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笑語帶著歡歌前腳剛消失,後腳無疆便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強大氣息飛快靠近,就在她滿腦子思索著如何圓謊之時,那氣息居然又停了下來。

    無疆眯著眼看向江城的方向,心說除了她偷襲的那一次,這小小的凡界邊城還有誰能攔住大哥?

    則晏眼下可是在鬼族等著小師兄迴去……

    忽然城中傳來三聲的轟隆的雷鳴聲,可眼下正是風和日麗,並無半片烏雲,如何會有雷聲?

    “阿爹來了?!”無疆心中一緊,立刻飛身迴了城中。

    江城因一條奔騰不息的滄瀾江而得名,相傳其發源於雪山之巔,橫跨這個小小的凡界小城,故而使其多湖泊大澤。

    此刻奔騰的水流聲混著雷鳴琴音,直擊人心,有種震耳欲聾的壓迫之感。

    不遠處的青年依舊一身單衣,大約是匆忙追出來,連外衣都沒有披。

    此刻拄著梨花槍,半跪在地上,艱難地抬起頭,眉骨上的傷疤都因為這恐怖的壓迫而扭曲著。

    無疆翩然而至,悄悄落在一旁的樹上,那兩人她實在很熟悉得很,一個是她的好大哥,樂無戰,一個是她的界主父親,樂啟。

    好在兩人一門心思都在對方身上,戰得正酣,反而沒有人注意到她。

    無疆好整以暇地看著,眼下顯然是大哥落於下風,在父親麵前,他連琴都沒有機會拿出來,拿著火靈術硬拚。

    樂無戰手指屈伸幾下,梨花槍槍尖爆發出洶湧澎湃的烈火,右腳猛地一踏,整個人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而後橫槍一掃,終於將界主大人逼得後退一步。

    “他娘的老混蛋,就知道封印記憶!真以為事事如你所願?”

    “老子就是這麽教你說話的?造反!”界主大人眯了下眼,彈出幾道音刃抵擋,“老子不過是讓所有的事情迴歸原來的軌跡。”

    無疆:“……”

    什麽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她算是明白了。

    樂無戰聞言愈加憤懣,梨花槍再度突刺,“你做夢!有我在就不可能!”

    樂啟乃是最正統的樂氏血脈,尤其在音殺術上造詣頗高,僅僅是在雷鳴琴上撥出幾個音,便構成一個音刃殺陣。

    樂無戰向前的動作驀地停滯,從心到身都不敢再向前一步。

    界主大人冷冷地瞥他一眼,飛起一腳,直接踹在他胸口,將他踹得倒飛出去,用力之大甚至

    讓他在地上滾了兩圈。

    “所以你就去追殺你的親妹妹?還打著奪靈脈的心思呢?靖少當這麽多年都當到狗身上去了?真給樂氏長臉啊!”

    樂無戰爬了一下竟還沒有起身,伏在地上咳了兩聲,咳出星點血沫——他很久沒有被父親這樣教訓過了,恍惚中竟有種迴到了少年時期。

    ——父親一向對他極其嚴苛,親自帶上戰場,教他文治武功,任何方麵稍有懈怠,便是一頓責罰。到後來得了個幺女,卻是千嬌百寵,連彈琴久了手疼,都要喊她歇一歇,縱得無法無天。

    但是誰也不知道小的那個才寄予了他所有期望,也不知這些寵愛算不算是另一種極端的補償。

    “那是我一手帶大的小十六,我怎麽可能傷害她?”樂無戰咳嗽兩聲,挑釁地看著他,“我是要去弄死你的關門弟子,讓你的如意算盤徹底打空。”

    界主大人眸光一斂,劈手奪過他的梨花槍。

    躲在樹上的無疆心頭一跳,她隻是想借阿爹的手讓大哥吃點苦頭,但這一槍若是真刺下去了,大哥不死也得重傷。

    “阿爹!住手!”無疆閃身擋在大哥前,一手緊緊握著梨花槍。

    界主大人帶著煞氣的目光在看到她的一瞬間便散了些,“小十六先迴營地,聽話。你大哥做錯了事,我教訓他呢。”

    樂無戰一驚,“你怎麽會在這裏?”

    而後迅速看了看四周,“為何隻有你一人?歡歌呢?”

    無疆低垂著眼瞼,漆黑的眼眸沉沉的,便顯得十分難過,“小師兄……沒了。”

    界主大人大驚失色:“什麽?!”

    “方才在江城外,碰到了則宴……”

    樂無戰緊張道:“靈界叛徒祁擇言?那老頭對你們出手了?小十六可有受傷?”

    “怎麽可能呢?!當年他沒能救得了阿堂,後來又沒能找迴歡歌,夠他懺悔一輩子的了。他對誰下手都不可能對歡歌出手!”

    無疆:“……”

    她本來還真打著讓則宴背著這個莫須有的罪名,沒想到還有中間這一道彎彎繞繞,幸好阿爹自己嘴快。

    “那老頭是沒有對我們出手,但他想帶歡歌迴鬼族。小師兄不願意,拚盡全力隻能燃燒了自己的血脈,最後落得玉石俱焚。”

    無疆一揮手,一個淺淺的魂體出現,依稀是歡歌的模樣,隻不過實在淡薄。

    樂啟立刻催動靈力想要留下他,然而還沒有碰到,虛弱的魂體便消散了。

    無疆見狀眼睫微顫,滾下兩行熱淚。

    “則宴!!!”樂啟壓者嗓子從喉嚨裏逼出兩個字,飽含著怒火,靈力一刹那暴漲,雷鳴琴感受到主人的心意,也隨之發出一聲雷聲。

    奔流的滄瀾江被炸出一捧水花,濺起三尺高。

    無數水汽撲麵而來,無疆一陣心驚肉跳,偷偷將藏了歡歌魂體的綠腰手環背到身後。

    樂啟心中悲痛交加,他固然有為十六鋪路的念頭,可同樣將那孩子視如己出——當年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餘堂死在麵前,如今竟然又沒能保護好他的孩子。

    “不愧是阿堂的孩子,倒像是他會做的事情。”界主大人伸手拭去她麵上的淚水,歎息一聲,“十六別難過,是鬼族害死了他,你可願為他複仇?”

    無疆順勢點頭,“願意。”

    “我不同意!”樂無戰道,這一番陰差陽錯之下,反倒如了他的意,“以小十六的靈力,就算有紅蓮業火,也不可能焚盡九幽鬼氣。父親,放棄吧。”

    “不可能!九幽必須毀滅,否則遲早有一天整個靈界都得給它陪葬。”

    “什麽意思?”

    “鬼族九幽陣已大成,隻需一道陣法便可招來九幽鬼氣,防不勝防。一個江城就足夠焦頭爛額,若是他們多畫下幾個陣法,凡界遲早成為鬼蜮。”

    界主大人隨手丟了梨花槍,黑漆漆的瞳仁幽深不見底,他這個樣子其實與無疆有幾分相似,卻顯示出截然不同的深沉難測,“況且,靈族近些年四處征戰鎮壓鬼族,子嗣愈發稀薄,還多有靈脈天生不全的。而鬼族背靠九幽,以鬼氣護體,越發勢大……”

    無疆不由得想起白術和可欣,他們便是有著靈族血脈,卻天生靈脈缺損,四族核心靈術全無法修煉,而這樣的人並不在少數。

    ——長此以往,此消彼長之下,靈族大抵會徹底被鬼族踩在腳下。

    界主大人斜了他一眼,“若是你還想不明白,枉為第一少主。”

    “業火焚九幽,父親究竟有多少把握?!”樂無戰將妹妹拉到身後護著,“他娘的讓小十六來冒這個險,不如我來!”

    無疆瞠目結舌,“所以你奪了我的業火靈脈封印起來,而不是直接毀掉,就是因為你想要自己煉化了之後去焚燒九幽鬼氣?”

    “煉化業火?你胡鬧!”

    樂啟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如何有把握自己的靈脈不被業火吞噬幹淨?”

    “既然都沒有把握不如讓我試試!”樂無戰兀自堅持。

    “你去就是送死!”無疆頭一迴在大哥麵前如此強勢,同時掌心召喚出業火,暗色的火焰邊緣竟染上了點點漆黑的鬼氣,“這是我燃燒了賈府的九幽鬼氣之後留下的,沒有人知道九幽從何而來,也不知道何時出現的。但我在這裏感受到了紅塵俗世的欲望,這種感覺在凡界和靈界都有。”

    界主大人擰著眉看她,這倒是聞所未聞。

    “阿爹,讓我來吧,真正以一個光華少主的身份,親自前往九幽一探究竟,與鬼族做個了斷。”無疆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大禮,“我也不會讓小師兄平白丟了性命。”

    界主大人深深地望了著她,良久才開口,“好。”

    璿璣十六年,兩界界主大人親自頒下詔令,廢第一少主靖少的封號,擢升第二少主光華為兩界唯一少主,日後繼承兩界界主之位

    同時昭告兩界歡歌乃縹緲山戰神後嗣,於江城護衛大戰鬼族有大功,還之以姓氏為“盛”,入族譜,進盛氏鍾書閣,享後世供奉。

    *************

    三月後,正值盛夏,瀛洲。

    光華殿外的圖南樹,枝繁葉茂,冠蓋如雲,繁花錦簇,綴滿枝頭,花香縈繞滿身。

    無□□自躲在樹下奏樂,柔和的旋律絲絲縷縷環繞著一旁尚且有些虛幻的魂體,他仰頭看著再熟悉不過的圖南花。

    一曲終了,無疆抬頭看像魂體,他還是有些虛弱,但明顯能夠在外停留的時間變得更長了,“小師兄,怎麽樣?”

    隻剩下魂體的歡歌無法說話,轉過頭隻是對她笑著點頭,一陣暖風吹過,枝頭繁花簌簌而落,

    仿佛是花的精魂在圍繞著小殿下翩躚跳躍。

    他在這裏聽著無疆為他彈奏,日複一日地看著這一畫麵,每一次看到卻依然欣喜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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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歡歌:你看我不見了,其實我永遠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無疆: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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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斷章好難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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