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正是縹緲山代山主盛意,麵容不似歡歌那般驚豔絕色,卻自有一番風采,尤其是他的嘴唇,唇色淡而薄,嘴角總是向上,看起來有著無盡的笑意。

    兼之風靈術的超然飄逸,令他整個人都有一種柔和自在的韻味,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會是一個弑父殺兄的心狠手辣之輩。

    盛意無奈地搖搖頭,“小十六還是一樣愛胡鬧,此番我要是不來,你該如何是好?”

    “我都來了,阿九哥哥怎麽會不出來?”

    無疆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他——眼前這人變了許多,但是又完全不出人意料。好像他就應該是這樣的,醒掌大權,尊貴高傲,“多年夙願,一朝得償所願,小十六恭喜阿九哥哥。”

    “真心恭喜?”盛意揶揄道。

    “自然真心實意!不過你讓我等了三天!當年是誰親口對我許諾,不論是歸墟海底的明珠,還是縹緲山巔的藏紅花,隻要我想要,你就會送到我手裏來。”無疆豎著三根手指,瞪著眼跟他翻舊賬,“但現在翻臉不認人!連門都不讓我進!”

    歡歌錯愕地看著兩人敘舊,這事情發展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殿下莫怪小意。”一道溫柔如水的聲音適時插進兩人中間,女子身形淡雅如蘭,挽著婦人發髻,“封山令已經持續多年,開山也需要點時間準備。”

    無疆向她行了個禮,“見過清河夫人,當年多謝夫人多加照料。對於封山令,父親大人同樣關心得很。”

    “幾年不見,小殿下都長大了。”女子掩嘴而笑,並不接話又對著歡歌大加讚揚,“這位公子風神俊朗,靈界難得一迴見,不知是樂氏的哪位子弟?”

    歡歌學著小殿下行了個禮,“在下歡歌,靈界界主大人的弟子。”

    無疆終於想起旁邊的人,踮著腳攬著他的肩膀,奈何身量未長,就像是掛在他身上一樣,“是父親大人的關門弟子!”

    ——分明是相當無禮的舉動,可小殿下做出來卻透著一股子親昵,完全不令人厭煩。

    隻是歡歌身形微微僵硬,動也不敢動,好似怕她摔下去一般。

    “竟是界主大人的關門弟子,難怪氣度非凡。”

    盛意開口道:“母親,眼下正是早春,縹緲山還有些涼。不如先請殿下入山再敘舊?”

    清河夫人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本該如此,本該如此。”

    兩人在前麵捏著靈術手印將

    山門大開,無疆站在沉香輦上,同歡歌耳語,“那清河夫人出身鳳巢,鳳氏一族傳承火靈術,大多性烈如火,難得出一個如她這般溫柔如水,又生得七竅玲瓏心思,居然就被拐來縹緲山,實在可惜。”

    歡歌涼涼地瞥她一眼,“為什麽那人不生氣?”

    “誰?誰不生氣?”

    “縹緲山代山主。”

    “阿九哥哥?”無疆奇怪地反問,“他為什麽要生氣?”

    ——你都把他罵成那樣了,不論真的假的,什麽老底都揭開了,他居然還不生氣?

    歡歌舌頭抵著牙,費勁地把即將脫口而出的疑問給咽了迴去,最後隻是把無疆的手從肩膀上甩了下去,徑直走迴車輦內。

    無疆完全沒想到他這一舉動,當場懵在原地,“阿九哥哥不生氣還不好嗎?代山主生氣了,我們豈不是更進不了山?這小師兄吹冷風還上癮了?”

    ************

    “自小十六離開之後,涿光峰便一直不曾讓旁人進入過,原來什麽樣,眼下還是什麽樣。”盛意將一行人帶往小殿下曾經所居山峰安頓,轉而笑意盈盈道,“除了小十六當年養的那隻仙鶴倒是長大胖了許多,怕是飛都飛不動了。”

    無疆立於山巔房外,依舊是曾經的涿光峰,各式飛鳥盤旋清鳴,成片的高大冷鬆和常青樹在陽光下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藏著眾多生靈,乃是縹緲山地界第一個見到日出的山峰,當年也是她在大小山峰中親自挑中的。

    “阿九哥哥有心了。”無疆四處張望著,驚喜地喚了聲,“小白!”

    不遠處湖麵上一隻肥胖的仙鶴費勁地扇了幾下翅膀,撲騰到她麵前,尖尖的鳥喙上還銜著條大魚。

    無疆撫著仙鶴修長的脖頸,“都不能叫你小白了,該叫大白了!”

    “小意這些年親自喂養出來的,自然是膘肥體壯。”清河夫人將視線從歡歌麵容上收迴來,哀歎一聲,“縹緲山自滄瀾聖戰後,盛氏戰神隕落,連山主也是一蹶不振,不久便溘然長逝。其餘子弟更是不成氣候。幸虧有小意撐著整個山的族人,多番勞累,不得已才封了山。還請殿下念在故交情誼之上,從輕發落。”

    一番話說得實在滴水不漏,一麵將代山主的功績吹得高大無比,一麵又談及盛氏的沒落心酸,又牽扯著舊時情誼。

    若是小少主再拿著封山令尋錯處,反倒成了不念舊情,不顧盛氏死活了,順便還把她

    想要援兵的事直接堵在了嘴邊。

    盛意退後一步,對著她行了個大禮,彎腰頭顱低垂還不願起來,“封山是我一個人的決定,所有錯處,盛意願一力承擔。”

    這倒是新鮮,光華少主做了這麽多年,瀛洲人人尊稱一句“小殿下”,可誰都沒有人拿她當個正經的第二少主。

    縹緲山喚她一句“小十六”,居然真拿她當個正經少主?

    無疆沒有說話,連看都沒有看他,繼續同仙鶴玩鬧。

    剛改了名的大白見了她似是極興奮,將嘴裏銜著的大魚放到她腳邊。然後向著天空昂起修長的頭頸,高聳起雙翅,引吭高歌,間或彎腰跳躍,鞠躬,活脫脫是個鶴舞。

    盛意低著頭正好能看到小殿下的影子,又瘦又長,亭亭玉立,恍恍惚惚地想起他親生母親瑟瑟,曾經唱的一句戲文——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注】。

    當年病得都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孩子,居然都長這樣大了。

    大白拍著白翅想原地高飛,可惜實在低估了自己的壯碩,像隻大鵝一般往前撲棱了兩下。

    無疆“撲哧”一聲笑出來,然後仿佛剛看到盛意一般,趕緊讓人將他扶起來,自己倒是一點不動彈,隻是驚訝道:“阿九哥哥這是做什麽?小師兄,快將他扶起來。”

    歡歌眼中飛快地掠過一點笑意,心說小殿下還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別人不清楚,阿九哥哥還不知道嘛?這麽些年,有誰真正拿我當個正經少主了?”無疆彎彎的眼眸低垂,語氣低落地好像是隻耷拉著耳朵的小狐狸,“縹緲山封山多年,連本該庇佑的屬地都置之不理。連大少求的援兵都一口迴絕了,阿爹實在是怕出了什麽事。”

    無疆頓了頓,然後略微抬起眼,烏黑的眸子濕漉漉地看著盛意,她身量未長,自下而上看著人的時候,便顯得十分楚楚可憐。

    被看的人還沒來得及給出什麽反應,歡歌反倒悄悄地插了一半身子到兩人中間。

    無疆:“???”

    她從前總是用這招對付大哥,眼下剛起個頭,小師兄這個時候跑出來搗什麽亂?

    無疆還沒有想到該怎麽繼續下去,沒想到盛意自己不著痕跡地偏了半步,正好又躲開了他,再一次與無疆麵對麵。

    歡歌:“……”

    無疆心裏默念一句,幹得漂亮。

    接著

    繼續道:“原是阿爹親自來的,可我想著同阿九哥哥多年未見,實在擔心,便求著來了。不成想,封山令居然這麽厲害,竟找不到進山的路。連餘年叔叔給的香煙都沒有用,這才出此下策,阿九哥哥不會怪我吧?”

    “小十六怎可如此妄自菲薄?伴隨祥瑞而生,落地即封光華少主,當年可是界主大人昭告靈界的。殿下不責罰我等已經很好了,我又怎麽敢妄議少主不是?”

    盛意這人單看著便滿是笑意,不管說什麽話都好像輕描淡寫地與你親近。

    清河夫人更是進一步道:“靈界大少的援兵,我們自然不敢忽視,隻是心有餘而力實在不足。”

    無疆隨手拿出一個碧玉扳指,浸潤著絲絲鮮血般的嫣紅,“這是阿爹的隨身之物,清河夫人應當認識的。有任何事情,我可以替他全權負責。”

    清河夫人點點頭,她早年間同盛氏幾個一起到瀛洲聽祁擇言講學,自是知道界主大人的扳指乃是幾十年的信物。

    可惜他們不知道的是,作為界主大人最疼愛的幺女,這種所謂的信物,她一抓一大把。

    “方才母親所言句句屬實,縹緲山原千峰不止,可眼下隻餘百峰。封山之後又失了凡界屬地供養,盛氏子弟尚且需要耕作自足,靈力修煉也是一落千丈。”盛意麵露悲痛,對著無疆拱手作勢,“小十六若是能夠讓界主大人得知縹緲山困境,我等必定感激不盡!”

    白術自從進了涿光峰之後便聽的雲裏霧裏,此刻終於聽明白了一句,口不擇言道:“盛氏封山棄凡界子民於不顧,怎麽還能怪罪他們沒有足夠供奉?”

    “白術不得無理!縹緲山有縹緲山的規矩!”小殿下待他說完才輕斥一聲,“阿九哥哥有什麽地方需要我幫忙的,無疆定不推脫。”

    盛意道:“不知小十六可曾聽聞《奉天》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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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今天收到第一個小可愛的評論了!!!

    好開森!!!

    【注】: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出自《莊子》

    昨天趕稿好匆忙qaq~發現有幾個點木有寫好qaq~

    重新修改了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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