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粵城,經曆了無數的毒打,此時的趙興國,已經沒了之前在鄉下當日化用品廠廠長時候的趾高氣昂,高高在上。


    在這邊,他要租房子。


    他要吃飯。


    就算租最便宜的房子,就算去最累的車間幹活兒,他也賺不到錢。


    一直被人欺負,一直被人白眼。


    就算一開始,會反抗,會感歎命運的不公平,到現在已經不會了。


    對現在的趙興國來說,有一個地方,能夠讓他幹活兒,能夠準時發工錢。


    能夠讓他有錢交房租,就已經是高興的事情。


    其他任何事情,都和他沒關係。


    所以,主管來找他,讓他去老板辦公室,他才會害怕,會遲疑。


    他怕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一份工作,就這麽沒了。


    這樣,他不僅會露宿街頭,還會餓死!就這樣,戰戰兢兢的去廠長辦公室,趙興國敲門的時候,手都在抖。


    “進來!”


    裏頭傳來一道中年渾厚的男聲。


    趙興國磨蹭了半天,才進了辦公室。


    進去之後,也不敢看坐在辦公桌後麵的人。


    “你就是趙興國?”


    孫廠長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似乎根本不敢相信,粵城服裝這塊兒,最有名的大老板程安,要他照顧的,是眼前的人。


    眼前的趙興國瘦小,佝僂。


    臉色發白,偏偏臉頰又有一種不健康的紅暈。


    這樣的人,是怎麽認識那麽大老板的?


    趙興國猶豫了半天,才點頭,“是……是我。


    老板我……我幹活兒很認真的,你別開除我,我保證,我以後天天早些起來,晚些迴去。


    什麽髒……咳咳咳……”說到一半,趙興國開始劇烈咳嗽。


    那模樣,怎麽看,都像是有病。


    強忍住嫌棄,孫廠長道:“別怕,不是開除你,我是聽說你老家是在富縣,我老婆家小姨子的二舅媽,也是那兒的。”


    趙興國一臉茫然。


    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孫廠長身上。


    孫長長肥頭大耳,和現在的趙興國,是個反差。


    隻聽見孫廠長道:“我出門的時候,我老婆多讓我幫幫同鄉,這樣吧,我安排你去醫院做個檢查。”


    聽到要去醫院,趙興國慌了。


    、“廠長,我沒病的,就是……就是有些咳嗽,我迴去喝點紅糖水就好了,別趕我走。”


    “你別激動啊,檢查而已,不趕你走!”


    孫廠長哪裏敢趕趙興國。


    他還想靠著趙興國搭上程安的關係。


    程安認識不少人,若是和他做朋友,以後不知道,有多少幫助。


    聽到不趕自己走,趙興國鬆了口氣。


    可是馬上,又緊張了起來。


    不過這一迴,他憋了半天,才紅著臉道:“廠長,能不能不去醫院,我……我沒錢。”


    孫廠長聽了這話,眉頭又是一皺。


    可還是笑著道:“我讓你檢查,你要出什麽錢,你隻管跟著去檢查就好!有什麽事情,我會幫你搞定的!對了,你的工錢照拿,這病得養好!”


    孫廠長親自安排秘書送趙興國去看病。


    一路上,趙興國都暈暈乎乎的。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孫廠長那套說辭,聽著好像沒什麽,可細想,又覺得有問題。


    不過趙興國現在身無分文,反而也不怕別人圖他什麽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孫廠長,就給程安打電話。


    “程老板,你讓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讓秘書送他去醫院,接下來,我還要做什麽?”


    程安:“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你做什麽了!”


    程安隻是要找個機會,讓趙興國去醫院。


    剩下的,換工作的事情,他隨便找個人,就可以安排。


    “好,好,程老板說的是!想問問程老板,什麽時候有時間?


    一起吃個便飯?


    我請客!”


    程安:“有時間我會約你!”


    程安說完,就掛了電話,頗有種過河拆橋的感覺。


    沒辦法,誰讓這孫廠長名聲不好。


    這人情,哪怕程安欠下了,他也不準備還。


    趙興國去了醫院,直接被帶到查肺部的科室,進行檢查。


    等檢查單出來的時候,他跑到孫廠長的秘書身旁。


    剛想開口,誰知道,秘書立刻後退。


    “那個,你有什麽話,直說就是了,不要靠過來!”


    趙興國一臉尷尬。


    後退幾步,問道:“黃秘書,我想問問,老板為什麽會讓我來做身體檢查?”


    “該你知道的,自然會讓你知道,不該你知道的,你問那麽多幹嘛?”


    “我隻是……”“行了,好好等結果吧!”


    趙興國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這麽說了。


    從前還會反抗,現在他隻會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


    明明被人欺負,卻不敢反抗。


    “黃秘書,我還能迴廠裏嗎?”


    趙興國小聲又卑微的問道、。


    “我怎麽知道?


    廠長怎麽和你說的,就是怎麽迴事唄!你問我,我問誰?”


    大概是黃秘書太過不耐煩了,趙興國也不敢再出聲。


    過了兩個小時,護士跑過來告訴趙興國,檢查要明天上午才出來。


    “明天上午,那你們還讓我等兩個小時?”


    黃秘書脾氣很差。


    趙興國一個勁兒的賠不是。


    黃秘書轉身就走。


    他接的活兒,是送人檢查,可不是包括迴去。


    趙興國也想離開,卻被護士攔住,“你別走,今天就住在醫院,等檢查結果出來,該治療治療。”


    趙興國傻了眼,“我沒錢。”


    “這不要錢,總之,你聽從醫生和護士的安排,等檢查結果出來再說。”


    趙興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了狗屎運。


    看病不要錢不說,還住的是最好的病房。


    他還是第一次這樣。


    不僅如此,到了飯店,還有醫院的護工,給他送飯。


    一問,就是說醫院安排的。


    趙興國捧著飯盒,狼吞虎咽的吃著。


    他已經太久沒有感受過溫暖了。


    一頓飯,對他來說,都是奢求。


    吃飽喝足,趙興國甚至舍不得放下飯盒,就怕吃了這頓,沒有下一頓了。


    在趙興國對麵的,也是個中年男人。


    瞧著健健康康的,手上點滴都沒有。


    他主動和趙興國搭訕,問趙興國做什麽的。


    得知趙興國在塑料廠上班,立刻勸趙興國辭職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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