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宋由李舒望帶出,亦用李舒望帶迴。


    離開林府,白宋直奔西郊。


    他心中著急,無奈李舒望傷重未愈,沒法急行。


    “李姑娘,我心中著實著急,要不……”


    “恩公快去,小女子慢慢尋來便是。”


    “那好,我此去西郊曲家,姑娘到了西郊,看到西郊賣藥的人家便是了。”


    說完,白宋不顧身後美人,撒腿狂奔起來。


    身後,李舒望卻擰眉疑惑起來:“西郊……曲家……不是昨晚那三個突厥人的暫留之所?”


    一瞬間,李舒望似是想起了什麽,臉色一白,右手放在了腰間劍柄之上。


    “我想起來了……難怪會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


    李舒望眼中閃過一絲殺機,想要拔劍去追,但劍未出鞘,人卻已趔趄著半蹲地上。


    抬頭再一看時,白宋身影已然遠去。


    ……


    此刻,邙縣西郊——


    曲家屋棚外已被圍堵得水泄不通,各家各戶衣著各異,表情卻是一致。


    一個個都攥緊了拳頭高舉過頭,整齊劃一喊著“退錢”的口號。


    “退錢!”


    “退錢!”


    “退錢!”


    百姓各個義憤填膺,喊聲震天動地。


    屋棚下的曲家三口畏畏縮縮聚在一起,緊閉著房門不敢輕動。


    今日一早,桑桑滿懷欣喜帶著“神仙水”出去宣傳,所有一切都按照白大哥的劇本行事。


    因曲家嬸子大病痊愈早有傳言,自曲家內部傳出“神仙水”一說,很快便被人信服。


    隻是聽聞買賣方式之後,百姓們議論紛紛,有人為求一試,疾行十裏去旁邊鎮子找來了患病的富家人,取二十貫錢換了一碗神仙水。


    不想病人服下神仙水,僅過了半個時辰,氣色明顯好轉。


    此一幕,被西郊眾人親眼目睹。


    一瞬間,神仙水之功效得以驗證,周遭百姓盡相傳告,有病人家無不盡心竭力拉攏人頭,希望能湊足五人。


    前半日,曲家門前車水馬龍,往來人群絡繹不絕。


    隻是能在短時間內拿出二十貫錢的人家倒是少數,喧鬧者多矣,卻隻收了三方藥錢。


    曲家夫婦本不信這小小湯藥能以二十貫之價售出,半日之間收了六十貫銅錢,他們盡其一生也不曾得見,一時間歡喜萬分,對白宋更為欽佩。


    但好景不長,直到午時之前,一無名老者買下第四方藥後,情況發生了逆轉。


    又過了兩個時辰,不知從何處傳來謠言。


    說這“神仙水”乃薛神醫祖傳之秘。


    曲家嬸子之所以能痊愈,乃是薛神醫秘密問診,讓曲家嬸子服用了神仙水。


    不想曲家人不思報恩,反而盜竊神仙水的配方用以賣錢。


    人家薛神醫醫者仁心,治病救人,分文不取。


    這曲家三口竟昧著良心要價二十貫!


    如此卑鄙無恥的作派簡直是人神共憤!


    謠言傳出之際,曲家人已收到了近三百貫錢,提前準備好的存錢箱子足足裝了三箱。


    現如今,所有人都認定此事乃曲家三口偷盜騙錢,口中喊著退錢不說,已經著人上報官府,要治這一家三口重罪!


    桑桑一家何曾想會有如此禍事,聽著屋外喊聲陣陣,自家人隻能依偎一起淚流滿麵。


    “咱們一家闖禍了,這三箱錢咱們是有命賺,沒命花了。”


    曲叔抱著妻女痛苦不已,心中更是悔恨。


    “我就說嘛!以白宋之能,何以得靈丹妙方?恐怕這神仙水是他從薛神醫哪兒偷盜過來的!此子不敢自行售賣,卻叫咱們一家成了替罪羔羊!”


    “爹!白大哥不是那樣的人!”桑桑抹著眼淚,堅定地反駁著。


    “傻丫頭,都到了這時候了,還念著你的白大哥呢!你自己沒發現嗎?這白宋自從去了林府,人已經變得跟以前不同了!”


    “白大哥是變了,但那是變得比以前更好了!白大哥是正人君子,是天底下最有能耐的人!”


    “姓曲的!”一邊,黃氏推開了丈夫,嚴肅道,“你忘了自己的命是怎麽撿迴來的?咱們一家的命又是怎麽撿迴來的?咱們一家都欠著白宋的命,今日有此,不過把命還給人家罷了。”


    黃氏說得義正辭嚴,卻也從側麵默認了丈夫的猜想。


    他們根本不相信這神仙水是白宋調配出來的。


    隻有桑桑心中認定,絕不更改:“爹,娘!白大哥不會騙我們,這一定是有人暗中使壞,我們是被冤枉的!”


    “嗬……冤枉的?”曲叔慘笑一聲,“你聽聽外麵多少人?有誰會相信咱們是被冤枉的?”


    話音剛落,隻聽嘭的一聲巨響。


    一個邙縣衙役踹開了房門,手掌佩刀氣勢洶洶走了進來。


    “曲恆,有人告你一家三口以治病之名榨取暴利,爾等跟我去縣衙走一遭吧!”


    “官老爺,咱們……咱們是冤枉的……”曲叔見狀,哭著下跪扣頭。


    衙役並不理會,低笑一聲:“嗬,喊冤的事情留著跟縣太爺說去,我們隻是奉命行事……把人給我銬上!”


    後麵衙役來勢洶洶,不顧一家三口體弱,直接就上了腳鐐。


    這可是重刑的待遇!


    曲家三口被羈押出門,外麵百姓發出震天喝彩,直唿“青天大老爺”。


    衙役還是頭一次辦如此風光之事,在成群的喝彩聲中挺直了腰板,掃眼屋中三個大箱子。


    走近打開一看,裏麵數不清的銅錢混雜著散碎的銀子,簡直無法形容。


    衙役臉都綠了,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一個西郊的賤民家庭,居然在短短半日之間就收斂了如此巨額的財富。


    “這一家賤貨!真是反了天了!一人九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來人,把贓款帶上!請大老爺過目!”


    後麵又進來六個衙役,看到這幾箱子銅錢也是倒抽一口涼氣。


    先是兩人抬一箱,箱子紋絲不動。


    後是四人抬一箱,箱子到門口就氣喘籲籲。


    最後六人抬一箱才能勉強施為。


    三個箱子請了十幾個百姓幫忙才準備打道迴府。


    曲家三口已在隊伍中泣不成聲,這一去縣衙,怕是在牢房裏就要被折磨掉半條命。


    這一去,一家性命休矣。


    衙門的隊伍正要返迴,白宋氣喘籲籲趕到,看到如此情形,臉色慘白如紙。


    “這是為何?為何平白無故抓人?”


    白宋高聲嚷嚷,引來無數目光。


    為首的衙頭上來詢問:“你是誰?”


    “我是白宋,是曲家鄰居!”


    “哦?就是那個入贅林家,給林小姐衝喜的贅婿是吧?”


    衙役話音剛落,周圍無數議論,盡是鄙夷之色。


    白宋不顧周圍人的目光,推開身邊兩個年輕的衙役,直接將桑桑抱在了懷中。


    兩個衙役不忿,正要拔刀,卻被衙頭抬手阻止。


    “哎喲,別攔著呀,這是多好的戲碼?林家贅婿在外念著別家閨女,哎喲喂,這事兒再說書先生的驚堂木下可少不了精彩。”


    衙役們一聽,臉上盡是壞笑,也不再阻攔了,插著手,盡情的享受這一幕風景,也想讓周圍的百姓瞧個夠,好讓這事兒再邙縣內外再傳開一些。


    “桑桑,你先別哭……這到底怎麽迴事?”


    “白大哥,他們說你的藥方是別人家的……他們一定是冤枉我們了對不對?嗚嗚……桑桑好害怕……”


    一聽這話,白宋一切都明白了,恨得是咬牙切齒:“姓薛的老不死!老子一定要你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誒誒誒……嚷嚷個什麽?趕緊道個別,咱們還有任務在身,急著迴去複命。”


    白宋不肯退讓,低聲道:“藥方是我給的,曲家三口不過是按照我的吩咐辦事,你要要抓就來抓我!”


    “哈哈哈……”衙役們都樂了,指著白宋,“沒想到這贅婿還是個癡情的種,掉腦袋的事情居然還想給情人頂包?省省吧,你以為縣太爺是傻子?就憑你個贅婿也會懂得藥方?”


    周圍的看客把白宋當做笑話。


    但懷裏的女人卻已是感動得心都碎了。


    桑桑哭著,看著爹娘:“白大哥願意為了我們豁出性命,你們還不相信白大哥的為人嗎?”


    曲家夫婦有些詫異,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帶著幾分愧疚,低著頭,看著地麵黃土。


    “白大哥,你走吧,桑桑不值得你這樣……”


    “傻丫頭,你說什麽呢?!咱們又沒罪,他們憑什麽抓人?”


    “憑什麽抓人?”衙頭冷哼一聲,手裏縣太爺壓印的收監文書一抖,“看清楚了,咱們是奉命行事,不管曲家三口有沒有犯法,也要等到縣太爺升堂之後。別擋道了,趕緊閃開,老子已經給足了林家麵子,別不識抬舉。”


    白宋這才冷靜下來,大感事情棘手。


    既然有收監令為證,他繼續阻攔就是阻撓公差辦案,嚴重會被直接殺了。


    白宋不會功夫,也沒有深厚的背景,此刻與衙役較勁非明智之舉。


    “好,我不阻攔各位公差辦案,但我想一路陪著曲家去縣衙可以嗎?”


    此事不合規矩,但衙頭喜歡看這類苦情戲碼,帶著幾分戲謔,點點頭:“嘿,本差就喜歡重情之人,你既然要送,那便送吧。”


    白宋點頭,感受到桑桑顫抖的嬌軀不忍鬆開懷抱。


    “桑桑,你放心,白大哥陪著你,陪你去見縣令!此事因我而起,不管是誰,我一定不會你蒙受不白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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