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親娘馮大燕的話,張大牛也放棄了給王鳳巧請接生婆的念頭。


    哪怕這時候,他大女兒張招娣跑過來求張大牛,張大牛也是無情的別過頭了。


    張招娣隻得跑迴去,告訴王鳳巧,“媽,奶奶和爸不肯請接生婆,我們咋辦啊?”


    王鳳巧這會兒,疼的都快沒有知覺了,偏偏腦子裏,就浮現出趙香雲說的話——


    “忍讓換不來平靜的生活,隻會讓欺壓你的人,變本加厲,要想過上自己想過的日子,還得學著反抗。”


    “反……抗……”王鳳巧顫抖說出這兩個字,雙手緊緊握住蓋子身上的破棉被。


    王鳳巧擦幹眼淚,衝床邊的大閨女招娣道:“招娣,去……去旁邊劉村生產隊,喊……喊劉翠花,讓她給我接生,你告訴她,我……我出雙倍的價錢,讓她……快……來!”


    張招娣聽了王鳳巧的話,也將眼淚一擦,衝出去喊接生婆去了。


    “盼娣,你去……你去蔣家,找蔣芳萍,就說我快生了,求她……求她過來幫幫我……”


    這個時候,王鳳巧知道,能夠幫自己的人,沒多少。


    她想去找趙香雲,可是趙香雲隔她這兒太遠了,也許沒等她到,自己都生了。


    “娘,我幹啥啊?”張喜娣看著王鳳巧,眼淚鼻涕一起流著。


    “你陪著娘。”王鳳巧這會兒,力氣都快沒了。


    她不知道,這一次自己能不能熬過去,但她不想死,更不想肚子裏的孩子死。


    在知道張招娣去叫接生婆之後,馮大燕地裏的活兒都不幹了,跑到王鳳巧的房間質問,“好你個王鳳巧,我說了,不許叫接生婆,你居然還敢讓招娣去,你別做夢接生婆來了,我會給錢!我告訴你,來了我也把人給轟走!”


    王鳳巧額頭上,滿是汗珠,因為疼痛,每說一句話,對她來說,都是一種痛苦,可她還是開了口,“媽,這錢我自己出!”


    “你自己出?你哪裏來的錢?好你個王鳳巧,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了我的錢?”馮大燕聽到錢,就炸毛了,全然不顧,此刻王鳳巧的臉色,有多難看。


    王鳳巧聽了這番話,本就冷了的心,頃刻間,如墜冰窖。


    她張了張嘴,語氣中帶了幾分冰冷,“我沒偷任何人的錢,你別冤枉我!你要是實在忍受……忍受不了我,我帶著孩子,分出去!”


    王鳳巧要分家,她不要再在張家待下去了。


    做的比任何人多,吃的比任何人少,還要忍受婆婆日以繼夜的責罵。


    這種日子,再多過一天,她還不如去死。


    張大牛是這個時候進來的,他走到王鳳巧身邊,愕然的看著王鳳巧,“鳳巧,你要……你要分家?”


    “沒錯,分家!我嫁到你們張家,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每天都是當牛做馬的,我不想過了!”王鳳巧嘶吼著叫出聲,這番話裏,飽含了她的委屈,她的怨恨。


    “鳳巧,你別任性,分了家,你的日子咋過啊?還有招娣、盼娣和喜娣,你想帶著三個孩子喝西北風嗎?”張大牛問。


    他這番話,等於不願意和王鳳巧一起分家分出去。


    王鳳巧也聽出來了,一臉慘然的笑了笑,“我寧願去死……”


    這句話,徹底的惹怒了馮大燕。


    “分家?好,我今天就成全你!你住的這屋,是我們張家的,你給我滾出去!”


    說完,楞是上前將躺在床上的王鳳巧給拉了下來。


    蔣芳萍接到消息,跟著蔣老太到張家的時候,就見到躺在外麵,被一張破棉被包著的王鳳巧。


    她整個人都呆住了,“鳳巧姐,你……”


    王鳳巧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著蔣芳萍,艱難的開口,“救救我和孩子……”


    張喜娣在旁邊嚎啕大哭著,“求求你們了,救救我娘吧,她被我奶奶和我爹趕出來了,求求你們了……”


    “奶奶,我們……”蔣芳萍也沒了注意,看向身邊的蔣老太。


    隻聽見蔣老太開口,“先將人帶到咱家,將孩子生了再說。”


    說完,又看向哭個不停的張喜娣,“喜娣丫頭,你留在這兒,等你大姐帶接生婆迴來,再帶接生婆和你大姐去我家。”


    “恩……”


    蔣老太和蔣芳萍一起,將王鳳巧扶到了蔣家。


    “芳萍,我去廚房燒熱水,再給鳳巧煮兩個雞蛋,你在這裏照顧她,有什麽事情,立刻去廚房叫我!”


    女人生孩子,是要耗費體力的,一點墊底兒的東西,都沒有,拿什麽生孩子?


    蔣老太去了廚房,蔣芳萍找了塊幹淨的手帕,給王鳳巧擦頭上的汗。


    “鳳巧姐,你會沒事兒的!上午香雲還來了,她給了我麥乳精和紅糖,還有紅棗,說等你生了,再給你!你可一定要好好生下孩子,別辜負她的好意。”蔣芳萍到。


    聽到這話,本來快要放棄的王鳳巧,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會沒事兒的,她一定會沒事兒的!


    沒多久,張招娣帶著接生婆來了。


    因為蔣老太提前將東西都準備好了,剪刀,熱水,舊布,所以劉翠花來了之後,完全沒有浪費時間。


    將近一個小時後,王鳳巧生了,是個兒子。


    劉翠花衝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狼狽不已的王鳳巧道:“是個兒子!不過,你們沒有準備秤,我也不知道多重,以我的經驗來看,也就四五斤的樣子,孩子有點小,要好好養活!”


    蔣家到底不是產婦的家裏,原本,生孩子的,都會在家裏備好秤,孩子一生下來,往秤上一放,然後告訴產婦及其家人,孩子多重。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聽了劉翠花的話,王鳳巧再一次紅了眼眶。


    她從口袋裏,拿出趙香雲當初給的五塊錢,“嬸子,按照約定的,給你雙倍的錢,也就是六毛。不過你還得答應我一件事兒。”


    “啥事兒?”劉翠花問。


    “要是張家的人問起,孩子是兒子,還是……還是女兒,你就說是個女兒。”


    王鳳巧不想做張家的兒媳婦了,她要反抗。


    可她現在這麽虛弱,根本不是張家那些豺狼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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