。不如直接把你送給鄭家!”


    梁師爺心急如焚,外麵還下著大雪,人卻出了一身汗。


    白宋嘴巴都說幹了,灌了一口水。


    聽梁師爺說了這麽多,白宋也漸漸冷靜下來,有一些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現在情況緊急,不管柴縣令出於什麽目的,好歹人家是為了救自己。


    不能因為自己的執拗給好心人帶來麻煩。


    想了片刻,白宋終於有了決定:“好,我先照著柴大人的安排出城再說。”


    這家夥終於肯出城了!


    梁師爺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哎呀,你早這樣說便好了,趕緊走!”


    白宋點頭,轉身去裏屋叫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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